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絕林。
深域某處。
一棵歪歪扭扭的大樹忽的從中裂開。
那深長的裂隙裡面接連走出了兩人。
這兩人臉色蒼白,氣息虛浮,額頭全都生有樹杈狀的龍角。
所不同的是,其中那名白衣青年的龍角如被利器削過般,切口平整,僅僅只剩下不到三分之一。
身穿玄色長袍的趙雲談,四下望了望,確認沒有見到任何敵人,這才稍稍鬆了口氣:
「看樣子他們應該是往裡面去了。」
「可是為什麼……」
白衣髒污龍角斷折的徐玉興,沉著臉問道:
「為什麼靈植宗要去幫伏龍城那幫人?明明他們原本就是邪宗,喜歡拿其他武者練就大藥,現在這時候跑過來對付窮奇神使是什麼意思?將功贖罪嗎?」
趙雲談搖了搖頭道:
「這我也不清楚,但是毫無疑問,他們跟伏龍那幫人應該存在某種隱秘的合作,正是有這合作存在,他們才願意出面協助,才會突然對我們出手!」
「該死的東西!區區一點利益就把他們給收買了!」
徐玉興怒聲罵道:
「這幫人也不想想,若是伏龍城的那些高手全都死在陰絕林里,整個伏龍城都將再不設防,他們以後完全沒必要繼續在荒野中種藥,大可以向著城裡出手,城裡的天才不比荒野多多了?」
「事已至此,多說無益。」
趙雲談沉聲道:
「靈植宗弟子與伏龍城的合作已經是毋庸置疑,雖然我們這次損失了不少的人手,連小七小八也都葬身在他們手下,但不管怎樣,好歹收到了這一關鍵情報,這次也就算沒有白來。
等回頭我們成功攻略了伏龍城,早晚要叫靈植宗的弟子為他們的行為付出應有的代價!」
聽著趙雲談的狠厲話語,徐玉興摸了摸額頭上的斷角,忽而出聲說道:
「靈植宗那幫人應該趕過去對付窮奇神使了,但窮奇神使身為第三境的強者,威能無限,就算加上他們這點人,怕也很難起到作用,我們現在要不要繼續趕往現場查看情況?」
趙雲談聽著略有些遲疑:
「我們的傷勢尚未徹底復原,現在還有能力干涉他們的戰局嗎?」
「五哥,話可不是這麼說的。」
徐玉興凝聲道:
「窮奇神使很強,但伏龍城和靈植宗的武者們必定做了許多準備,雙方的戰局很可能變得膠著,到時候哪怕出現一丁點的外力干擾,都會成為左右整個戰局的關鍵因素,我們不能錯過這個機會。
除此以外,假如伏龍城一方真的消滅了窮奇神使,他們必定成為強弩之末,正適合由我們來報仇。
而如果是窮奇神使贏了,我們也可以第一時間把消息帶回去,讓大哥二哥他們做出後續的應對之策。」
趙雲談明顯被說動了,微微點頭,答應了下來。
兩人不再耽擱,立刻朝著陰絕林的更深處走去。
然而尚未走出幾步,他們就察覺到了不對勁。
只見四周的樹木突然開始枯萎起來,樹幹收縮,落葉漂零,樹枝墜落,更有諸多大樹十分突兀的倒下,砸出一聲聲震響。
除此以外,遍布周遭的幽冥黑霧也開始不斷散去,視野逐漸變得清晰,混雜在霧氣中的一些蟲豸,,此刻也都簌簌墜落,化作滿地的蟲屍。
趙雲談隨手撿起一顆蝕心蟲,表情異常的嚴肅:
「這蟲子是失控而亡的。」
「失控?怎麼會?」
徐玉興滿臉詫異。
「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這些蟲子背後的蟲巢出了問題,徹底失去了活性,連帶著這些遊蕩在外的蝕心蟲們,也都紛紛失控而亡。」
「蟲巢好好的為什麼會失去活性?」
「這我不清楚,可能是窮奇神使出了問題,也有可能是伏龍城那幫人專門滅殺了蟲巢,但不管怎麼樣,這一情況對我們來說都不是什麼好消息。」
「那我們接下來怎麼辦?」
「按原計劃行動,如果後面再出問題,那我們就先隱藏起來再說。」
