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我這該死的記憶力啊!(萬更求月票)
「唳!」
尖銳的啼鳴聲中。
矯健的蒼鷹穿空而過。
威勢凜凜的眸子向下俯瞰。
只見雄闊的城池屋舍林立,道路平整,內里卻空空蕩蕩,幾無人煙。
視線往西,新近修補過的厚實城牆上,站著一個個身穿布甲鐵甲的武者,或是背負長弓,或是拿著投石,或是手持一些非常怪異的武器,城牆上更是堆滿了許多亂七八糟的東西。
再往城外,赫然是一座座密集堆壘的草垛柴垛,隱隱組成了一個巨大的圓環,將整座城池都給包圍起來,無數武者宛如螞蟻般在其中來回穿行,忙碌不停。
這時,蒼鷹忽然注意到城池西南側的山谷里堆積了海量的妖獸屍體,無數妖獸屍體一直朝著遠處的密林中蔓延而去,仿佛鋪成了一條血肉之路。
蒼鷹猛地振翅掠下。
「嗡」的一聲震鳴。
利箭嘯空而過。
蒼鷹爆出哀啼,中箭的身軀當場墜落,跌入無數妖獸屍體中,化作其中的一份子。
「卞兄好箭法!」
苟敬賢笑著贊道:
「這都第十七隻了吧?」
卞從虎搖了搖頭:
「還是比不得人家張嘯天,人家都射了二十五隻了。」
「張嘯天以前就以神射手而出名,卞兄大可不必妄自菲薄。」
卞從虎收起長弓,不無嘆息道:
「其實我更想去往前線,近距離的對付那些黑翅螟蟲,可惜前線對實力的要求最低也要達到聚氣巔峰,也不知道他們現在都準備得怎麼樣了。」
「放心吧,前線現在還沒動靜,自然一切安穩。」
「或許,已經安穩不了多久了。」
……
城門十里外。
諸多草垛柴垛的前面。
此地即為迎戰蟲群的最前線。
數十名武者齊聚此地,最弱的也是聚氣巔峰。
其中更有近十位暴氣,整個青蒼的暴氣,除了尚在昏迷中的元天煥,全在這裡了。
暴氣們看起來都還挺輕鬆,反觀那些聚氣巔峰們,一個個多多少少有些緊張。
楊梟不斷舔著嘴唇,手裡握住的大刀緊了又松,鬆了又緊。
封昌平身披玄甲,來回調整著甲片的位置,調了又調。
姚蘭溪不斷觀察著周圍環境,時而跑到一些地方用腳踩踩。
肩上背著個藥箱的連夢山,此刻卻拿著一枚硬幣,口中念念有詞:
「昊天上帝保佑,此戰若勝即出字!」
說著他把銅錢往空中一拋。
銅錢滴溜溜的落下,旋轉幾圈後跌落。
向上的一面赫然是光背。
連夢山臉龐微微一僵,緊跟著又道:
「這枚銅錢分量不對,再換一枚,若勝則出字!」
說著他立刻又丟了一枚銅錢。
銅錢旋轉後顯露向上的依然是光背。
連夢山臉色猛地一黑。
文博濤見狀,無奈道:
「師父,你好歹也是個學醫的,咱能不能不要這麼迷信?」
「你懂什麼?」
連夢山睨了他一眼:
「越是學醫,才越能感受世界的浩渺與人體的神秘,有些東西根本都解釋不清楚,我不問問老天心裡能踏實嗎?」
「你這也沒問出好的結果啊?」
文博濤一臉無語。
「誰說沒問出了?」
連夢山拿起兩枚銅錢,把字樣一面朝外,猛地往中間一捏,竟是當場捏到了一起。
「取勝即出字!」
他滿臉得意的往天上一扔。
銅錢直挺挺的落在地上,筆直筆直的立住不動。
「你他媽——!」
……
於陽清站在人群的角落,同蘇合等人站在一塊。
忽然他察覺到某種視線,當即扭頭朝後方看去,然後就見到楚楚可憐的凌鳳舉。
於陽清臉色當即變得無比複雜,緊跟著冷哼一聲,迅速扭過頭去。
凌鳳舉的表情越發顯得黯然神傷了。
「小師弟,我好像遇到愛情了。」
