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試煉是不是有點問題?」
沉默許久,武玄天不由得出聲問道。
「單從表面上來看,確實問題挺大的。」
一旁,朱可辛沉思道:
「但是那位劍首應當不會給出無法完成的試煉吧?」
說著他抬頭看向寧焱。
寧焱點了點頭道:
「我的想法也是如此。」
「這個試煉若是連他本身都難以完成,又如何會加注在試煉者的身上?
畢竟試煉者的實力遠弱於他,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做到那種程度。
但他給出這樣的試煉肯定不是在開玩笑。
所以惟一的解釋就是,那位邵宗主大概率還活著,只是他的實力必定遭到大幅削弱。
甚至有理由猜測,他跟那位黎劍首交過手,雖然最終贏了,怕也身受重傷,在遺蹟里沉睡至今,然後那位黎劍首才會留下這樣的試煉。」
「這麼說,又是一位窮奇神使了?」
武玄天琢磨著問題。
「但這位邵宗主可比窮奇神使要強多了。」
朱可辛接著道:
「畢竟那可是第三境巔峰的強者,甚至有可能是第四境,這等層次的強者,完全無法想像其威能究竟何等恐怖。
哪怕其身受重傷沉睡至今,說不定都能吊打一位普通的第三境武者,而且說不準他還保有什麼強悍底牌。」
「看樣子這完全就是一個坑啊。」
武玄天撓了撓腦袋,一臉的蛋疼:
「別說寧師弟現在僅僅只是入勁了,哪怕成功踏入第三境,執行這場試煉時,都要承擔著莫大的風險,這壓根就是雞肋嘛!」
朱可辛看向寧焱,又問道:
「試煉上有提到和那位邵宗主有關的詳細資料嗎?」
寧焱搖了搖頭:
「當時戰況緊急,為了支援戰場,我沒有細問,直接就離開了。
回頭等實力再強一些,倒可以再去劍域闖蕩一番,順便問問這個任務到底是什麼意思。
如果太危險的話,我就不做了,畢竟那位劍首也不可能跑出來強迫我執行試煉任務。」
「這是老成之言。」
武玄天贊同道。
朱可辛沉聲道:
「按照他這個試煉的內容來看,那位邵宗主很可能就沉睡在遺蹟深處,問題在於,這遺蹟並不是那麼容易進入的。
只從我們先前看到的,比如那血蝕暴,化勁以下都難以通過,更別說內里還隱藏著其他能夠與其媲美甚至是超過它的危險。
興許到時候那位重傷的邵宗主輕易就能殺死,但你卻難以進入到遺蹟深處,這一點不可不察。」
寧焱點了點頭,以示了解。
接著眾人又談論了一些雜事,緊跟著外面忽然傳來一陣敲門聲,跟著又是極為恭敬的問詢:
「啟稟諸位幫主,流水宗弟子白尋黑說是有事前來拜訪。」
「白尋黑?」
寧焱隨口道:
「讓他進來。」
很快,留著個光頭的白尋黑就從外面走了進來。
一通寒暄後,寧焱頗為詫異的問道:
「白兄你好不容易在獸潮里活下來,現在不好好恢復,跑這兒來做什麼?有什麼事吩咐別人通傳一聲不就行了?」
白尋黑笑著說道:
「這次的事情還是我親自過來通傳才比較好,你之前進城的時候不就說了要拜訪我宗的季宗主嗎?現在季宗主他們已經從遺蹟里回來了。」
「回來了?」
聽到這個消息,寧焱頓時十分欣喜,忙道:
「走走走,快帶我去拜訪季宗主。」
岳樂堂臨死前有遺言,骨灰一分為三,一部分灑在居所處,一部分灑在城門前,最後一部分則轉交給他的師弟,流水宗的宗主,季鼎黃。
只是因為季鼎黃彼時帶領人手深入神羅遺蹟,這件事才耽擱下來,
沒想到現在他終於帶人回來了。
出於安全的考慮,外加朱可辛尚在養傷,武玄天還要看著他那藥膏,便都沒有跟去,由寧焱抱著骨灰罈,在白尋黑的引領下,前往流水宗。
路上,他也了解到流水宗的一些相關情況。
近些年來流水宗發展的並不好,先是宗門裡最有潛力的一批真傳,在外歷練時不幸罹難,之後幾個實力高深負責鎮守礦藏的長老們,又偶然撞上了詭城,直接被掃蕩一空。
