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都怪克里斯汀團長

  「所以,亞德里恩閣下是在追查半獸人被擄掠為奴隸這件事?」尼爾·奧爾登跪坐在堅硬的木板地上,膝蓋直接與地板接觸著,將身體的重量都壓在膝蓋上,卻像是沒有觸感一樣,面無表情。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sto55.COM

  西里爾頷首。

  與尼爾·奧爾登長談了許久,他基本明白了這名新奧威港的苦行僧究竟為何會遠道來到拉羅謝爾,又為何會出現在羅曼努斯家的商船上。

  首先要明確「苦行僧」這一概念——苦行僧屬於神職系統,與僧侶、祭祀、修女等職階相同。

  而區別在於,苦行僧不享樂,以肉體的痛苦折磨自身,換來精神上更加高崇的虔誠。

  或許這對常人而言非常難以理解,認為信仰神明與自身正常生活並不衝突,更何況在神明遠去的如今,神明能夠回應凡間呼喚的次數都寥寥無幾,苦行僧便顯得更加沒有存在的意義。

  但西里爾卻深知,在人類文明的歷史上,苦行僧留下過多濃墨重彩的一筆——

  第二紀元,神明遠去,文明崩碎,連天都將垮塌。數千苦行僧燃燒自身,焚為破碎的星辰,以肉身填補穹蒼。

  而每次文明紀元終末到來之際,苦行僧的身影永遠出現在戰鬥的第一線。

  無論神祇是否還會回應呼喚,無論他們自身力量是否強大,數個紀元以來,皆是如此。

  西里爾對尼爾·奧爾登充滿敬意,但同時卻更加好奇——無比虔誠的苦行僧很少行走於大地,又怎會離開自己信仰神祇的聖殿呢?

  苦行僧發出一聲長嘆,以往平靜的臉上居然露出幾分苦笑之色。他隨後深深伏下上身,向西里爾賠罪道:

  「那我所做之事,反而影響到了閣下的大業了。」

  他再直起身,垂首道:「實際上,我的目的,與閣下相同。」

  「與我相同?」西里爾抬眉不解。

  「新奧威港,如今看似平靜,但實則已處危地。」尼爾·奧爾登道,「尤瑞拉聖泉泉水一夜變為通紅,昭示著新奧威港將面臨大劫。」

  「說不定是將面臨戰事呢?」西里爾攤手道,「努達里亞的蛇人對新奧威港想入非非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

  「不,我非常明確這件事,與現如今新奧威港實際的執政者有關。」

  「執政者?新奧威港議會的主席,我記得是叫……山迪·馬里恩?」

  「那是明面的執政者。」苦行僧搖頭道,「實際上每月的海神像參拜時,馬里恩閣下都會尾行於一名青年之後,他才是現如今新奧威港的是實權者。」

  「擄掠半獸人並將其販賣為奴這件事情,也是近幾年才出現的。」

  「身為苦行僧,你知道的還真是清楚。」西里爾深吸一口氣,消化著尼爾·奧爾登帶來的信息。

  遊戲裡的新奧威港在1441年鬼知道長什麼樣,這個區域地圖都是三個版本後才開放的,西里爾能夠知道的,也只有其最高決策權在議會手中,議會擁有七個席位,每個席位由票選決定。

  一般席位都會由權貴或是富商占據。

  議會之下是市政廳,其餘便和正常的城鎮沒有太大的區別。

  在後來開放的版本中,據說玩家可以通過擁有巨額的財富來參選新奧威港的議會,成為其中的一名議員。然而到西里爾穿越為止,都沒見哪名玩家靠砸錢當上議員的,這也被列入輝耀之路十大智商稅之列。

  而此刻苦行僧所言的「青年人」,卻是西里爾聞所未聞的。對方話語中的意思,顯然是正因為有這名青年人存在,才會有半獸人被抓為奴隸去貿易的事情出現。

  「所以……你是掌握了至關重要的證據,想要北上索爾科南求援麼?」西里爾猜測道。

  苦行僧再一次苦笑,他搖著頭,指了指自己:「讓閣下笑話了,我只不過是為了自保而已。」

  「自保?」

  西里爾再次疑惑,苦行僧卻站起了身,雙手合十在胸口,向他深深行禮:「亞德里恩閣下,這件事情我勸您不要追查到底,這裡面牽扯的事情遠非身處拉羅謝爾的您能夠解決的,我……」