寧焱看著滿目痴迷的武玄天,臉上露出了一抹疑惑之色。
「你可知那位嬌美的小娘子姓甚名誰,家居何方?」
寧焱順著他的目光看向凌鳳舉,總覺得這個身段窈窕的美人有點眼熟,但仔細想想卻又記不起來。
我這該死的記憶力啊。
「抱歉了武師兄,我是真記不得她是誰。」
「沒關係,我也就那麼一問,知道最好,不知道也沒事,且等我上前問候一聲。」
說著,武玄天便把劉海往上一撩,快步走了過去。
他擺出最為燦爛的笑容,以最為磁性的嗓音說道:
「小娘子,這危險的戰場可不是你能來的,萬一不小心傷到了,那該多讓人心疼啊。」
凌鳳舉回眸見到武玄天,眼圈微紅,惹人垂憐,吸著鼻子道:
「再怎麼說我也是一位聚氣巔峰,哪有不來的道理?」
武玄天看著心都起皺了,忙道:
「那這樣好了,待會兒戰鬥的時候,你儘量往我這邊靠靠,有我護著你,想必應當能夠離危險更遠一些。」
「那就多謝這位師兄了。」
武玄天爽朗一笑,接著又談起許多趣聞軼事。
一時惹得銀鈴陣陣笑聲不斷,氣氛十分快活。
朱可辛見到這一幕,不由得搖了搖頭,對寧焱說道:
「寧師弟,待會兒你也別往裡面沖的太狠,咱們三人裡面,數你這邊最為危險。」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這場上的聚氣巔峰們都要入內攻堅,危險的不止我一人。
再說了,諸位暴氣也要進行誘敵,並不顯得比我們輕鬆,大家同心協力相互扶持吧。」
正聊著,不遠處的岳樂堂忽然高聲喊道:
「來了!」
一語落下,場上的雜音紛紛為之消失。
所有人全都抬眼看向蔥鬱的遠山。
就見幾頭暴氣妖獸無比慌亂的衝出山林,朝這邊急奔而來。。
很快,一抹黑雲就從山林間撲出。
漸漸變大。
漸漸變大。
最後有如一場漆黑的風暴般,席捲而來。
諸多妖獸被風暴掠中,只來得及爆出短促的慘嚎,瞬間便化為枯骨。
看到這近在咫尺的恐怖一幕,哪怕從未去過陰絕林,哪怕從未直面過蟲群,哪怕心裡多多少少存在一些僥倖,霎時間,所有人的心底全都是冰涼一片。
「引火!」
喬斬月一聲厲吼。
藉助暴氣武者的氣勢,聲音遠遠的傳遞開去。
這一命令立刻驚動了落在後方草垛柴垛里的武者們。
「引火!」
「引火!」
「引火!」
……
眾人一邊大聲呼喊,一邊快速點燃四周的草垛柴垛,緊跟著紛紛往城裡面撤去。
草垛柴垛盡皆引燃,風催火勢,迅速變得澎湃浩烈,噼里啪啦的脆響聲中,布置在其中的木盒全都被燒開,灰黑色的濃煙滾滾而起,夾雜著無數驅蟲散,臭味劑等亂七八糟的氣味,霎時充斥天地。
火勢迅速朝著四周蔓延開來。
僅僅只是片刻,青蒼四周一圈盡皆被點燃,無數濃煙四處擴散,形成貫穿天地的煙瘴,將整座城池都給徹底隱入其中。
所有武者們全都撤入城牆乃至城中。
唯獨除了站在火圈之外,嚴陣以待的數十人。
黑翅螟蟲組成的蟲潮迅速涌到了近前,濃郁的煙瘴顯然起到了應有的阻攔作用。
海量的飛蟲聚集成團,在火圈外踟躕不前,甚至連襲擊岳樂堂等人的蟲子都很少。
隨手拍碎一隻黑翅螟蟲,看著近在咫尺的蟲群,寧焱的頭皮不由得微微發麻。
他不是沒有見識過蟲群的威力,早在陰絕林裡面,對上蝕心蟲時,他就已經感受到了蟲群的可怕之處。
但是今天,由黑翅螟蟲組成的蟲群同樣給他帶來了巨大的震撼。
這種震撼並非是因為黑翅螟蟲的個體實力太強,事實上單一黑翅螟蟲的實力,恐怕不到蝕心蟲的十分之一。
問題在於,黑翅螟蟲的數量實在是太多了!
