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瑜接到電話的時候,剛洗完澡出來。
那家粉店的老闆實在是太過熱情,拉著她半天不讓走,最後還要給她免單。
沈安瑜好說歹說也沒用,最後還是臨走的時候悄悄拿手機掃了碼,走上計程車以後才把錢轉了過去。
剛剛折騰了幾個小時,這會兒沈安瑜有些累了。她靠在椅背上放鬆著休息,視線有些百無聊賴的看向了窗外。
來津城這麼久,其實她並沒有好好看過這裡的夜景。平時公司和住的地方兩點一線,就算是周末出門下午也會回來。
這還是沈安瑜第一次,這麼認真的打量著這座城市夜晚的樣子。
似乎,也還不錯。
至少比最初來到這時,有了那麼一點點的熟悉感。
不在陌生,不在每晚回家都下意識的心生牴觸。
因為家裡,除了糯米不再會有任何聲音。
房間安靜的,好像全世界就只剩下她一個人。
沈安瑜看著快速倒退的街景,周五晚上哪怕已經九點多,街上仍是有很多約會的情侶。
熱鬧、青春、快樂、甜膩。
她的眼睫輕顫著,覺得這一絲絲的熟悉,可能也和靳擇琛最近頻繁的出現有關。
也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有沒有出手術室。
不過十幾分鐘的車程,沈安瑜下了車坐上電梯回到的家中。
曲奇原本在沙發上彎著蘇葳蕤新給它買來的玩具,等聽到動靜瞬間停住了動作。
眼睛瞪得圓圓的,鬍鬚都一動一動的,門打開的瞬間它一下子跑了過去。
沈安瑜打開客廳的燈,轉眼就見到了曲奇蹲在不遠處看著她。
她笑了笑,「你是不是又想吃小魚乾了,不行哦,你的體重超標了,關醫生說要控制你的零食。」
「喵~」
像是聽懂了一樣,曲奇的叫聲非常可憐。
一人一貓無聲對視了幾秒,沈安瑜到底是敗下陣來。
轉身走向了茶几櫃。
曲奇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慢悠悠的跟在她的身後。
沈安瑜從柜子里拿出一片小魚乾說:「只能吃一片。」
「喵~~」
曲奇尾巴輕輕晃了晃,叫的要有多乖就有多乖。
沈安瑜看著它歡快的啃著小魚乾,看了幾眼後轉身去了浴室。
今天這麼一折騰出了不少汗,身上黏黏的很不舒服,洗了二十多分鐘才出來。
等出來的時候,手機恰好響起。
沈安瑜臉上敷著面膜,走過去一看,想都沒想的便把電話給掛了。
掛的非常乾脆直接。
速度看的把自己都愣了一下,就像是心虛一樣。
沈安瑜抬手摸了摸自己跳的有些快的心臟,輕皺了下鼻子。
沒出息。
你害怕什麼?
可緊接著,下一秒,一條簡訊沖了進來。
「?」
一個言簡意賅的問號,因為過於簡潔就非常具有衝擊力。
通常這種情況下,都是帶著隱隱火氣的。
沈安瑜抿了下唇,想了想,還是回復一下吧。
不然到時候還要哄,簡直煩死。
[你不要煩我。]
她打完,看了幾眼,又刪掉。
還是簡單點。
[已閱。]
那這說了不是等於沒說,他肯定還要打來的。
剛手術完,還是好好睡一覺比較好。
沈安瑜抿了下唇,想了個最穩妥的回覆。
[這一周,我都不會理你,你自己好好住院吧。]
靳擇琛看著頭頂上方的天花板,頭仍舊困頓暈眩。
覺得自己一定是麻藥打的太多,連帶著理解力都變差了。
不然,為什麼每一個字都認識,可就是看不懂呢。
什麼叫。
這一周、都不理你、好好住院。
你都不理我了,我還能好好住個屁的院。
說好的,生病會有特殊照顧呢?
怎麼轉眼就又翻臉不認人了。
靳擇琛輕勾了下嘴角,這一幕恰好被一旁的小護士看到。
一時間忍不住張了張嘴。
怎麼還打了個電話就忽然嘴角笑的,帶有三分薄涼,三分不羈,三分自嘲和一分漫不經意呢?
