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瑜面無表情的離開,直到找了個地方坐下,才鬆了口氣。
她向來看不上上流社會的這些做派,豪門公主夫人的圍在一起搬弄是非,和一群沒素質的八婆沒什麼兩樣。
她本來扭頭就想走,可是沒想到無意間聽得牆角,竟然聽到了自己頭上。
就很尷尬。
她以前不喜歡和人發生衝突,向來秉承著「我不犯人,人也不會犯我」的天真想法,可是後來發現總會有人和你對著幹。哪怕是毫不相干,甚至不認識的人。
漸漸地,她也就學會了怎麼反抗,如何保護自己。
別看她剛剛一頓操作猛如虎,可其實她也很虛。
郭玲的那些話就像是刀子一樣戳進她的心裡,那些話有幾分真幾分假,不會有人比她自己更清楚。
結婚近三年,他們共同現身出席的次數屈指可數,她不過就是個掛名太太。甚至連靳擇琛在忙什麼,她都不知道。
分量這個,她根本就沒有。
可是狠話必須要說,不然開了這個頭,以後還不知道有多少人敢明著當面嘲諷她。
哪怕她心已千瘡百孔幾近麻木,卻也不想再被不相干的路人隨意扎幾刀。
郭玲還能不能在臨城混她不知道,不過她這麼一來,應該能敲醒那些人——她到底還是靳家的人。
沈安瑜無意識的轉動著無名指上的婚戒,覺得有些累了。
靳擇琛看著已經走遠的沈安瑜,皺了下眉,「你剛剛看她幹什麼?」
「啊?」蔣楠愣了下,才明白過來這個「她」指的是誰。他斟酌著開口,「啊……不是您說,公司上的事別當著夫人面……」
靳擇琛眉頭又皺了幾分,他是說過這話。可是看著沈安瑜習以為常似的主動躲開,單薄的背影融入衣香鬢影人群,他心裡忽然有些不舒服。
蔣楠額頭汗直冒,有點說不下去。這年頭助理難辦吶,那以後他到底能不能當著夫人面談工作啊?
好在靳擇琛沒有在繼續追問,抬了下手,「天啟那邊怎麼了?」
蔣楠鬆了口氣,快速答道:「天啟的趙董說和靳老先生合作慣了,如今突然換了CEO他不確定……」蔣楠頓了下,「他不確定您的能力,擔心前期投入後期無法回本。」
「這是幫老頭子給我下馬威呢,」靳擇琛勾唇,冷哼了聲,聲音帶著松懶:「去問問他有什麼條件,能答應的就答應,總要給他們點甜頭。別到時候真逼急了,耽誤我們的事。」
「那要是條件太過於苛刻?」蔣楠謹慎問到。
靳擇琛眸子微冷,「那就換別人做,臨城不止天啟一家。我倒是要看看那個趙董是不是真那麼仗義,在利益面前還能守住他和老頭子那點狗屁情義。」
「明白了,」蔣楠看了眼時間,提醒道:「靳總,時間差不多了。」
靳擇琛垂眸看了眼腕錶,「去把夫人找來。」
此時沈安瑜正坐在角落裡,無聊的看著朋友圈,雖然她朋友圈裡也沒幾個人。
中午收到靳擇琛消息時,她正打算約那個女孩一起吃個午飯,表示感謝。
沒想到那女孩家連中午都有門禁,飯沒吃成倒是互加了微信。
也在那個時候知道女孩叫蘇葳蕤,倒是人如其名。熱情美麗,野蠻生長。
剛好翻到了她不久前發的一條朋友圈【啊啊啊啊啊啊今天好開心,看了MISOL展,裡面竟然有Jan的手稿,還遇到了一個超級美的小姐姐/耶】
沈安瑜被這充滿活力的狀態帶動的,心情也好了不少,順便點了個贊。又有些詫異,Jan的手稿竟然也能給人帶來快樂?
穿著馬甲的侍應單手拿著托盤來回走動著,上面有可口的甜品。沈安瑜知道這種場合根本吃不了東西,她也沒食慾。
好在靳擇琛接她之前,她提前吃了不少東西,這會還不餓。
她只想快點結束,回家休息。
可是結束以後,靳擇琛會和她一起回去嗎?