再加上礦產逐漸被挖掘完,下屬的幾個商行偏又經營不善虧損了大批資金,連帶著宗里的各項支出都大幅削減。
一些供奉們見狀立刻紛紛溜走,或是成為自由散人,或是加入其他大宗。
這也使得流水宗聲勢大衰,幾乎在三宗裡面墊底。
當然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即便流水宗霉運連連,那也不是外城的四派能夠輕易碰瓷的。
畢竟流水宗的季鼎黃踏入絲勁已經十幾年了,給外城那些入勁們十個膽子,也未必敢上前挑釁。
但流水宗面臨的諸多問題終究得想辦法解決,於是季鼎黃便瞄上了神羅遺蹟,試圖從遺蹟中發掘一些資源,給宗門進行補充。
然後便有了所謂的「慣例探險」。
每隔一段時間,季鼎黃都會帶領一些人手,深入神羅遺蹟獲取各類資源。
這幾年下來,倒也從中獲得了不少好處,連帶著整個宗門都像大病初癒的患者那般,逐步恢復元氣。
此番進入遺蹟中探險,季鼎黃除了搜尋常規的資源之外,更生了一份雄心,率隊進入神兵樓,試圖獲得一件靈器。
只要能拿到靈器,流水宗必定聲勢大振,再度於城內揚名。
而那靈器無論是充當底蘊也好,還是與其他人交易也好,那都能對流水宗產生極大地提升。
然而很可惜的是,他們卻誤中了神兵樓的機關,不小心被困在裡面。
期間折損了一些人手,但也因為困於神兵樓的緣故,反而避開了後續那兩件靈器的爭搶,更是躲過了靈器背後隱藏的陷阱。
所以倒也說不好這是一件壞事。
而在眾人從遺蹟中撤出之後,季鼎黃等人又耽誤了兩天時間,方才破開機關,從神兵樓里脫出。
寧焱聽著這些零碎的講述,總覺得那位季宗主過的相當艱難。
明明身為伏龍城裡極為強悍的絲勁武者,路邊的狗見了都得當場行禮,結果為了支撐起整個宗門,不得不親自帶隊,經常前往神羅遺蹟里搜刮資源。
只能說這位季宗主活的太憋屈了。
當然,這也是因為他重視宗門的緣故,否則要是孤身一人隨便擺爛,以他的實力和境界,甭提多快活了。
想明白這些,寧焱不由得稍稍放下心來。
原本他有些擔憂送骨灰上門會被季鼎黃針對,甚至都想好了等晉升入勁後再去拜訪。
現在他已經入勁巔峰了,手裡還有好幾件靈器,縱然季鼎黃身為絲勁武者,他也絲毫不怵。
但是能夠和平共處自是最好不過,眼下單從白尋黑提供的信息來看,這季鼎黃大概率不是什麼壞人。
畢竟能為自家宗門如此著想,又能壞到哪去呢?
很快,兩人就來到了流水宗。
流水宗的所在地位於內城西側的一處坊市里,其規模看著並不算大,一共也就數十棟建築,包圍在一處巨大的院牆裡面。
只是根據白尋黑的說法,院牆外的一大片建築,包括附近的幾條街道在內,原本都屬於流水宗,結果後來因為經營不善和回籠資金的緣故,大多賣出去了。
由此可見流水宗之落魄,也難怪身為宗主的季鼎黃要親自出馬了。
走過那熙攘的人群,進到略顯冷清的流水宗裡面,白尋黑和一位相熟的師弟打過招呼,問清宗主的所在地,便帶著寧焱直接過去。
一路往裡,沿途不時能看到武者們匆匆路過,大多臉上帶有隱憂之色,寧焱倒也明白為何會這樣。
撇開季鼎黃等人的遭遇不談,此番各大宗門都有許多武者進入遺蹟中探險,宛如一場盛大的狂歡。
然而最終探險的結果卻相當不妙,除了極少數人有所斬獲之外,更多的人則是兩手空空的回來。
當然兩手空空的結果也算不上壞了,畢竟還有很多人直接死在了那裡面。
面對獸潮和黃泉之災,就算是入勁,都折損了好些人,如今各大宗門裡的氛圍怕都是相差無幾。
一路前行,來到氣勢雄奇的大廳前面,就見一幫弟子們正在外面圍著,伸長了脖子偷聽,裡面隱隱傳來激烈的爭執聲:
「我不同意!這些器胚必須得讓給我們,畢竟這是事先就已經說好的!」
「老賀啊,咱們流水宗的這次進去,損失那麼大,你多少看在這損失慘重的份上,給我們留一點啊。」
「損失慘重?難道我們千岩宗損失就不慘重了?我派給你八個入勁,最後死的只剩兩個,這損失難道不慘重?
