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沈安瑜是在吃飯的時候發現,自己昨晚被燙的手指不知道什麼時候上了藥。

  一個豌豆大小的小水泡,周圍泛著紅,可明顯是被處理過的。

  家裡一共就兩個人,誰幫她上的藥不言而喻。

  心裡有些異樣,那種感覺就像是被巨大的幸福填滿卻又瞬間被抽走一樣,又脹又酸讓人想落淚。

  她並沒有放任自己多想,自作多情過太多次,也該學乖了。

  靳擇琛不愛她,她很早就知道。她現在不過是消耗著自己所剩無多的愛,等什麼時候消耗光了,他們之間便也走到了盡頭。

  沈安瑜無聲嘆了口氣,拿出手機找到剛剛要來的號碼,播了過去。

  人生中,除了愛情還有很多有意思的事情可以去做。

  就比如——利用自己所學,去拯救一家即將倒閉的小網店。

  她從小就愛畫畫,後來上了大學也斷斷續續的旁聽服裝設計的課,也算是有點天賦還能以此給網店投稿賺點零花錢。

  後來和靳擇琛一起去了英國,也旁聽了一年的時間。

  當時一切都很匆忙,兩個人才結完婚靳擇琛便說要去英國留學。留學去一個陌生的國度,對於一個從小鎮長大的沈安瑜來說無非是個巨大的挑戰。

  可是她不想和靳擇琛分開,也因為身邊有他,她變得異常膽大。

  便也真毫無準備的跟著去了。

  靳擇琛當時問她有沒有想學的東西,他們大概要在這裡待一年的時間。

  那時他們才結婚,在之前七年的時間裡,他們之間的關係一直是沈安瑜在默默的仰視著他。是以他忽然這麼問,沈安瑜有些不習慣。

  或者可以說,她還沒從心理上坦然接受自己竟然已經和靳擇琛結婚了。

  沈安瑜想了想,然後回答的有些小心翼翼,「我想學服裝設計,可以麼?」

  靳擇琛似乎絲毫不懂她的緊張,只淡淡說:「我去問問。」

  即使只是去問一下,也足夠她開心好久。

  靳擇琛無論什麼時候,辦事效率都很快,沒到兩天的時間便告訴她,「英國皇家藝術學院不可以,他們學校只收MA(設計管理學)。」

  雖說和他能在一起就好了,可還是有些沮喪。小聲道:「沒關——」

  她的話還沒說完,靳擇琛便又說:「但是中央聖馬丁藝術與設計學院可以讓你去旁聽。」

  中央聖馬丁藝術與設計學院那簡直是所有服裝設計專業學生的夢,它更具包容性,善於激發學生的創造性,主張天馬行空。

  沈安瑜當時眼睛就亮了,興奮的紅了臉,有些不好意思的對靳擇琛小聲道:「謝謝。」

  如果拋開靳擇琛不愛她的這件事,他對自己還是很好的。

  沈安瑜嘆了口氣,深知自己一個不小心走了神,就在這時電話終於被接通。

  「我是……愛貓的魚。」

  沈安瑜自報家門,不過自己念自己的微博ID還是有些羞恥。