說是鋪天蓋地也不為過!
此刻這些蟲子聚集在一起,竟然形成宛如固體般的懸空小山,隨時都會傾覆下來。
站在其面前,別說是聚氣巔峰了,就算是暴氣巔峰,都會生出一種卑微如螻蟻的無力感。
這根本就不是人類所能應付的東西。
可此刻,他們卻偏偏要將其徹底掀翻,摧毀,崩滅。
這當真能夠做到嗎?
許多人心底不由得生出了巨大的動搖。
這時,那徘徊不定的恐怖蟲群,似是終於發現了落在西南側的大量妖獸軀骸。
當即,無數黑翅螟蟲紛紛掠出,直朝那邊撲去。
站在火圈邊緣的眾人見狀,不由得稍稍鬆了口氣。
可很快,他們的神情便都凝滯下來。
只見那些黑翅螟蟲在飛出大約五分之一後,便不再有蟲子掠出。
顯然,在黑翅螟蟲的判斷之中,只需五分之一就能將那邊的妖獸軀骸全部吞噬殆盡。
五分之一!
僅僅只有五分之一!
這距離事先預計的二分之一要差上太多!
「諸位,不能再等下去了!」
金朝良沉聲說道:
「黑翅螟蟲也是有一定智慧的,它們必定是察覺到了城內隱藏的居民,因而盤桓在此,不願離開。
而那些草垛柴垛也有燒盡的時候,我們必須得趕在情況變得更壞之前,提前處理掉這批蟲子。」
「按照事先擬定的計劃,動手吧。」
諸位暴氣彼此對視一眼,盡皆點頭。
緊跟著八人分別朝著各個方向走去,一個個氣勢逐漸攀升,隨即猛地對蟲群展開攻擊。
而這一幕,理所當然的引來了蟲群的反擊。
大量的黑翅螟蟲急朝著他們撲去,諸多暴氣立刻在場中奔逃起來,牽引著大片的黑翅螟蟲,儘量削弱中間那座龐然蟲山。
無數黑翅螟蟲,組成八條蜿蜒的黑色蟲帶,直追著幾人而去。
「就是現在!」
伴隨著一聲厲吼,寧焱等諸多聚氣巔峰,紛紛拿著事先準備好的屍魂散,當場分作兩批,一批沖向被削弱不少的蟲山,另一批則沖向那八條蟲帶。
在前沖之際,眾人紛紛運轉起《離鳶化蟲訣》。
黑翅螟蟲和蝕心蟲不一樣,針對的是所有的血肉生靈,並不存在對妖獸們區別對待網開一面的行為,因此,原版扮演妖獸的法訣不太可行。
寧焱依據之前在林中與蝕心蟲的接觸和較量,推演出了《離鳶化蟲訣》這部新版法訣。
《離鳶化蟲訣》的效果只有一個,那就是讓使用者偽裝起蝕心蟲。
蝕心蟲是依據黑翅螟蟲蛻變而來,同樣屬於黑翅螟蟲的同類。
只要扮演起蝕心蟲,便不會遭到黑翅螟蟲的攻擊。
但這也只是相對而言。
因為黑翅螟蟲的數量實在是太多了。
即便《離鳶化蟲訣》能夠讓絕大多數黑翅螟蟲忽略他們。
可萬一其中有些蟲子衝到近前,當場撞上了那也沒辦法。
這也是眾人眼下所面臨的最大麻煩。
應對之策只有一條,那就是——殺!