兩人正聊著,忽然聽到地面傳來陣陣劇烈的震動之聲。
緊接著他們便滿是震驚的看到,一頭頭怪物,一隻只邪祟,逃難般的從裡面向外奔來。
一時間兩人只覺得頭皮發炸,再也顧不得探查,連忙返身後撤。
然而那些怪物有一些實力極強,遠勝於他們此刻,只是一小會的工夫就來到他們跟前,帶著腥氣的血盆大口在兩人的駭然注視下,猛地落下。
五里外,李青芝等一干入勁正在絞殺殘餘的邪物們。
窮奇神使一死,他在陰絕林所做的許多布置當即破滅開來,許多由他親手養殖的血藤等物事,盡皆當場喪命。
由此也可看出窮奇神使的狠毒,那些東西某種意義上來講可以說是他的下屬,為了守護他的沉睡之地,無不兢兢業業,做了許多貢獻。
但現在窮奇神使一朝死亡,他的這些下屬們全都陪葬般的徹底殉亡,顯然不打算留下一絲一毫的資源給外人研究。
不過在場的入勁們對此倒也不以為意,反而覺得是一件好事。
因為那些東西真要讓他們跑出去了,絕對能引發一連串的亂子,倒不如像現在這樣隨著窮奇神使的滅亡而滅亡。
不過陰絕林畢竟不是他當初親手立下的秘地,經過這麼多年的發展,已經有許許多多的妖獸,孽物等各類其他生靈闖入其中,不受窮奇神使的控制。
此刻窮奇神使突兀死去,整片陰絕林某種意義上也迎來了死亡,那些生靈再無藏身之處,紛紛外逃而出,而此行到來的一干武者們也絕不會放任他們為禍人間。
當然了,至於滅殺這些妖獸孽物所取得的收穫,理應也該歸他們所有。
這邊尚在追襲不斷,另一邊,寧焱等人也都在戰場附近進行休養。
先前戰鬥的主力毫無疑問是關若雨,但其實這一路走來,真正戰過全程的反倒是寧焱和幾位絲勁,也因此,他們的力量全都耗費得極為嚴重。
幾乎是在窮奇神使暴斃之後,眾人便都支撐不住,連忙在地上打坐調息。
這種調息既是為了及時恢復,防止戰鬥中所受的傷勢影響到後續的修行,同時也是為了查看那窮奇神使是否還殘留著其他什麼後手。
雖然劍極宗那驚天一劍威力絕倫,確確實實的把窮奇神使給劈死了,但血神教存在各類逃命之法,這一教派的武者最擅長逃命,若是說窮奇神使沒有掌握什麼逃命之法,是個人都不會信。
所以他們留守在此地,也是為了防止窮奇神使存在什麼逃脫的後手。
好在等到幾人全部調息結束,場上也未有任何異動出現。
而先前和窮奇神使打的有來有回的關若雨,已經帶著靈植宗一行悄然離開,顯然沒有和伏龍本地武者接觸的打算。
這般結果倒也適合寧焱的心意。
畢竟馬甲這東西,還是存在許多漏洞的,兩方接觸頻繁的話,指不定哪一天就被揭穿了,現在這樣子,除了知情者之外,幾乎沒人能把他跟靈植宗聯繫起來。
寧焱稍稍安心下來,正準備起身離開,打眼瞧見地下的某物,不由得驚咦出聲:
「這是什麼東西?」
他隨手將地下的一樣物事攝入手中,就見那赫然是一粒閃著幽光的寶石。
不,不是寶石,而是血液!
是一滴如若實質般的血液!
這血液散發著隱隱的馨香,觸手溫潤,仿佛完整的琥珀。
寧焱反覆查看,仔細感知,就準備出手將其捏碎。
雖然他並沒有感知到窮奇神使的氣息存在。
但是為了以防萬一,還是把它捏碎為好。
寧焱猛一使勁,噗嗤一聲,那血珀竟是萬分突兀的消失不見。
愣然間,寧焱的意識迅速迴轉,落到羽字石碑上。
就見那顆血珀已經被石碑吸收,而在吸收掉血珀後,石碑上立刻閃爍起隱晦的光芒,無數紋路自其中顯現,似是發生了某種未知的變化。
寧焱敏銳的察覺到了其中隱藏的奧秘。
羽字石碑在進化,或者說因為這顆血珀的緣故,它的威能得到了進一步的解放。
其實仔細想想也該知道,就連靈植宗的塗山印都存在操縱之法,這羽字石碑又怎麼可能不存在操縱之法?