  可他話音未落,明亮的銀光已經自他的眼前一閃而過,那柄鋒銳的劍又一次指在了他的頸前。

  而面前少年已經站起身,目光與聲音都變得冷冽:

  「說出來,做與不做是我的自由,但說與不說,由不得你。」

  「尼爾·奧爾登閣下,可別忘了,你現在是我的戰俘。」

  尼爾·奧爾登深深地注視著面前的年輕人,棕色的瞳孔收縮著,像是想要看穿這個年輕人究竟在想什麼。但片刻之後,他便鬆開了合在胸前的手,後退一步,重新緩緩跪坐了下去。

  「是的,如您所願,雖說我身已不配歸尤瑞拉的懷抱,但身上的污穢,還是希望能在死去之前多洗掉一點。」

  「您,聽說過艾文·薩克森這個名字麼?」

  「艾文·薩克森?」西里爾回憶了一下,隨後搖頭,「從未聽過——再說了,我身處拉羅謝爾,又怎麼可能聽過你們新奧威港人的名字。」

  「他便是我說的那名青年人,他也是這一切的禍源。」苦行僧的語氣波瀾不驚,但西里爾卻莫名聽出,他在念出這個名字的時候,聲音里所隱藏的、如陰雲下重疊的浪潮般的怒意,「艾文·薩克森,現年二十七歲,二十五年前出現在新奧威港,被聖殿的聖女克勞瑞斯·班傑明收養……」

  二十五年前,彼時還是稚童的艾文·薩克森被好心的海洋聖殿聖女克勞瑞斯·班傑明收養——遊戲中,這位聖女在新奧威港的港口擁有一座石像,以用來懷念這名好心的聖女。

  據說她在短短四十七年的人生中,收養的孤兒數量超過五百人,資助過上千名孩童讀書。被她幫助過的人混跡在新奧威港的各個階層,可以說她是新奧威港影響力最大的人之一。

  只不過,這位名為艾文·薩克森的被收養者,卻隨著年齡的增長,逐漸走向了她所不希望走向的方向。

  艾文·薩克森加入了港口的地下勢力,在長久的出海之後,接手了絕大部分地下的武器貿易生意——這當然是違反法律的,無論是私自出口新奧威港的武器裝備、還是進口外來的武器,都是不被規則所允許的。

  但仗著自己的能力,他和許多的中高層混熟後,那些人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誰不喜歡多一份額外的收入呢?

  新奧威港是一個階級並不固化的地方,是一個新興勢力能夠迅速冒頭的地方,有議會維持著商會之間平等且良性的競爭,沒有如拉羅謝爾南方貴族的北盟一樣對下層的打壓。

  谷</span>當艾文·薩克森靠著自己前期的積累成立起自己的商會,開始黑道白道通吃之時,已經沒有人能夠阻止他的商會崛起。

  他的武器貿易使他擁有最精銳的護航衛隊,據說海上橫行的海盜中一半是他的人,一半用著他的裝備。

  西里爾瞳孔一陣陣的地震,如果不是面前的苦行僧講述,他怎麼可能了解到這樣的事情?

  假如真要靠自己去調查,如今已經於新奧威港一手遮天的艾文·薩克森想要隱藏什麼、掩蓋什麼、抹去什麼,都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但問題在於……」西里爾整理了一下情緒,繼續問道,「就算如此,就算艾文·薩克森真的如此擁有權勢,又和你說的新奧威港的大劫,還有你被迫逃離新奧威港有什麼關係。」

