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靳擇琛捏了捏眉心,暫時的將自己從工作中抽離。

  隱約覺得有些不對。

  太反常了。

  此時剛好有助理敲門進來,「靳總,會議室那邊準備好了。」

  靳擇琛輕點了下頭,抬起眸子忽然道:「用你手機借我打個電話。」

  「……」雖然有些遲疑,但助理還是照做,遞過去的同時將鎖屏密碼順便打開。。

  「多謝。」靳擇琛接過手機,輕掀了下眼皮,說:「你先去,十分鐘之後我就到。」

  「好的。」

  助理走後,靳擇琛拿著手機,抬手快速按下了那一串爛熟於心的號碼。

  沈安瑜躺在床上,抱著手機不知道在等待著什麼。

  她眼圈的紅還未散去,看上去可憐兮兮的。

  出院才半個多月就又跑了進來。

  在電話響起的那一瞬間,沈安瑜覺得自己全身的肌肉都緊繃了下。

  待看到是歸屬地是馬來時,她感受到了自己心臟都在砰砰的跳動,帶著說不出的歡呼和緊張。

  沈安瑜的眼睛亮了亮,身體比大腦率先做出反應。待電話接通,靳擇琛的沉啞的聲音從那頭傳到耳邊時,她才反應過來。

  「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沈安瑜心尖微顫,不知道他為何能這麼敏感。

  她輕咬了下唇,可開口時卻帶著濃重的鼻音,「沒事。」

  靳擇琛眉頭皺了下,沉聲問,「感冒了?」

  沈安瑜抬手揉了揉眼睛,聲音有些啞,「嗯。」

  靳擇琛手點著太陽穴樂了,「怎麼我才走了半天,你就把自己照顧感冒了。」

  沈安瑜低垂著睫毛,沉默著沒說話,心裡有些酸澀的委屈。

  過了幾秒鐘,靳擇琛的聲音再次傳來。低啞又繾倦,「你這樣讓我怎麼放心。」

  也不知道是在問她,還是在說給自己聽。

  沈安瑜的手攥著被子,緊了又松。像是過了一個世紀那麼長,可其實不過才過了半分鐘。

  隨後,她像是做了某種決定,忽然叫他,「靳擇琛。」

  像是沒想到她會主動叫自己,靳擇琛愣了下,下意識問,「什麼?」

  沈安瑜的聲音莫名的鄭重了起來,可卻有著說不出的輕柔,低聲說:「等你回來,我有件事要告訴你。」

  靳擇琛喉嚨動了動,忽然有些緊張。卻故意聲音有些沒正形的問,「什麼事啊,非要我回去才能說?」

  「嗯。」沈安瑜眼睛看向自己的小腹,連帶著之前的委屈都消了不少,「要你回來才說。」

  靳擇琛聽出她語氣間的鬆動,自己也放鬆了下來,試探著問,「是我想聽到的答案麼。」

  沈安瑜眼睛閃過些許的笑意,抿了抿唇,卻沒說話。

  「你不說,我就當你默認了。」

  靳擇琛等了等,還是沒聽到任何答覆,也沒再追問。驀地,他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語氣間帶著意味深長,「想喝番茄排骨湯?」

  沈安瑜有些微微的窘迫,她之前說她想喝,完全是在那時有些無助和委屈時,對他的下意識依賴。

  可聽他的語氣,怎麼就像是在說「你到底是想喝湯還是在想我」,那麼直白到不要臉呢?

  沈安瑜輕抿了下嘴角,慢慢翻了個身,換了個舒服的姿勢。氣定神閒道:「不想。」

  「?」

  空氣有一瞬間的沉默,只是下輕微的電流聲。

  沈安瑜眼睛眨了眨,面不改色道:「我剛剛手滑打錯了。」

  「……」

  兩人又說了幾句,便掛了電話。

  只不過在掛電話前,靳擇琛說了句,「安瑜,我會早點回來的。」

  掛了電話後,靳擇琛臉上的笑意微斂,眉頭輕皺著給蔣楠又打了個電話。

  「你去津城一趟,看看她那邊怎麼回事。」他仍是覺得不對,不讓人去看一眼有些不放心,說完他頓了下,又補充了句,「記得順路去醉茗居給她帶份番茄排骨湯,現在就去,別餓著她。」