  「誰?什麼貓啊魚啊的,」電話那頭的人顯然沒聽懂,有些不耐道:「我跟你說啊姑娘,詐騙老哥沒用。老哥即將破產用不了多久就得去喝西北風了,你還是找別人吧。」

  「……」

  「如果我能不讓你破產呢?」沈安瑜也反應過來剛剛的那一通自我介紹太過容易讓人誤會,於是快速說:「我是之前微博私信你,說可以幫你畫設計稿重新調整管理方式的博主。」

  那邊聲音消失了幾秒,但好在電話沒被掛斷。

  「……哦,好像是有這麼回事。」過來會才傳來有些恍然的聲音,隨後有些無奈帶著笑意道:「不是我說姑娘,你夠執著啊,都找到我電話了。」

  沈安瑜忽然豪情壯志,「做事不執著點怎麼可能成功。」她向來秉承,一件事只要想做,便沒有做不好做不成功的。

  ……除了愛情。

  「小姑娘有點意思,」那邊頓了頓,聲音帶著些悵然,「一看你就沒失敗過吧,等你失敗的多了你就不會這樣想了。」

  沈安瑜想說,哪兒沒失敗過,她在靳擇琛身上把這二十幾年的失敗全都嘗了個遍。

  對面那頭的人又說:「姑娘謝謝你了,不過還是算了,我真不想折騰了。」

  「誒——」沈安瑜聽著話題要終結,趕緊叫住他,「不如這樣,你讓我試試,賺的錢全歸你,如果賠了全算在我頭上。」

  這他媽別是故意逗他玩吧?真有這樣的好事?

  說話間他便打開了「愛上貓的魚」微博,畫稿很好看,一看就是走高端路線的。生活日常比較少,翻了幾十條畫稿圖,才有一張時裝秀的照片。

  整體來說就是高端藝術生活,這他娘的怎麼就找上他來取樂了?

  「你這到底圖什麼?有哪個錢和精力自己開店都有了。」他腦子實在不夠轉,問出了自己的心聲。如果不是他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他甚至都以為這人看上自己了。

  沈安瑜耐心的又解釋了一遍,「我之前不是和你說,大學的時候在你家店做過兼職,很喜歡你家店。」

  老闆已經腦補了一出勤工儉學優秀女大學生畢業後飛黃騰達,無意間發現曾經和自己青春有關的小店竟然要倒閉,所以起了惻隱之心開始努力拯救。

  他娘的,我上輩子一定拯救了銀河系。

  都到這份上了,沒有理由不拼一把,「那行!我就在試試,大不了再浪費幾個月的時間。」

  掛了電話後,沈安瑜終於鬆了一口氣。

  她又揉了揉自己酸軟的腰,本來想今天出門逛逛大學城附近的服裝店實地考察,可她現在全身都沒力氣,只得作罷。

  靳擇琛一直保持著之前的姿勢沒動,胳膊隨意的搭在椅座扶手上,可手中夾著的煙卻一口也沒抽,地下落了寫菸灰。

  他一直在想剛剛看的監控視頻,眼睜睜的看著平時文文靜靜一姑娘不要命是的往前沖,資料就那麼寶貴?就不怕那小偷身上帶著什麼武器?