「轟」的一聲炸響。
於陽清一拳砸落,硬生生在密集的蟲群中打穿出一條道路,緊跟著好幾位聚氣巔峰順著這個空洞鑽進去,深入蟲群的內部,沿途時不時的會遭到少量黑翅螟蟲的攻擊,眾人只能儘量緊守隊伍,快速往裡,眨眼就淹沒在蟲潮之中。
寧焱這邊同樣也是如此,他領著蘇合,封昌平等人,從另一處同樣往蟲潮裡面闖去,穿行之際,時不時的要出手幹掉衝到近前的那些飛蟲們,同時還要不斷往裡開路。
屍魂散雖然效用非凡,可同樣存在極大的缺陷。
初始發揮作用的時間很慢,隨著時間的推移,等到傳染開後,起效的速度將會越來越快。
其次,屍魂散也是存在藥效極限的,雖然它能不斷吞噬怨魂殘靈壯大自身,但這也頂多只能延長作用的時間,隨著時間的推移和距離的拉長,藥效卻是在不斷降低的。
基本上,要想用一副屍魂散完美的解決掉整個蟲群,需要這個蟲群全部聚集成小小的一團,並在其中釋放屍魂散,而且在屍魂散最初起作用的時候不能受到太多外界干擾。
這在現實中實現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好在這次一共煉出了一百多副屍魂散,使得對付蟲群的成功率大大提高。
當然了,再怎麼高的成功率,也要由人來執行。
需要有人闖入蟲群的中央地帶,當場釋放屍魂散,並在最初起效的過程中儘量降低干擾。
這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原本定下的是由暴氣來執行這一方案。
可後來發現暴氣的生命本源太過強大,即便使用了《離鳶化蟲訣》,也有很大可能引來諸多黑翅螟蟲,進而導致任務失敗。
所以才有了聚氣巔峰組成的敢死隊。
相比暴氣,聚氣巔峰的存在感要弱得多,如同嬰兒之與成人般。
小心點的話,甚至待在蟲群最裡面,都不一定會受到太多攻擊。
當然這也是理想的狀態,整個行動過程其實充滿危險,說是九死一生也不為過。
即便如此,依然召集來了五十多位聚氣巔峰。
這幾乎是整個青蒼僅剩下的聚氣巔峰。
而現在,一個不察,便會當場喪命在蟲群之中。
「不!不——!」
悽厲的喊叫聲中,一名聚氣巔峰行功出了岔子,原本的偽裝當場破碎開來。
僅僅只是一瞬間,四周的無數黑翅螟蟲如同發現了肥美的獵物般,齊齊沖了上去。
尚未等他調整過來,原地便只剩下一具乾癟的屍骸。
受其影響,又有人行功出現波動。
又或者投放屍魂散時泄露了自身氣息。
短促的慘叫接連不斷的傳來,刺激著眾人本就牢牢繃緊的神經。
寧焱將一副屍魂散小心的灑在了一隻黑翅螟蟲身上。
為了防止藥散抖落,他專門抓住這隻黑翅螟蟲,卻也不敢太過用力,防止不小心弄死它,又或者讓它向四周的其他黑翅螟蟲發出求救的訊號。
眼瞅著那白色的藥散慢慢融入黑翅螟蟲的體內,寧焱連忙鬆開了這隻已經處在暴走邊緣的黑翅螟蟲。
這時,附近的蘇合同樣也在給蟲子撒上屍魂散,不幸的是,他抓住的那隻蟲子明顯比較暴躁,尚未等藥散徹底融入,便尖鳴著往外衝去。
蘇合心中一急,連忙伸手阻攔,氣息微微波動開來。
霎時間周遭無數飛舞的蟲群迅速朝他撲去。
「萬物化人訣!」
寧焱一拳猛地擊出。
強悍的拳勢驟然引爆掠至近前的蟲群。
當場打出一個巨大的空洞。
同時也讓附近其他一些蟲子沾染上了人類的氣息。
如此之多的獵物突然出現,四周的蟲群全都變得凶暴起來,場中一時混亂無比。
見到那隻中了屍魂散的蟲子突兀墜落在地,寧焱知道屍魂散已經開始發揮作用。