其威能絕不限於簡簡單單的變大,硬砸,必定還存在十分神妙的運用之法。
只是這法門可能是因為他境界太低,現在無法得到傳承。
若要獲取,非得等到他境界升的足夠高。
又或者像眼前這樣,通過血珀這種東西,降低羽字石碑的使用要求,使得他在更低境界也能將其成功運用。
猜出了這個結果,寧焱的心情頓時變得極為振奮。
以往憑藉羽字石碑,無需其他加成,便能夠跨越一個小境界鎮壓強敵。
若是得到了相匹配的運用之法,其威能甚至還要超出他方才施展出的萬劫不滅劍。
這樣一來,以後就算碰到了高他兩個小境界的對手,也未嘗沒有應對之策。
看著那不斷閃爍光芒的石碑,寧焱的思緒又轉到了另一個問題上。
羽字石碑的運用法門必定不止一項,可能存在更加高深的法門。
比如說絲勁時解放某一法門,化勁時又解放某一法門。
那麼現在既然通過血珀令其提前解放了其中一道法門。
若是吞噬了更多的血珀,是不是還能解放其他的法門,乃至更高深的法門?
除了血珀之外,是否還存在其他的事物,也具備這類的功效?
血珀發揮作用的原因又是什麼?
寧焱的腦海中諸多問題翻騰不休。
思索問題之際,他也沒有任何猶豫,在季鼎黃等人的驚奇注視下,立刻跳進了那深長的裂隙中展開搜查。
然而令人感到失望的是,搜完了一整圈,類似的血珀他都不曾找到。
似乎只有那一枚。
難道窮奇神使死後就只留下這一枚血珀嗎?
還是說第三境武者死去後都會留下類似的寶物?
這一刻,寧焱忽然想到了神羅劍首黎無相的任務。
如果邵星翰死去後,會不會也留下這樣的東西呢?
……
商道。
往日繁華的商道,今日卻一派慌亂。
諸多行商路人瘋狂的朝著伏龍城的方向逃去。
在他們身後,極為遙遠的方向,海量的災獸如潮湧動,急遽朝這邊襲近。
「阿滿,快跑啊!」
「來不及了,那是災獸!根本跑不過它們的!」
「為什麼災獸會出現在這種地方?紫霞關呢?守關的那些入勁呢?!」
「快把消息通知到城裡!絕對不能讓它們衝擊城池!」
「他媽的別擋老子的路!」
……
驚叫聲,怒罵聲,厲吼聲,在路上不斷響起。
任憑眾人如何掙扎如何驚亂,洶湧如潮的獸群仍舊不會停留分毫。
自高空看去,仿佛衝上沙灘的浪頭,徑直淹沒了那零零碎碎的蟲子。
並且毫不減速的一直朝著前方蔓延過去。
「是鎮御石!」
幾名跑的飛快的武者,乍一見到鎮御石,就跟見到了親娘一般,激動的簡直快要落淚。
「到了這裡應該暫時就沒問題了。」
「鎮御石有著劍極宗設立的強悍劍陣,無數把神劍矗立此處,那些災獸和怪物們絕難衝破這裡的關卡,我們只要待在鎮御石後面,就算是安全下來了。」
「說的沒錯,以前就算出現了一些大魔,也難以破開鎮御石的封鎮,更別說咱們伏龍的鎮御石,經過了劍極宗的屢次加固,還設有專門的劍陣進一步防護,絕不是那麼災獸們能夠衝破的。」
「就讓他們好好見識一下,我伏龍城的劍陣究竟有多強!」
……
站在高大的鎮御石附近,一乾耗盡體力的武者們,彼此互相打氣。
雖然遠程奔襲來的諸多災獸仍然讓他們感到十分驚懼,但此刻靠在鎮御石旁邊,心底多少增加了一點底氣。
隨著獸潮的接近,插在鎮御石附近的眾多長劍,像是感知到了一般,盡皆發出嗡鳴之音。
緊接著在眾人滿臉驚喜的注視下,諸多長劍自行從地里飛出,演化成繁奧的劍陣,朝著獸潮襲來的方向,襲殺而去,瞬間掀起了大片的血浪。
看到這一幕,在場的武者們無不滿臉振奮。
而騎在一頭妖狼身上的方仲達,卻是失聲笑了笑道:
「劍陣雖利,可又能堅持多久呢?」
下一秒,無數災獸盡皆朝著劍陣主動衝撞而去。(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