  這麼大的人,一點安全意識也沒有。

  靳擇琛眉頭微皺,又想起了之後保安的樣子。

  對著她毫不在乎,看她用了個三年前款式的手機就敢惡語相向。

  給她送了一堆從上到下的名牌衣服不穿,非要穿自己設計的衣服,不然怎麼會被人隨意輕視。

  不過後來也算是找回了場子,沒太被欺負。如果沒有後面的事,這事也就了了,他不會再多管。

  可監控視頻一轉,那幾個保安帶著小偷出門後,為首和沈安瑜過不去的那個保安,忽的啐了一口,嘴上罵罵咧咧,「媽的兩個臭娘們,裝什麼逼,裝的再厲害還不是轉頭被人操。」

  其他人也跟著符合,「不過那兩個小娘們一個純一個有氣質,那腰那腿的幹起來肯定得勁,哈哈哈哈哈哈……」

  「像她們這麼能裝逼的,身後肯定有大金主,指不定得和五六十地中海啤酒肚的人睡,還不如兄弟你我年輕嘖嘖——」

  直到看到這裡,他再也無法平靜,沒道理在坐視不理。所以他停了和中央展廳的一切活動,剩下的事蔣楠會處理好。

  但令他最奇怪的是,如果是以前發生這樣的事他這個太太一定會拉著他說個沒完,甚至可能抱抱委屈什麼的。

  可是這次她竟然連提都沒提,如果不是他讓蔣楠看著,他甚至都不會知道這件事。

  靳擇琛眉頭比剛剛皺了深了些,他忽然發現沈安瑜似乎不那麼愛說話了。

  與此同時,銘銳集團公關部。

  「怎麼回事?怎麼突然多了五萬粉?」

  「別是誰想惡意競爭,想先打入我們內部,到時候輿論操控吧?」

  「你到腦洞倒是大,五萬粉絲能帶出什麼輿論。」

  「……也是,那會是誰?沒事還給咱們官博買買粉。哎,不是,你怎麼黑眼圈這麼濃,昨晚做賊去了?」

  「別提了,這不是連夜扒了一下咱們小靳總的歷史,一夜沒睡嘛。」

  公關一姐果然不是浪得虛名,出手快准狠,「那這事要不要和靳總說?」

  「算了,可能是哪個好心的路人,掀不起什麼風浪來,我們安心收下就好。」

  大年三十,中午路上沒什麼人,邁巴赫急速飛馳著。

  司機放了假,靳擇琛親自開車。

  他下頜骨緊收,下頜線直至喉結線條都十分流暢,甚至因為坐的端正都能看到隱隱的青筋。乾淨修長的手指,骨骼筋絡微微凸起,松松的握著方向盤,周身慵懶。

  這個角度的靳擇琛很帥,可是她卻無心欣賞。

  去靳家老宅,她很緊張。

  窗外是急速倒退的建築,處處張燈結彩的帶著團圓的喜慶,和她現在的心情形成了鮮明對比。

  沈安瑜的手指無意識的掐著衣角,覺得自己像是要傳龍潭虎穴。

  忽然手上一沉,懷裡被扔進來個一手大的盒子。

  她看向靳擇琛,竟不知道車子什麼時候已經停了下來。

  靳擇琛送東西時向來沒什麼廢話,沈安瑜也收習慣了,可是看這個外觀應該是一部手機。

  她心中有些複雜,兀自打開發現果然是。似乎還是最新上市的限量版,據說已經被炒到了好幾萬。

  不知道為什麼,沈安瑜忽然壓不住情緒,竟忽然問了一句,「又是蔣楠選的?」

  靳擇琛大約是沒料到她會這麼問,竟愣了下才點頭,還難得解釋道:「你那個手機用太久,該換了。」

  是該換了,也許早就該換了。

  沈安瑜抬頭,一雙漆黑純淨的眸子和他對視上,似笑非笑道:「你似乎很愛幫我換手機。」

  「什麼?」

  沈安瑜猝然的側過頭,忽然很想哭。

  他果然不記得,她視若至寶的、以為他唯一走心挑選過的禮物,其實他根本就不記得。

  沈安瑜垂著頭,等眼眶那股酸澀勁過了才說:「不用,現在這個用慣了,不想換。替我謝謝蔣助理,用心了。」

  她忽然生出一股叛逆,固執的不要換,即使這部手機的原本意義已經成了一個笑話。

  她也當然知道如果不是靳擇琛發話,蔣楠又怎麼會挑手機這種禮物而不是鑽石珠寶來送。可她就是窩著一股火,如果不發出來,就會被烈火燒的五臟六腑都灼痛。

  靳擇琛眉頭微擰,側頭去看她,卻只看到一個拒絕的後腦頂。什麼亂七八糟的,不謝他反而謝蔣楠?

  沈安瑜抬手摸了摸自己有些脹痛的小腹,覺得自己是要來姨媽了,才會連這點委屈都忍不住。

  靳擇琛輕「嘖」了下,又說:「你以後出門讓蔣楠陪著你。」

  「不要!」沈安瑜想都沒想的直接大聲拒絕,甚至因為激動聲音不自覺的拔高,尾音直發抖。

  靳擇琛被她這一聲嚇了一跳,他向來說一不二,別人只有服從的份。如今被連著拒絕了兩次,也上來了脾氣,聲音平的像一條直線,「隨你。」

  作者有話要說:叮——

  喜提好人卡

  沈.樂於助人.安.路人.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