當即不再猶豫,立刻喊道:
「我們走!」
而隨著他們的撤離,那密集的蟲群如同山巒崩塌一般,轟然間,大批大批的往地上落去。
並且這種墜落如同會感染一般,迅速朝著四面八方擴散開來。
眨眼之間,地上就鋪了一層密密麻麻的蟲屍。
場中發生的異狀同樣也被蟲群感知到,諸多黑翅螟蟲逃命似的飛往四面八方。
而在它們的急掠過程中,仍舊有蟲子不斷跌落地面。
等到寧焱幾人逃脫出去。
就見原先闖入的這片蟲群,整體規模幾近縮小了一半,差不多能夠占到全部蟲群的十五分之一。
而除了他這邊,其他地方上同樣陸續有聚氣巔峰成功布下屍魂散。
大片的黑翅螟蟲肉眼可見的往地上墜落。
之前追逐八位暴氣的蟲群飄帶,同樣被當場斬斷了三條。
總體來看,這次的行動差不多滅掉了一半的蟲子,可謂是碩果豐盛。
但代價同樣無比慘重。
五十多位聚氣巔峰,超過二十位永遠的陷在了蟲群之中,其中不乏有寧焱的熟人。
照這個換算比例,等到場上蟲群全部被滅,聚氣巔峰們怕也都死的差不多了。
而更有可能的情況是,他們人都死完了,蟲群也未必能徹底滅掉。
此時此刻,許多暴氣要麼施展《離鳶化蟲訣》,退到一邊,要麼吞服過解毒丹,退入了煙瘴中,暫時躲避蟲群的襲殺。
而聚氣巔峰們,同樣也都暫時停在外界加以休整,時而攻擊著散開的小群蟲子,時而吞服丹藥極力恢復著元氣,準備著下一次的衝鋒。
然而未能等他們組織起新一波的攻勢,場中忽然生出了巨大的變故。
「糟了!風向變了!」
武玄天豁然變色,周圍其他武者同樣震駭不已。
就見原本吹往西邊的風,突然開始往南吹,伴隨著風向轉變,那高渺的煙氣也在朝不同的方向飄去。
煙氣轉換方向之際,一些地方的煙氣變得淡了,另有一些則變得濃了,中間出現了不少的空隙,而那些黑翅螟蟲,卻見縫插針一般的迅速往裡掠去,猶如一抹黑潮,兇猛撲往城門的方向。
「攔住它們!」
岳樂堂厲聲暴吼,一拳轟然砸向蟲群,瞬間粉碎一片。
其餘武者們有樣學樣,盡皆向蟲群發起攻擊。
雖然他們實力最弱的也有聚氣巔峰,招式武技全都威猛絕倫,但黑翅螟蟲實在是太多太多了,眾人一連串的拼命搶攻,可能連十分之一都沒殺死,剩下的蟲群依然無比迅速的直朝城門方向撲去。
很快它們就穿過濃郁的煙瘴,抵達城門口清淨許多的空地上,這裡距離城牆差不多有一里地的距離。
乍一見到蟲群從煙瘴里湧出,站在城牆上的武者們紛紛為之變色,緊跟著便有怒吼聲響起:
「兄弟們,動手!」
這是守衛城池的第二道防線,盡皆由資深聚氣們組成。
隨著聲音當場落下,眾多武者紛紛對前方撲來的蟲群發射網眼細密的金屬捕網。
中招的黑翅螟蟲們立刻就被網成一團,當空墜落,沉甸甸的如同一個個巨大肉球般,在塗滿膠水的網裡不斷掙扎著。
除此以外,還有人投射許多包裹黏稠油液膠水的皮袋,皮袋炸碎開來,無數油液膠水四濺,立刻使得諸多黑翅螟蟲當場墜落在地。
同時也有武者朝著密集的黑翅螟蟲射出一支支火箭,每次中箭的地方,都會有一小片蟲子被當場點燃。
滋滋的密集聲響中,許多身上沾滿火焰的蟲子紛紛墜落在地。
……
武者們已經做好了極其充分的準備,城牆上堆積如山的物資不要錢似的轉化為各式攻擊,朝著蟲群潑灑開去。
儘管他們已經捕獲射殺了不少蟲子。
但黑翅螟蟲的數量還是太多了。
僅僅一里路的距離,根本不夠他們把紛涌而來的蟲群全部消滅。
黑翅螟蟲仍舊源源不斷的從煙瘴裡面掠出,領頭的一批已經抵近城牆。
「殺啊!」
