似乎是因為吃飽了的緣故,在前面引路的阿狸並未再做出什麼過激的舉動。
除了被瑟提拖著走的愛德華哭成了淚人,一直在嚎啕著「為什麼」之外,沒有狂暴的植物,沒有混亂的空間,離開忘憂花園的這一路倒是算得上一帆風順。
直到又一次抵達了那個狹窄的洞口,提心弔膽的迪恩這才終於長出了口氣——謝天謝地,自己可算是出來了。
(在一行人排隊離開的時候,銳雯非常自覺地隔在了迪恩和阿狸之間。)
由於隊伍里有個人在哭天抹淚,所以離開忘憂花園的時候,他們花的時間明顯多了不少,畢竟把一個滿地打滾的大男人從狹窄的洞穴里拽出來,多少也有點麻煩。
然後,當他們終於遠遠地離開了這座神奇的記憶宮殿,回到了山谷之內時,一陣難以言喻的疲憊和飢餓瞬間涌了上來。
仿佛他們已經連續很久沒有吃飯、沒有休息了一樣,精力和體力在幾乎一瞬間就抽空,紛紛委頓在地——就連之前一直哭天抹淚的愛德華,都沒有了扯著嗓子嚎的體力。
睡意迅速襲來,眾人躺在地上東倒西歪,很快就疲憊地進入了夢鄉。
除了阿狸。
……以及迪恩。
經常出入忘憂花園的阿狸似乎早就知道會這樣,她本想借著這個機會再偷偷湊過來享受一番的,卻沒想到迪恩也和自己一樣神采奕奕,絲毫沒有疲憊之感。
算盤落空,阿狸只能嘆一口氣:「你為什麼也能承受住離開花園的失衡?」
「也許是因為我吃了那些花朵吧。」
「真可惜。」阿狸毫不掩飾自己的失落,「你明明不是瓦斯塔亞人……或者說,你難道是我的親族?」
「無稽之談。」迪恩當即否定了這個觀點,「這是我第一次見到你。」
「那你陪我聊聊天怎麼樣?」阿狸笑眯眯地問道,「反正你還要等他們復甦——我答應你絕對不偷偷吸取你的精魄。」
「好啊。」看了一眼精疲力盡、連手指都抬不起來的隊友們,迪恩乾脆利落地點了點頭,「就從你的過去開始,怎麼樣?」
「我的……過去麼?」阿狸眯起了眼睛,似乎陷入了久遠的回憶,「在我有印象的時候開始,我就在跟隨著一群冰原狐一起生活,那時候我懵懵懂懂,什麼都不知道,只是和狐群一起狩獵,一起奔跑,直至有一天我感受到了充盈的靈能將我和這個世界更加緊密地聯繫在了一起。」
「得天獨厚的瓦斯塔亞魔法天賦。」迪恩忍不住讚嘆了一句,「所以你沒有別的族人?」
「一個都沒有。」阿狸搖了搖頭,從腰間摘下了一對魚形的玉石,「當我意識到自己不是冰原狐的時候,身上可能只有它們代表著什麼。」
迪恩小心地接過了這對玉石,仔細觀察良久,卻一無所獲。
「原始的靈能強化著我,讓我能更快速地追逐獵物,甚至短暫地從一個地方,閃現到另一個地方。」在迪恩端詳著玉石的時候,阿狸抱膝而坐,九條毛茸茸的大尾巴晃來晃去,「那時候我發現,不僅是冰原狐,其他的動物也都很喜歡我,哪怕是獵物。」
聽她這麼說,迪恩有些驚愕地瞪大了眼睛:「獵物?」
「是啊,獵物。」阿狸非常坦然地點頭,「鹿、兔、羊……很多很多。」
「那你又是什麼時候開始和人接觸的呢?」迪恩壓下了腦海之中阿狸用魅惑捕獵的糟糕場景,「人……也是你的獵物嗎?」
「不一樣,完全不一樣。」阿狸果斷搖頭,「相較於獵物,人類無疑更有魅力。尤其是人類的精魄,那混雜了記憶和過去的靈能。」
「這是你對精魄的定義?」
「說不清楚,我能看見它,但你們都看不見。」阿狸努力地組織著語言,但半天之後終於放棄了,「那是比狩獵之後的飽食更加美妙的滋味,會讓我獲得前所未有的滿足。」
「這就是你製造殺戮的原因?」
「殺戮?」阿狸眨了眨眼睛,「不,不需要殺戮,人類——尤其是雄性人類——在見到我之後,會心甘情願地敞開心扉,將自己的精魄能送給我。」
「啊?」
迪恩瞪大了眼睛,下意識看向了夢囈的愛德華。
這一刻,他不得不承認,阿狸說的也許是真的。
如果是為了汲取精魄,她或許壓根就不必製造殺戮。
「但精魄吃多了,我的思維也會出問題。」阿狸看都沒看愛德華一眼,琥珀色的眼眸之中,似乎只有迪恩一個人,「我會感受到精魄主人的記憶,甚至混淆自己的身份——這種情況下,我必須來忘憂花園消化,忘掉精魄之中記憶的部分才行。」
「這就是你一直待在忘憂花園的原因?」
「我沒有一直在這。」阿狸搖了搖頭,「只是偶爾回來。」
「明白了。」聽到這,迪恩終於點了點頭,「實際上,我在尋找忘憂花園的時候,也搜尋了不少資料,在古老的史詩之中,雖然沒有精魄的記載,但你所吸收的部分,恐怕和靈魂脫不開關係。」
「靈魂?」
「你吸取將死之人的精魄,是不是會更加簡單?」
「沒錯。」
「那是因為將死之人的靈魂會離開身體,返回精神領域——也就是靈界——最終消弭自我。」迪恩努力地回憶著自己在普玻典籍之中讀到的內容,「有這種天賦的瓦斯塔亞種族……見鬼,愛德華的胡言亂語該不會是真的吧?」
「什麼胡言亂語?」阿狸露出了感興趣的表情,「愛德華又是誰?」
「他憑著自己三腳貓的瓦斯塔亞分類學,給你安了一個身份。」迪恩指了指旁邊躺著的愛德華,「維沙獰,一個和創造與死亡有關的、早已消失在了歷史舞台上的瓦斯塔亞種族。」
「維沙獰?」阿狸眯起了眼睛,「真是個好聽的名字……溫暖而親切。」
「由於傳說之中,維沙獰和忘憂花園關係匪淺,所以在普玻的典籍室,我尋找了所有關於維沙獰的記載。」迪恩繼續道,「很可惜,大多語焉不詳——如果你想要知道的話,可以去普玻問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