  「這個啊……因為當克勞瑞斯·班傑明察覺到奴隸貿易之事之後,她希望能夠挽回艾文·薩克森,讓他放棄罪惡的一面。」

  苦行僧抬起了頭,目光清澈,平靜地注視著西里爾。

  「而我,殺死了克勞瑞斯·班傑明。」

  ————————

  夜風冷冷,這註定是無眠之夜。

  西里爾扶著額頭,坐在窗台前,後面法師小姐的雙手正輕輕揉搓著他的太陽穴,在指尖附加水愈之術,療愈著自己的維先生疲憊的心靈。

  「所以說……那位苦行僧給你講述了一個非常,非常,非常讓人難以接受的故事?」

  「並不只是如此——」西里爾發泄似的長長「啊」了一聲,嘴裡便被米莎從一側投入一片剝好的「佩佩果」的果實,酸甜的汁水溢滿了口腔。

  他幾口將其咽下,才繼續說道。

  「米婭啊,你之前說我是木頭,我看那個尼爾·奧爾登,他才是真正的木頭。」

  「他的目的是追查奴隸貿易事件,聖女也要追查此事,但他卻殺死了聖女。我問他為什麼,他低下頭和我說錯便是錯,認罪了,就差念一句阿彌陀佛了——你說這算什麼事兒嗎!」

  「聽起來非常複雜……但阿彌陀佛是什麼。」米婭好奇道。

  「這不是關注的重點……」他搖頭道,「但也算是有好消息。」

  「那個苦行僧願意和我們一起前去新奧威港麼?」

  「他有點猶豫。」西里爾攤手道,「不過還是答應了。」

  「因為您把劍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因為我把劍架到了他的脖子上……你怎麼知道的?」西里爾仰起頭,正對上法師小姐低垂的頭,她眼睛彎彎的,笑起來臉頰上露出兩個酒窩。

  「因為維先生的這副做派,我們都太熟悉了呀。」她伸手在少年的臉頰上揪了兩下,輕輕騷動著他的下巴,「不過一年前……不,大半年前你還不是這樣的來著。」

  「似乎是和銀刃騎士團的騎士們接觸後就這樣了。」西里爾回憶著自己,以前好像也沒沒事情就拔劍嚇唬人。

  「看來都怪克里斯汀團長。」米婭也發出一聲嘆息。

  「是啊,都怪克里斯汀團長。」西里爾點頭道。

  而精靈小姐靠在窗台上,翻閱著她的大書,此時慢悠悠念道:「同族,我查到了,尤瑞拉聖泉對新奧威港人的意義重大,他們相信潔淨的聖泉能夠保佑他們出海平安,能夠避開風暴。而如果聖泉污濁,便會雷雨交加,暴風雨將長久地逗留在海面上……」

  「所以尤瑞拉聖泉還能預報海上的天氣?」

  「除此之外,尤瑞拉祭禮同樣需要聖泉的泉水……總之,都是和海洋相關的事情。」

  「自然法典上還會講新奧威港的事嗎?」西里爾抬眼問道。

  「當然不是。」米莎將書攤開給西里爾看,卻見大書裡面還夾了一本書,封皮上明明白白寫著《拉羅謝爾南海航線與周邊地區博物志》。

  「那為什麼還要攤開你的自然法典啊?」

  「因為已經習慣了。」米莎將書合攏,站起來走到西里爾身邊,「諾拉大人也給出了預示,新奧威港將會有不祥之事發生,同族如果真的要去的話……」

  「去新奧威港一趟,看來是少不了的了。」西里爾搖了搖頭,看出精靈小姐給他打退堂鼓的意思。而後者臉上微微一笑,也不多言,只是坐到一邊的沙發上。

  如果沒有尼爾·奧爾登那一番話,西里爾還會以為這只是非常普通的一趟外交出行,坐個船出個遠差,至少路上不會有多少麻煩。

  但現如今看來,光是要去新奧威港就有一堆的麻煩。假如被打聽到自己要插手運奴相關的事情,那些橫行無忌的海盜恐怕路上就能把自己的船給掀了。

  就像南方的精兵放到北方的雪地里戰鬥力銳減一般,常年陸路的人到海洋上也必然不適應。

  就說這五十個強襲騎士團的精壯小伙,別看在地面上生龍活虎嗷嗷直叫,一副伯爵大人說砍誰我們就砍誰的架勢,但真把他們扔到海上……

  估計暈船就得有小一半,戰鬥力銳減的又有小一半。

  而且看阿納斯塔西婭·赫爾曼的意思,這一趟前往新奧威港,顯然船隻是由南方貴族提供,種種事情牽扯下來,一切都顯得對他極為不利。

  請問現在回索爾科南,還來得及麼?

  他在心裡發著愁,要是自己在南邊有熟人該多好,不是自己的地盤總是不好辦事情……

  等一下。

  南邊的……熟人?

  【請記住我們的域名 ,如果喜歡本站請分享到Facebook臉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