渾身纏滿布甲或鐵甲的武者立刻上前,爆起元氣,大肆轟殺襲近的黑翅螟蟲。
每一拳落下,都會有許多蟲子爆碎開來,眨眼之間城牆上就鋪滿了一地蟲屍。
與此同時,也有許多武者被近身後的黑翅螟蟲破防,發出陣陣悽厲瘮人的慘叫。
有的身體都被吸乾了,腦袋尚還活動著,有的直接在身上淋滿火油當場點燃,更有的帶著爬滿全身的蟲群從高牆上跳下,摔成一朵朵刺目的血花。
受到眾多資深聚氣們的拼命阻截,來襲的蟲群有將近一半滯留在了原地,其餘仍舊迅速朝著城裡撲去。
而當蟲群越過高大的城牆,進入冷清的街道之中,一根根火箭紛紛從城裡更深處射出,落在早就鋪滿火油的諸多木屋上以及柴火上,霎時引燃一片。
噼里啪啦的爆響聲中,掠入內里的蟲群再度被燒死了不少。
延循僅有的幾條街道撲向內里,迎面便撞上了一大群久候於此的普通聚氣們。
「為了青蒼!」
「為了家鄉的父老鄉親們!」
「殺!!」
一群手持武器的普通聚氣們當先沖了上去,狹路相逢間,與急襲來的蟲群展開了激烈的搏殺。
不知過了多久。
守在一處地下庇護所前的大批元氣們,忽然看見了遠處飛來的許多黑翅螟蟲。
儘管這些黑翅螟蟲的數量比起最初的蟲群要少了太多太多,可能只有幾千隻的樣子。
換做一個暴氣也許稍稍費點拳腳,便能將它們全部殺死。
但在看到這些黑翅螟蟲後,場上的諸多元氣們,不由得露出了膽怯畏懼之色,一些人兩股戰戰,幾乎想要逃走。
無怪乎他們會有這般表現。
城裡最好的武器,最好的甲冑,最適合用來圍殺黑翅螟蟲的金屬捕網等物事,全都分配給了前線的那些聚氣們。
他們守在這裡,除了手中僅有的一些武器,便只剩那一兩百斤的血肉,實在是寒酸得厲害。
更別說這些蟲子聚在一塊,連聚氣和暴氣都能輕易殺死。
他們這點元氣守在這裡又能起到什麼用處?
充當墊腹的糧食嗎?
場上眾人口乾舌燥,軍心不穩,面對蟲群的襲近,幾乎快要分崩離析。
就在這時,一名渾身顫抖的胖子,捏緊手裡的大錘,嘴唇抿了又抿,最後驀然大吼道:
「告訴俺娘!俺張二牛不是孬種!」
言罷,他拎起大錘,呀呀大叫著往前衝去。
明明整個人怕的要死,眼淚飆飛,腿都在抖,可他卻根本不曾停下腳步。
身後的一名鄰居見狀,忽然笑了:
「你張二牛不是孬種?我王鐵柱難道就是孬種了?」
話音未落,便拎刀跟著往前衝去。
而這一幕,也激起了更多武者的血性:
「告訴翠花,等打退蟲群,我就去娶她!」
「小弟!哥的私房錢都藏在那棵大松樹下,別忘了拿!」
「老蒼頭,記得把我的貓餵好!人家不吃小魚乾之外的東西!」
「月珍啊,一直沒敢跟你說,我已經患了病,活不久了,就讓我最後再做一回英雄吧!」
「你個死人,非要憋到這時候才說嗎?郎中都告訴我了,我這段時間一直在偷偷打工攢錢,等過了這段,咱們一起去伏龍治病吧!」
……
一段段留言,一位位元氣,盡皆踏上了前行的道路。
人數漸漸變多,腳步散亂,繼而密集,迅猛,狂烈。
眾多元氣喊叫著向前衝去,聲勢震天,宛如一抹浪潮,轟然與蟲群相撞。
不多時,寧焱急匆匆的奔至近前。
滿場到處都是撲倒的屍體。
屍體之中,仍有許多武者,殺瘋了一般,與殘剩的蟲群不斷糾纏。
沒有兵器就用拳頭打,拳頭沒力氣就用牙咬。
許多武者全都用最為蠻橫最為原始的打法,與那些同樣疲累不堪的蟲群們,進行著最後的纏鬥。
看到這一幕,寧焱也沒有廢話,丟個獸肉丸進嘴裡,元氣剛一化生,便當場轟了出去。
幾十拳下來,他體內空蕩蕩的,場上的蟲群也都空蕩蕩的。