更何況這次之所以會付出這麼大的代價完全是你們流水宗的責任。
要不是你們的人不聽勸告探索深處,又怎麼會踩中機關,連累所有人出事?
明明事先我都已經勸告過你了,結果你這邊根本把我的話當耳旁風!你都是怎麼約束下面人的?!」
「說到底小劉會往裡走,也是為了救人,在前面探索的路上,隊伍里有三分之一的人手中了毒瘴,其中就包括你們的人。
但我們身上沒帶針對起效的解毒藥,為了救人,小劉他們才會進去找解藥。」
「沒人讓他們進去找解藥!我派人的時候就跟他們叮囑過了,無論遇到什麼危險,絕對不要進入深處,鍛造室就是絕對的死線。
他們不可能違抗我的命令,此次的災難,分明都是你們流水宗一手造成的,你必須得把器胚全部交給我們!」
「但我們這次一共就帶出了三個器胚,無論如何,你總得給我們留一個。」
「事先我已經跟你們約定過了,這次針對神兵樓的探險,我們千岩宗只要三個器胚,其餘無論你們拿到再多的器胚,又或者是靈器之類,那都與我們沒關係,這是一開始就定好的,你總不能到了這時候才違背諾言。」
「話雖如此,當時你可是向我保證過了,有了那份地圖,至少能拿到六個器胚一件靈器。
結果倒好,那六個器胚裡面一共只有三個完好,那件靈器所在的位置又太過危險,我拼著受傷都沒能拿到。
這就是你向我許下的保證?」
「我也沒想到這些年裡你竟然毫無長進,那靈器明明都放在你面前,你都偏偏沒能拿到,看樣子這些年忙於宗門事務,你的實力已經退步了太多太多,現在我一隻手都能將你輕易鎮壓。」
「老東西你再說一遍?!」
「有什麼好廢話的?你若敢打,出手便是,就讓我好好教訓你一番。」
「找死!」
……
聽著內里驟然傳來一陣風雷之聲,寧焱臉色狂變,身形如若幻影,一溜煙的從門口眾人里躍出,徑直衝了進去。
而進到大廳內里,眼瞅著兩個武者劍拔弩張的互相對視,左側一人穿著一身紫色袍服,看著十分年邁,軀體卻極為雄壯,高近七尺,胳膊足有常人大腿粗細,渾身上下肌肉如岩石,顯然他就是千岩宗的開派祖師,賀千岩。
至於右側,則是一個穿著靛青布衣的中年文士,看起來瀟灑倜儻,臉上皺紋卻十分深刻,兩鬢更是呈灰白之色,沒來由的泛著一抹愁苦之意,毫無疑問,這就是流水宗的宗主,岳樂堂的師弟,季鼎黃。
此時此刻,這看似劍拔弩張的二人,手裡卻拿著繪有花鳥蟲魚的紙牌,桌上同樣堆著好些紙牌,季鼎黃右手高高揚起,一副正欲出牌的架勢。
寧焱見到這一幕,不由得滿臉愕然。
說好的戰鬥呢?
你們他媽的怎麼都在玩牌?!
看到突然闖入的寧焱,季鼎黃與賀千岩同樣是匪夷所思。
而很快,賀千岩就反應過來了,他猛地把手裡的幾張牌往桌上的牌堆里一塞,咋咋呼呼道:
「不玩了不玩了,被人打斷了,實在是太掃興了!」
季鼎黃怒極反笑:
「老東西你明明就要輸了,竟然敢毀牌?!」
「誰說我毀牌了?你哪隻眼看到我毀牌了?有本事再來一把,我又豈會怕你這傢伙?」
賀千岩振振有詞道,一邊說著一邊重新混牌。
季鼎黃的把牌丟進牌堆,轉而一臉不爽的看向寧焱:
「我不是說了在商談要事不准任何人進來嗎?你小子是怎麼回事?」(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