呦吼,這個真是撕漫男吶。
靳擇琛沒有注意到旁邊護士的目光,他又開始將這一天發生的事從頭到尾的梳理了一遍。
凡是都講究個起承轉合、因果循環。
雖然。
他覺得沈安瑜最近的脾氣吧,不能用正常的邏輯去推敲。
他最近看了些相關書籍,似乎人懷孕以後,會因為激素的改變而變得有些情緒化。
但是。
那總不能忽然就有情緒了吧。
一定發生了些什麼。
如果把今天的時間節點分成早中晚,在他進手術室之前,一直都很好。
那就是他進裡面這一個來小時發生了什麼,才會讓沈安瑜做出一周不理他的決定。
那到底,發生了什麼呢?
靳擇琛現在腦子仍有些不清醒,但這也思索起來也不需要誰來跟他說話保持不睡了。
他有些不死心的拿出手機,又發了條簡訊過去。
此時,沈安瑜正靠在沙發上,閉目養神掐著時間好把面膜摘下來。
甚至還為此設定了鬧鐘。
沒想到鬧鐘沒想,手機消息提示音到先響了起來。
沈安瑜睜開眼,目光有些懶。
看到簡訊內容時,兀自的笑了。
1882925xxxx:[我又哪兒惹著你了,能稍微給個提示嗎?]
想的美。
[你自個兒想去吧。]
靳擇琛暗自抵抗著麻藥所帶來的困意,簡訊聲響起時,他瞬間清醒了不少。
他把這幾個字,一個字一個字的來回看了兩遍。
還回復,那就是沒有特別生氣。
還有機會。
靳擇琛不死心的,又打了幾個字過去。
1882925xxxx:[我頭好暈,想不出,通融一下吧。]
沈安瑜看著瞥了瞥嘴,這還撒嬌撒上癮了是吧?
果然撒嬌只有零次和無數次的區別。
穩住!我們能贏!
不能屈服於他的撒嬌攻勢下。
沈安瑜深吸了口氣,一股腦的打了幾個字過去。打完也沒再看手機,轉身去了洗手間。
靳擇琛手指輕輕敲著手機,幾秒鐘後,再次打開屏幕。
然後嘴角瞬間緊抿了下。
阿魚:[頭暈你就睡覺,別白費心機了。一周不要理我,不然,拉黑!]
「……」
靳擇琛氣笑了,轉頭問坐在一旁的護士,「我現在能睡覺了嗎?」
護士正在欣賞著撕漫男的多種表情,忽然被這麼問一下,有些怔愣。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說:「還不能哦。」
靳擇琛轉頭將這話複述了過去。
[護士說我現在不能睡覺。]
這句話被沈安瑜自己解讀成了:我頭暈,我想不明白,我還不能睡覺,你說怎麼辦吧。
沈安瑜洗完臉回來以後,就看到了這麼一條如此叫囂的簡訊。
她勾了勾嘴角,對著空氣十分冷漠的說:「涼拌,再來一次,拉黑警告。」
可下一秒,手機果然再次響起。
「嘖——你還真是鐵頭戰士,勇往直前啊。」沈安瑜環著胸,邊看向手機,想著這次真的絕不姑息。
拉黑!
一周以後再放出來。
可是當她看到到屏幕上,蔣楠的號碼在閃爍時。
一時間也說不出是因為劇情沒按自己猜測的走而有一點點失落,還是因為又接到了蔣楠的電話而感到意外。
這人不會改變套路用蔣楠的手機打給她吧?!
那也不對,蔣楠應該到的沒這麼快。
算了,先接吧。
「那個……」蔣楠有些小心翼翼的聲音從電話裡面傳出,「您是不是忘了告訴我靳總現在在哪家醫院啊。」
他說話非常小心,主要是他不知道現在靳總這個追妻到了什麼環節。
要還是勢如水火僵持不下,夫人能打這通電話來通知他,那就真是憑著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的菩薩心腸來的。
萬一把人給問生氣了,直接來一句「不知道。」
那這不就是放任靳總在醫院自生自滅嘛。
蔣楠現在那個緊張啊。
沈安瑜愣了下,問,「我沒告訴你嗎?」
蔣楠不自覺的屏住了呼吸,覺得這句話就相當於「我告訴你了,是你自己沒記住,他死了,不怪我。」
這怎麼可以!
