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的一聲,蕭祈感受到一股強大且危險的氣息朝他涌過來,他反射性的抱住身前的孩子,低下頭想看看他,就看見一雙已經哭得紅腫的眼睛正抬著頭望著他。
眼神中似乎帶著濃濃的眷念和不舍。
「楚度」
那是蕭祈昏迷前最後的一個念頭, 接著他就陷入了黑暗中。
疼,腦袋疼,背後也疼,全身都疼,他仿佛被丟進了火爐里,熊熊的大火不停的灼燒著他的四肢,他想逃,卻無法控制他的雙腳,他想睜開雙眼,卻依舊只能陷在黑暗中。
蕭祈感覺自己可能快死了,他在無邊的痛苦中掙扎了許久,卻沒有辦法逃脫。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突然聽見了一道聲音。
是誰在哭?哭的抽抽搭搭,好像下一秒就要背過氣去一樣,那個聲音有點熟悉,但始終想不起來在哪裡聽過,但聽見那個聲音後,蕭祈覺得自己的身體好像沒有那麼痛了。
只是這個聲音開始不停的出現在他耳邊,一刻不停,聽得久了蕭祈也有一點煩了。
「好吵啊」蕭祈無意識的抬手想要揮開耳朵旁的雜音,只是一動手臂處就傳來一股鑽心的疼痛。
劇烈的疼痛將蕭祈的意識從混沌中拉了回來,耳邊的各種聲音開始變得清晰,身上被灼熱的痛感也慢慢的減輕。
「仙人醒了,仙人醒了」這聲音可真熟悉,蕭祈想著,聲音稚嫩清脆,卻不是不負的聲音。
隨著叫喊聲與腳步聲漸漸響起,那嗡嗡的抽泣聲終於停止了。
他努力的睜了睜眼,眼皮沉重得如同有千斤重擔壓著,偶爾一兩下抬起眼皮,眼前也只有一片白茫。
只是不多一會兒,蕭祈的床邊圍滿了人。
他好像感覺到了不負小小肉肉的手指搭在他的脈搏處,又聽見莫夕正在單方面罵著璞爭,不過也不能怪璞爭,要怪也只能怪這些年和魔族妖族鬼族的爭鬥太少,應對這些事經驗實在不夠,也不知道最後流雲城的事查清楚了沒,他好像拖後腿了。
好像還聞到了烤鴨的味道,好像還是融仙城炎黃洞門口的那家。
「哎」蕭祈內心一陣悲傷,自己都覺得他可能已經升天了,不然怎麼還能夢到融仙城的烤鴨?融仙城那麼遠,他已經好久沒有吃過了。
在敬雪山上別說烤鴨這麼香的食物了,就是一些氣味清淡的人界熱食都只有剛上山的弟子才能吃,分量控制得極為嚴苛,偷摸一點都不行。
執珍師叔一向摳門(假的!),因為執禮師叔要求我們戒口腹之慾,總是在耳邊念叨苦修苦修的。雖然修仙之人早就已經辟穀,但作為一個有味覺嗅覺的人,天天喝雪水露水吃山花野果也太慘了些。就是因為師叔太摳,這樣不許吃那樣不許吃,他們才總是偷偷跑下山。
有時候蕭祈還會回憶起前世的美食,然後覺得長生不老也不過如此。
但總之,新鮮出爐的烤鴨真的太香了。
蕭祈不自覺的吞了吞口水。
就這一個動作,周圍的人仿佛受到了驚嚇,聲音開始此起彼伏的響起。
「師弟,你快醒醒」哦,是竟夕的聲音
「師兄,師兄」帶著哭腔和委屈,是不負。
「阿祈啊,你還好麼?」是執禮師叔
「臭小子,你聞聞」最後是執珍師叔,隨著他的話音落下,那濃郁的烤鴨香氣越發明顯了。
「臭小子,再不醒這烤鴨我可留不住了,你也是知道的,烤鴨趁熱才好吃」
卻都不是夢裡一直抽泣的那個聲音。
蕭祈沒有聽見那個聲音,內心一陣陣的失落,但下一秒,一個熟悉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仙人你醒醒吧,你師叔說你平時求他最多的就是要吃烤鴨,他老人家特地去好遠的地方買了烤鴨回來,還是熱的,你聞聞。」
這個聲音,這個聲音太真實了,修仙之人不常睡覺,所以就很少會做夢,蕭祈已經很多年沒有聽見過這個聲音了。
那是上輩子,蕭祈聽了二十年的聲音,他以為他忘了。
烤鴨的香味越來越濃。
蕭祈又欲暈過去的時候,突然想到昏迷前最後看到的那雙紅腫的眼睛,眼皮上的重擔一下消失不見了,他一下睜開了眼睛。
眼前是一隻烤鴨,油光水滑冒著熱氣,烤鴨後面是一張臉,一張蕭祈想忘卻忘不掉的臉,想恨也無法恨起來的臉。
無論是八歲還是十八歲,蕭祈熟悉楚度的每一個習慣,每一個細節。
眉邊的痣,帶笑的眼,勾起的唇角。
太像了,蕭祈愣愣的看著眼前八歲的男孩。
不,不是像,是一模一樣。
「師兄,你傻了?」不負爬到蕭祈床的另一邊,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師兄你沒什麼大事,只是骨頭斷了幾根,還被扎了兩刀,背後被魔氣灼燒了一點點」不負伸出兩根手指在蕭祈眼前比劃「不過不嚴重,還好我及時把你和這個小孩收進了炎黃鼎里,不然我們可能就見不到你了,師姐說雖然我私自下山犯了錯,但是陰差陽錯的救了你,也算是將功補過了,她就不罰我去思過崖思過了,師兄你看,帶上我還是有好處的吧,所以師兄,你以後下山要記得帶上我,我………」
不負話還沒說完,一旁的竟夕拉著璞爭的耳朵也湊過來了「這個臭小子破壞力也太大了,我讓阿祈暗中查訪,你懂什麼叫暗中查訪麼?」竟夕將嘴湊到璞爭耳朵邊吼道,然後扭頭對蕭祈說「他都把整個流雲城拆了,還差點把你這個病秧子弄死了。」
竟夕說完好像發覺自己的行為很不好,慌忙鬆開手,立刻和璞爭離得八丈遠。
「師姐,師姐,這不怪璞爭師弟,那魔魘族手段太殘忍了,就算璞爭師弟不出手,我也會出手的,而且我不是病秧子。」蕭祈回過神,將目光從救回來的少年臉上挪開,條件反射性的為璞爭爭辯了兩句。
「師兄,對不起,我沒做到下山前的承諾,讓你受了傷」璞爭低下頭,聲音依舊冷漠,但是帶著歉意和關心。
為什麼這麼一個冰山大美男要在我面前表現得這麼可憐。
蕭祈躺在床上胡亂的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