  靳擇琛放下手機,心裡的喜悅和擔憂參半著。她會忽然說想喝他的東西,就很不對勁。

  以她的性格,哪怕真的想,也一句話不會說。

  更何況,他電話過去的時候,沈安瑜看到號碼歸屬地時不會猜不到是誰。

  可她卻接了。

  她一定是遇到了什麼事。

  靳擇琛有些煩悶的嘆了口氣,可在擔憂的同時卻又忍不住的愉悅。

  至少現在的沈安瑜在出事的時候,還是會下意識的給他透露一點信息,讓他有跡可查。

  這比她自己一個人悶著壓著好太多,最重要的是——這證明她還是有點願意依賴自己的。

  靳擇琛唇角輕勾了下,隨後起身大步走向了會議室。

  他要以最快的速度處理完這邊的事,然後回去見她。

  那通電話結束後,沈安瑜忽然安心了不少,又因為藥物的作用不一會兒便睡著了。

  而正在遠處火速趕來的蔣楠一個頭兩個大。

  靳總這麼沒頭沒尾的一句,那麼大的活人他也不知道去哪兒看吶。

  不過好在知道了固定的住處和工作地點,既然要讓他親自過來看那必然是電話里說不清的。

  他總不能一通電話過去,說:「夫人,你在哪兒,靳總讓我來看你。」

  這不是打草驚蛇麼。

  蔣楠哂笑著,他能有這麼傻?

  還有排骨湯,人都不知道在哪呢,怎麼來得及在正常午飯時間之前送到人手裡?

  萬一夫人一起開心,現在其實不在津城跑別的地方玩去了呢?

  啊啊啊啊啊!!!!

  蔣楠在內心瘋狂咆哮著,他今年的生日願望不再是加薪脫單了。他決定期盼夫人和靳總早日和好,這樣他可能比加薪脫單還好過一點。

  排骨湯——

  !!!!

  電光火石間,一個念頭在腦子裡瘋狂閃過。

  隨後車內狹小空間裡,傳來了蔣楠近乎癲狂的笑聲。

  此時剛好趕上紅燈,他因為激動而有些手抖的找到了電話簿里的號碼,在撥過去的同時祈禱著自己千萬別成為池魚而被殃及。

  一秒,兩秒……

  蔣楠屏住了呼吸,終於!

  那「嘟」的一聲輕響,簡直為蔣楠打開了通往幸福生活的大門。

  沈安瑜正睡的沉,忽然被一陣電話鈴吵醒。

  她伸手來回摸了摸,終於在枕頭底下撈出手機,甚至看都沒看的便接過,迷迷糊糊的「餵」了聲。

  「夫人!您在哪呢兒!靳總讓我給你送番茄排骨湯!」

  蔣楠嘶吼的聲音將沈安瑜嚇的一愣,隨後瞬間清醒。

  「……」即使是沈安瑜並沒有多大起床氣的人,整個人也有些呆滯。

  而另一旁的蔣楠覺得自己真是棒極了。

  這麼好的辦法都能被他想到。

  你就是平平無奇小天才!

  蔣楠握住拳,給自己加了下油,無聲的「耶」了句。

  可下一秒,他的笑容便僵硬在了嘴邊。

  因為他聽到他們超超好脾氣的夫人聲音有些冷的說:「蔣楠,你到底是怎麼平平安安跟了靳擇琛這麼久的?」

  「……」

  蔣楠肉眼可見的慌了,這這這……

  這什麼意思嗷?