必須要打動夫人,讓她說出醫院來。
「啊……我好像是沒說。」
這就話,成功的把蔣楠已經卡在嗓子眼的那句「不行啊夫人!銘銳不能沒有靳總啊!沒有了靳總千萬號人都要活不下去的!」給生生的咽了回去。
「……」
沈安瑜回想起,打電話的時候自己聞著粉的味道實在是太香了。於是草草的交代了兩句,便迫不及待的掛了電話。
竟然把最重要的哪家醫院給忘說了。
「在人民醫院。」沈安瑜想了想,又問,「你快到了?那你快去吧,他出手術室了。」
「……好的,那您也早點休息。」
蔣楠也不敢多想,也不敢多問,乖乖的掛了電話。
半個小時後,蔣楠到了醫院,再問完只是小小的闌尾炎手術後,終於放下心來。
他來的時候,滿腦子都是手術。
臥槽,都需要動手術了那得多嚴重。
於是便自然而然的忽略了手術時常只有一個小時這個關鍵詞。
只想著趕緊來,靳總正等著他來拯救。
蔣楠悄悄的推門走了進去,生怕把人給吵醒。
連對著護士說話都是壓低了聲音的,「人沒事吧,多久才能醒啊,有沒有什麼主意事項?」
「你是家屬吧?你可來了。」護士微微有些不滿,小聲嘀咕著,「吃個飯吃這麼久。」
「啊?」
蔣楠眼中閃過瞬間的茫然和委屈。
我飯才吃了兩口,還是來晚了嗎?
「你怎麼來了?」
靳擇琛的聲音忽然在背後響起,聽上去似乎還有點嫌棄。
蔣楠轉過身,小聲的問,「我吵醒您了?」
「睡什麼,兩個小時人要保持清醒。」護士實在聽不下去了,說:「還有一個小時,你在這看著吧,千萬別讓人睡著了啊。」
護士說完,便轉身離開。
其實如果可以,也不想離開的呢,畢竟和撕漫男共處一室還挺享受的。
可是一想起自己還有將近一車的針沒打完,頓時連欣賞美男的心情都沒有了。
靳擇琛的目光還在懶懶的看著他,蔣楠這才想起來自己還沒回答之前靳總的問題。
「哦,是夫人給我電話,說您開刀住院了,讓我過來一趟。」
「安瑜叫你來的?」靳擇琛眼中閃過些光,他總覺得這句話似乎有什麼關鍵,於是又問了一遍。
「啊,是的。」
靳擇琛眼睛快速的轉動著。
醫院。
一周。
一個人。
像是有一道光忽然出現,將腦海里的迷霧全都照亮。
忽的,靳擇琛輕扯了下嘴角。淡色的眸子閃過些震驚,不可思議,最後全都變成了無奈與心疼。
她總是,在用著自己的方式,去將他們之前的問題,儘可能的化解。
哪怕自己還是吃虧,也就這麼忍了。
怎麼,就會有這麼傻的姑娘呢。
傻的,讓他忍不住心疼。
就算自己已經很吃虧了,卻還是心軟。
沒有真的狠下心來,把他獨自一個人放在醫院一周。最後還是把蔣楠給他叫了過來。
她自己默默的吃了這麼多的虧,他又怎麼捨得再欺負她。哪怕讓她有那麼一點點的不開心,都會覺得自己罪大惡極。
靳擇琛手背貼在額頭上,又笑了下。
他真的敗給她了。
心甘情願的,為她俯首稱臣。
蔣楠在旁邊看的真真切切的,眼睛都不自覺的睜大了些。
這都進醫院做手術了,怎麼還笑了呢?
別是麻藥量打多了,把人給整傻了吧。
蔣楠心下一驚,忙叫著,「靳總!」
靳擇琛斂了嘴角,平靜的看著他,「有事?」
是十分熟悉的,冷漠無情的靳總。
「啊……」蔣楠安心了下來,鬆了口氣說:「沒事,我怕您睡著了。」
靳擇琛眉頭微蹙了下,覺得有些吵。
「你回去,幫我那兩件衣服。」
蔣楠連連點頭,「夫人在電話里是囑咐讓我幫您拿兩件換洗衣服的,我想著時間太趕就沒回去收拾,反正這裡也有。」
「她還讓你幫我拿衣服了?」靳擇琛目光變得柔和,嘴角愛著些淺笑,「她還說什麼了?」
「……好像,沒了。」
靳擇琛擺了擺手,「去吧。」
蔣楠走到門口時,靳擇琛又叫住了他。
「路過她窗戶的時候,看看她睡沒睡。」
蔣楠說了聲「好」便離開。
靳擇琛自己計算著時間,還有半個小時。
時間到時,他嘴角帶笑,輕聲呢喃了句,「嘴硬心軟,口是心非,小傻瓜。」
他說完,再也抵抗不住未散的麻藥勁,沉沉的睡了過去。
醫院裡種的桂樹被風輕輕吹起,桂花的香味四處飄散著,最後混著柔和的月光,一起鑽進了靳擇琛的病房。
留下滿室的溫柔與黏膩。
作者有話要說:那當然不用哄,自己把自己哄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