蔣楠就是這個時候找到的她,「夫人原來您在這,可讓我好找。」
沈安瑜愣了下,「你找我?」
蔣楠笑了下,他有張娃娃臉,笑起來人畜無害的。「看夫人您說的,當然是靳總找您。」
「他找我幹嘛?可以回去了?」沈安瑜有點激動。
「……恐怕還不行。」
「……人們往往會在壓力下創造奇蹟,我希望銘銳集團能在我和大家的共同努力下,創作出新的奇蹟。」
蔣楠率先鼓掌,直到這時大家才從巨大的消息衝擊中反應過來。心中同時發出了一個信號——
銘銳集團似乎要變天了。
緊接著是巨大的、震耳欲聾的掌聲,來迎接他們新的領導者。虛情假意的、真心擁護的、暗自心虛的,底下的人各懷鬼胎,可面上卻不動聲色。
沈安瑜第一次面對這麼多的人,不過這些年來她也練就了一身本領。將靳擇琛那股泰山崩於前而面不變色那種淡定學的七七八八,此時到也沒失了儀態。
甚至還能面帶得體的微笑,像是她一早就知道這個消息一樣。
鬼知道其實她比下面這些人的吃驚少不了多少,雖然她隱約知道這大概是靳擇琛一直的目標,但是沒想到會這麼快。
明明和他結婚了快三年,可是連他在做什麼,她一點都不知道。
沈安瑜用餘光悄悄打量的身邊的男人,下頜微揚,目光淡淡的掃視著下面瘋狂鼓掌的人。臉上卻是松懶的從容,好像一切本該如此。
他只不過是得到了自己應得的東西,像是睥睨天下的君王。
意氣風發,全身都似乎被光環籠罩。
沈安瑜忽然覺得自己竟然離他是那麼遠,可卻又是這樣近。
「少個自己臉上貼金,你個黃毛小子會什麼?」掌聲里忽然傳來了一道不和諧的聲音,「共同努力?說的好聽,還不是吃著我們老一輩的光。」
沈安瑜順著聲音看過去,是個中年有些發福的男人,臉上是不太自然的紅,應該是喝了不少。
得,不怕死的來了。
她下意識的看向靳擇琛,果然看到他挑了下眉,眼睛微眯,這是生氣的表現。
靳擇琛應著那人的目光,視線帶著威壓。偏偏聲音還是不緊不慢的,「趙叔是吧,別的長輩那確實勞苦功高,我日後也需要各位長輩的提攜。但是您……」他故意頓了頓,聲音懶散的像是在嘲諷,「我記得半個月前才丟了筆單子吧,讓公司損失了兩個億。」
這件事本來就讓他心理不痛快,但是公司的人礙於他的身份沒人敢議論什麼。現在被靳擇琛當眾說出來,簡直是直接打他的臉。
姓趙的中年男人臉頓時紅的像豬肝,沈安瑜覺得他或許下一秒就要開罵,「你——」
他的罵聲沒來得及說出口,靳擇琛目光一凜,聲音低沉帶著不容置喙,「趙叔,既然知道自己年紀大了,就回家頤養天年去吧。」
嘩——
全場出現了短暫的寂靜,這句話的意思無異於讓趙經理走人。還沒正式上任就這樣,到時候……
大家都對這個即將上任的新CEO多了些忌憚。
沈安瑜低著頭,拼命忍笑。
這個趙經理怎麼看也就四十多,撐死五十歲。正是男人事業上升階段,還遠沒有到要退休的年紀。
偏偏就能被靳擇琛說的這麼理所應當。
趙經理又氣又怒,面容有些扭曲道:「你沒權利開除我!公司沒有哪一條規定是說這樣就能開除一個經理的!靳擇琛,你別太放肆了!」
靳擇琛慢悠悠的點了點頭,「您跟我說公司規定是吧,好,我和你說說。」
靳擇琛忽然站直身體,不再像剛剛那樣隨意,整個人都變得有些沉。「公司規定第五條,公司的任何會議,不能攜帶公司以外的人參與;公司規定最後一條,如果有員工違反了上述任何一條規定,可給予開除。」
趙經理的臉色忽然變得很難看。
「趙叔,我敬您一聲叔,不想把事情弄得難看。」靳擇琛垂著眼皮看著他,「您擅自攜帶自己的未婚妻來參加公司年會,已經違反了公司第五條規則,明天自己去人事部吧。」
趙經理被說懵了,「你開什麼玩笑?公司年會算什麼狗屁公司會議?!」
這句話也問出了在場所有人的心聲,年會攜帶家眷不是約定俗成的事嘛,再說靳總您身邊可也是站著您夫人的。
靳擇琛竟難得的好脾氣,解釋道:「公司年會,字面意思——公司年末總結會議。」
趙經理氣瘋了,有著和靳煒業的關係好不容易混到了經理的位子,以為可以悠悠哉哉享受後半生,沒想到被一個黃毛小子給整了這麼一出。
倏地,他看到了靳擇琛身邊的人。暗罵自己真是被氣糊塗了,他微微鬆了口氣,一臉猙獰的指著沈安瑜說:「那她呢,她也不是公司的人,你是不是也要去人事部辦手續啊?!」
趙經理此刻像是個即將發瘋的困獸,沈安瑜被這樣忽然一指嚇了一跳,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小步。
退完才意識到現在這麼多人看著她,心想完了,豪門太太泰山崩於前而面不變色人設保不住了。
她小心翼翼的看了靳擇琛一眼,內心在咆哮——
你聽我解釋,我不是有意要丟你人的,是他先動的手!我就想安安靜靜吃個瓜而已。
底下的人眼觀鼻鼻觀心,可是真的很想知道靳總要怎麼解釋。畢竟這個開除人的理由……真的很牽強啊。
靳擇琛往前邁了一小步,剛好將沈安瑜擋在了身後。聲音又回到了之前的輕慢,「我夫人手裡有1%的股份,所以她也算公司的人。」
趙經理耷拉著個腦袋,徹底蔫了。
靳擇琛揚了揚頭,「趙經理喝多了,讓趙經理下去休息。郭小姐……也跟著去照顧吧。」
他話才落下,瞬間上來了兩個保安。趙經理邊掙扎邊喊道:「靳擇琛!集團不是你為所欲為的地方!我要向董事會投訴你——」
趙經理憤恨的叫罵漸漸散去,所有人都知道新上任的靳總敢這麼做,說明董事會那邊也是默許了的。
今晚過後,銘銳集團的天真的變了。
作者有話要說:靳擇琛:想不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