  千幾公里外的分公司。

  會議室內低壓,原本寬敞的會客級別的大廳竟顯得有些逼仄。

  男人女人都裝著合身得體的職業裝,肩角直挺著像是給所有人戴上了枷鎖。即使再疲倦不堪,處在崩潰的邊緣,腰板仍舊被迫挺直著,臉上也要硬凹出一絲從容。

  忽然一陣輕淺的鈴聲打破了此時無聲的壓抑。

  靳擇琛垂眸看了眼手邊的手機,隨後當著所有人面接通。

  眾人的腰板不自覺的一提,可隨後又悄然鬆了口氣,枷鎖短暫的摘下來幾秒鐘,得以喘氣。

  可不到半秒鐘,他們的大氣還沒喘勻,便又再次屏住了呼吸。

  因為他們見到自己正處在發怒邊緣的大老闆,此時眉頭狠狠皺了下,語氣沉的像是海嘯前的海面一樣,「怎麼回事?」

  那一頭的蔣楠才從AKOIO出來,語氣也有些發沉,「是被一個員工不小心撞到了,不過我問了醫生,只是磕了下腰撞得並不嚴重。」

  「真的只是不小心?」靳擇琛又問了一遍。

  蔣楠:「應該是真的,我查了她和夫人沒什麼交集啊,就是一個小助理,沒有任何利益關係或者是別的衝突。」

  靳擇琛手指無意識的輕點了下桌子,剛想說什麼,那邊的聲音便再次傳來。

  「不過還挺有緣的,她和夫人名字一樣,也叫安虞。」

  靳擇琛手指停住,眼風一斂。

  底下的人全都無聲的悄悄盯著他,見到這個表情一瞬間所有人連大氣都不敢出。

  沈安瑜住了兩天便出了院,只不過她沒再去公司,只在家裡辦公。

  曲奇又被她接了回來,看到她的那一刻立即跑了過來,可是走近了卻帶著些小心翼翼。

  沈安瑜沖它招了招手,曲奇才甩著尾巴走了過來,用頭輕輕蹭著她的腿,帶著些說不出的討好。

  喵喵叫的人心都軟了。

  她覺得有些抱歉,像曲奇這種小時候就流浪的小動物其實很沒有安全感。

  可是卻因為她一次又一次的換地方。

  沈安瑜輕輕揉著它的頭,柔聲說:「不會在帶你亂跑了,不要緊張,我會照顧你一輩子的。」

  這段時間靳擇琛總會隔三差五的給她打個電話,兩個人也沒什麼可聊的,只是問她最近吃的怎麼樣,又或者說他自己在那裡吃不好,忙的要死。

  每當這個時候,沈安瑜總是忍不住說:「那你就不要打電話了。」

  她說這話真沒別的意思,只是單純的想讓他去忙自己的事,反正他們每次說的並不是什麼有營養的話題。

  而靳擇琛卻總能悟出自己的一套理論。

  他的尾音輕輕上揚著,啞聲說:「我最近聽別人說,女生說不要的時候就是要,說不是的時候就是是,是不是真的?」

  沈安瑜把他話里的邏輯和揶揄的語氣一分析,臉色瞬間漲的通紅。

  怎麼感覺著像是她在撒嬌,嫌他打電話少了一樣???

  「當然不是!!!」

  「噢。」靳擇琛輕聲應了句,隨後便拉長了調子不緊不慢的說:「那就是『是』,我知道了,我以後會長給你打電話的。」

  你又知道了?

  你知道什麼了??

  「……」沈安瑜涼涼的說了句,「你是又想被拉黑了嗎?」

  可這狠話放的,卻又像是惱羞成怒的撒嬌,沒有絲毫威懾力。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過了一個月。

  今天是WOOG公布結果的日子,昨晚靳擇琛電話過來的時候,她有意無意的問了下。

  可靳擇琛也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還是故意和她賣關子,反正最後她什麼都沒問出來。