寧焱再也沒有堅持,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儘管體內的筋脈已經被壓榨得抽搐不已,頭疼得像是要裂開,可他的嘴角仍舊是止不住的向上揚起。
這時,那些殺瘋了的元氣們,也都像是反應了過來。
四下瞧了瞧,沒見到還有能飛起來的黑翅螟蟲。
手中只剩個錘柄,平白瘦了不少的張二牛一臉茫然道:
「蟲群被殺光了?」
「我們贏了?」
周圍人也似是有些難以置信。
待到他們反應過來後,驚喜的叫聲接連不斷的響起:
「贏了!」
「我們贏了!哈哈哈!」
「該死的蟲子,還不得先你爺爺一步掛掉?!」
「弟啊,哥的私房錢不用你取啦,我還活著哈哈哈!」
……
場上驚喜連連,歡呼不斷,間或夾雜著陣陣發泄般的怒吼和狂嘯。
可很快,便有驚人的哭嚎打斷了這陣喜慶的氛圍:
「月珍,嗚嗚嗚,我的月珍啊!!!」
看著抱著一個女人埋頭痛哭的年輕男子,周圍人漸漸都沉默了下來。
殘存者們開始搜羅場上的屍體,或是查找自己的同門親友,或是查找一些臉熟的面孔。
時不時的場上便會傳來一陣啜泣,以及憤怒的叱罵。
儘管他們確實贏了,但在這場抵抗蟲群的戰爭中,他們頂多只能算是慘勝。
寧焱服下一顆獸肉丸,肚子立刻整個撐起,艱難運轉起《虛無吞天訣》,消化的速度簡直就是慢的可憐,甚至還比不上正常狀態下不運功的時候。
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這一路走來,他體內的元氣不知道耗盡過多少次,最後已經不是獸肉丸夠不夠的問題,而是他元氣化生的速度跟不跟得上的問題。
就像他現在,肚子整個撐起,要想將裡面的營養徹底消化掉,估計得要大半天時間。
而更關鍵的則是精神上的疲累,之前回援城內的戰場,為了阻截蟲群,他已經施展了好幾次的《堃贇拳》,到了現在,殘存的心神僅僅只餘一丁點,可能不到巔峰時期的十五分之一。
他眼前時而發黑,仿佛眼一閉就能睡他個天荒地老。
但寧焱清楚,現在還不到該休息的時候。
他咬緊牙關,扶著膝蓋,強撐著從地上站起來,單單這個動作,都讓他小腿上的肌肉一陣抽搐。
在原地站了片刻後,他這才邁起步伐,往回走去。
整個縣城都已化作了一片戰場,沿途到處都能看到死傷的武者們,還有大批墜落在地上的蟲群。
時而能見到一些武者踩踏著那些尚未徹底死去的蟲子,發泄著心頭的狂烈怒意。
一路前行,寧焱忽然看見了幾道熟悉的身影:
「金閣主,唐兄弟?」
金朝良沉默的回過頭來。
唐君文緊跟著回頭,眼圈通紅,淚流滿面。
與此同時,寧焱看到了躺靠在磚牆下的薛龍星。
他雙目怒睜,表情兇狠,左半邊的身體一如常人,右半邊的身體卻乾癟下來,連衣服都快掛不住。
看著死在近前的薛龍星,寧焱的表情不由得微微一怔。
唐君文哽咽道:
「本來院長不用死的,他是為了救我,才突然爆發氣勢,引得蟲群競相追逐過去,最後……」
說著說著,他已然失聲痛哭。
金朝良微微嘆息道:
「我來的太遲了,如果能再早一步的話,或許薛院長就不用遭此厄難了。」
寧焱沉默不語,只覺得心頭沉甸甸的。
他跟薛龍星打過的交道其實很少,但從過往的接觸來看,對方毫無疑問是個熱情爽朗的人物,待人溫和有禮,並不因院長的身份和暴氣的實力生出任何倨傲。
甚至不久前在他提請修行《龍象霸體》的時候,對方立刻同意了請求,還額外贈送了五份修行所需的外藥。
這樣的好人,為什麼也會死掉呢?