  雖然都說了盡人事聽天命,她是有些緊張。

  反正在家也不安心,而她現在也已經過了三個月,算是穩定。

  沈安瑜所幸簡單的收拾了一下便去了公司。

  她到的時候已經過了正常上班時間,可是各個辦公室里的人並沒有像往常一樣坐在電腦旁各忙各的。

  所有人都圍在了一起,神情有些激動還有些緊張,三三兩兩的交談著。

  甚至她來了半天,都沒有人發現她。

  沈安瑜沒往裡面去,怕又有人不注意一激動再碰到她,便站在進來的不遠處觀望著。

  過了沒幾分鐘,孔斯棲竟然也走了進來,見到她時還愣了下,竟然沒多說什麼,只說了一句,「來了。」

  隨著離公布時間越來越近,沈安瑜也越發的緊張起來。

  她目光緊緊盯著身邊的那台電腦,在看到自己名字那一刻,覺得不真實卻又感到塵埃落定。

  一瞬間,鼓掌聲和叫喊聲蜂擁而至,將半密閉的辦公室炸的熱火朝天。

  孔斯棲笑了笑,是這些天以來第一次笑容達到眼底。

  他抬手拍了下沈安瑜的肩,語氣帶著笑,「辛苦了大功臣,想要什麼獎勵?」

  孔斯棲雖然表情上和以往無異,可手卻輕微抖了下。

  沈安瑜也終於鬆了口氣,玩笑道:「放假,吃滿漢全席!」

  孔斯棲指甲摸了摸下巴,「你救我老命,這要求也太簡單了,這樣我會覺得我的命很不值錢。」

  沈安瑜目光一掃,忽然看到了什麼,揚了揚下巴,說:「有人覺得值錢不就行了?」

  孔斯棲目光順著看過去,他竟然看到殷婭姝……哭了。

  在人聲鼎沸的喧鬧聲中,高傲冰冷的美人在人群人遺世獨立,卻紅著眼。

  孔斯棲被這個畫面震得心裡一顫,兩步走到她身邊,一時間有些無措。

  他說話時帶著笑,可聲音卻有些發緊,「怎麼啦,沒當上第一也別哭啊。」

  殷婭姝輕睨他一眼,聲音微啞道:「你是傻的麼。」

  她說完,便推開人群,逆著人流向外大步走去。

  孔斯棲被那一眼看的愣了神,過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大步追了上去。

  一**的恭喜傳到沈安瑜的耳朵里,她其實還算平靜,這個結果她不是沒想過,但卻還是被他們帶動的跟著激動了起來。

  也不知道誰在嘈雜的恭喜聲中喊了一聲,「安瑜姐,有你的花!」

  眾人不約而同的左右錯開,讓出了一條路來。

  一束耀眼的紅掌玫瑰捧花出現在沈安瑜的眼中,大的足足擋住了小半個人。

  「哇——這也太美了吧。」

  也不知道誰是率先爆出了一聲,隨後緊接著艷羨和起鬨的聲音此起披伏的傳開。

  「這是早有準備,也太有心了。」

  「是愛慕者吧!貼心捨得花錢我好酸吶!!!」

  「你酸有什麼用?不是我說,你有安榆姐的長相和能力嗎?」

  沈安瑜被他們一人一句的說的不好意思,她站了起來快速的把花接了過來。

  可仍是有些懵,並不知道這是誰送的。

  她將捧花抱進懷裡,這似乎是第一次在這麼多人面前收到鮮花,還挺有些羞澀的。

  「安瑜姐,誰啊,到底是不是愛慕者嘛。」

  沈安瑜輕咬了下唇,「我也不知道……」

  如果能送她花的,除了靳擇琛應該沒別人了吧。

  可是……

  他遠在馬來啊,不可能來得及的。

  有眼尖的指著花中間說:「有卡片哦,可能會寫落筆的,安瑜姐快拆開看看吶。」

  「這麼一大束花沒有五六位數下不來的,快看看是誰啊!如果對方有錢有顏還貼心當然是答應他啊!!!!」

  沈安瑜將卡片抽出,復古牛皮紙小賀卡被一根絲線打上了一個小結。

  她輕輕解開著,被一人群嚷嚷的心裡忽然有了些期待。

  一行熟悉的烙金遒勁字體出現在眼前。

  ——津城方數日,我心已春秋,阿瑜可知歲月長?

  沈安瑜驀地呼吸跳漏了半拍,她來回看了兩遍,輕垂著眼瞼想忍住可是最後還是沒控制住的嘴角輕輕上揚了下。

  作者有話要說:我是白衣的存稿箱,她說她今天要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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