寧焱其實明白,這個世界並不以好壞來斷定壽命的長短。
甚至好人,可能因為他自身所背負的責任感以及各種理念,更容易走向末路。
就拿薛龍星來說,如果當時他對唐君文坐視不理,並不伸出援手,也許就不用歿於此地。
但恰恰是那份熱忱,那份俠肝義膽,讓他遭遇了此般劫難。
這讓寧焱不由得生出了一抹警示。
當好人不是不行。
但要當一個更強大更有實力的好人。
才能拯救更多人,才能痛擊更多危難。
正想著,一陣沉穩的腳步忽然接近過來。
「院主。」
「喬院主。」
喬斬月走到近前,看到薛龍星的屍體後,腳步不由得微微一頓。
聽了兩人的講述,他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大步來到跟前蹲下,然後將薛龍星背起。
「龍星啊,我帶你回家。」
背著薛龍星,迎著沉落的夕陽,他緩步朝威武院的方向走去,無形中就連身形都顯得略微佝僂了一些。
沉默片刻後,寧焱跟金朝良兩人打聽起了蟲群的動向。
在蟲群進入城內後,他們沿途追殺,很快都走散了。
寧焱唯一知道的是,蟲群應該是被殺光了。
在處理完雄鷹坊的蟲群後,他曾登高望遠,發現除了地下庇護所前還有蟲群的動靜外,其餘各處幾乎看不到蟲群的影子,就連喊殺聲都很少聽到。
得到金朝良兩人的肯定答覆後,寧焱又問起了城外的那群黑翅螟蟲。
最初在分化蟲群時,有將近五分之一的黑翅螟蟲飛往堆積妖獸屍骸的山谷。
倘若那邊的妖獸沒辦法滿足黑翅螟蟲,令其當場殺了個回馬槍,以城裡的現狀而言,可不一定能擋得住。
好在金朝良給出的消息讓寧焱鬆了口氣。
根據城外幾處觀察哨的匯報,那批蟲子按照他們提前設立的路徑,一路深入密林之中,掃蕩起了被妖獸屍骸吸引來的諸多獸類,沿途追逐而去,幾乎是不會再回來了。
確定再無任何後顧之憂,寧焱終於卸掉了所有的負擔。
跟兩人告別後,他立刻便返回小元門。
進入內院,打眼瞧見孟坤正在給朱可辛貼著傷藥,寧焱稍稍收起擔憂的心思,跟著又問道:
「武師兄呢?」
「放心吧,那小子活蹦亂跳健康著呢,我最後看到他的時候,他噓寒問暖的跟在一位小娘子的身邊。」
說到這裡,朱可辛又微微皺起眉頭:
「不過憑著我的直覺,我總覺得那個小娘子有問題,但距離太遠,一時也沒看出來有啥問題。」
「放心吧。」
寧焱笑著回道:
「城裡能讓武師兄吃虧的人估計還沒出世。」
朱可辛搖了搖頭:
「隨他了,反正這傢伙向來閒不住,可別惹出什麼事才好。」
正聊著,院外傳來一陣虛浮的腳步聲。
隨即臉色蒼白的趙鳴,從外面走了進來。
「趙師兄,你這?」
寧焱一眼看到他那松垮的左邊衣袖,頓時眉頭一皺。
趙鳴露出皺巴巴的乾枯左臂,臉色難看的笑了笑道:
「還好只是被蟲子咬了一隻胳膊,比起那些陣亡者們,已經要好上太多了。」
「接著。」
朱可辛隨手丟過去一個藥盒。
趙鳴打開一看,不由奇道:
「竟然是生肌丹?那我可不客氣了。」
說著,他一口吞下那枚朱紅色的生肌丹,臉上猛地升起一股血色。
連帶著那乾癟的左臂也迅速開始恢復,漸漸朝著正常人的形態轉變而去。
「不愧是益血生肌的寶丹啊,效果這麼明顯。」
他動了動左臂,轉而又有些嘆息:
「可惜這樣的寶丹便是朱師兄也拿不出幾顆來,而這次大戰過後,城裡如我這般受傷的武者,必定不在少數,也不知道他們以後會怎麼樣。」
聽到這話,眾人都有些沉默。
城內肯定還存在其他一些類似生肌丹的丹藥,效果也許比不上生肌丹,但也能夠促進血脈和肌肉生長,問題在於,這些丹藥哪怕再多,對比滿城受創的武者數量,又如何夠用?
若是再耽誤一些時間,錯過了最佳治療時間,就算通過商道輸送來大量藥物,身上受損的部位也再也沒辦法恢復原樣了。
恢復不了原樣暫且不提,很可能還會耽誤日後的進境。
畢竟身上的一些筋脈枯萎下來,許多功法興許都難以修行。
難道就沒有什麼辦法解決這個問題嗎?
大家好歹都是為了保護城民才受傷的啊。
寧焱想了想,眼前忽然一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