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謠和季渃丞的婚禮定在九月一日,全國開學的那一天。閱讀
那天的凌晨三點,姜謠就被馮連叫起來化妝。
按照習俗,婚禮之前她和季渃丞不能見面,要各自在不同的房間打扮。
她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呆滯的坐在床上緩了好久,還是好想睡覺。
要不是姜楚年堅持,她真的懶得大操大辦,直接躲到哪個海島旅遊一圈就算了。
但是她爸很傳統,非要風風光光的把她嫁出去,哪怕她已經跟季老師滾了好幾年的床單了。
馮連給她端過來一杯咖啡,感嘆道:「小公主今天就要嫁了,時間過的真快啊。」
領證都好久了,哪能是今天。
要不是季老師不著急,估計她孩子都生出來了。
姜謠把咖啡喝完,多少清醒了些。
她慢吞吞蹭下了床,走到窗邊,一把拉開了窗簾。
天還沒亮呢。
窗外的馬路上,嵌著一盞盞昏黃的路燈,像按進大地里的金色紐扣,一動不動,溫柔的散發著光暈。
這個時間街上的車也少了些,偶爾有呼嘯過的大貨車蓋過聒噪的蟲鳴。
遠方是一片靜謐的黑,看不見星星,也沒有月亮,只有沉沉的暮色。
再等一會兒,就能看到日出了。
「我給季老師打個電話,看看他起了沒。」
姜謠轉回身要摸自己的手機。
馮連趕緊把她攔了下來。
「說好現在不能聯繫的,而且季老師肯定起了,他什麼時候不守時過。」
姜謠猶豫了一下,還是聽馮連的放下了。
這種夜深人靜的時候,她莫名想見季渃丞,想縮進他的懷裡睡個回籠覺。
「趕緊去沖個澡,馬上就該化妝了。」
馮連把姜謠推進浴室,自己興奮的在房間裡來回踱步,生怕落下什麼流程。
其實昨天晚上姜謠已經洗過了,但她還是仔仔細細的把自己搗騰乾淨,打上一層香噴噴的沐浴露。
穿好衣服出來,化妝師已經在客廳里等著了。
她的化妝檯就正對著酒店客廳的落地窗,抬頭望去,遠處的天邊像被撕破了一個清白色的口子,露出一線天光。
她坐在鏡子面前,讓化妝師在她臉上塗抹。
承辦婚禮的公司有專門錄製紀錄片的攝影師,鏡頭對準姜謠,仔仔細細記錄著這天的每一分每一秒。
趁著化妝師在給她弄頭髮的時候,攝影師笑著對姜謠道:「大美女來看看鏡頭。」
姜謠揚起臉,對著鏡頭嫵媚一笑,桃花眼微微彎著,睫毛輕顫,楚楚動人。
攝影師問道:「對了,謠謠為什麼要把婚禮定在九月一日呢?」
他們公司曾經專門找有名的師父算過,也給姜謠提供了好幾個黃道吉日,但都被否決了。
她指定要在九月一日。
姜謠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淡笑道:「因為這天很特別。」
攝影師不解:「哪裡特別啊,好像是開學日。」
姜謠輕輕點了點頭:「對啊,開學日就挺好,是個新的開始。」
她不好意思說,其實今天也是她遇見季渃丞的紀念日。
或許沒那麼浪漫,但卻深刻的烙印在了她的記憶里。
對她來說,那是一段新生活的開始。
幾年前的今天,她剛剛完成為期十天的軍訓,疲憊的軍訓生活徹底打消了她對高中的期待。
她人也曬得黑了,嗓子也喊得啞了,起了個大早,背著一書包的課本趕來上學,剛到教室,就趴在了桌面上。
盡情睡覺。
反正也沒人敢管她。
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發小陳冬踹了下她的凳子。
力氣還挺大,差點把姜謠從椅子上震下去。
被人打擾清夢的姜謠脾氣特別差,猛地轉回頭去怒瞪陳冬,頂著睡成三眼皮的桃花眼罵道:「腿欠不欠!」
班級里鴉雀無聲,眾人的目光紛紛投向她。
陳冬無奈的遮住了臉,不忍直視。
姜謠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氣氛不對,她一瞬間驚醒了。
前台上響起了個十分悅耳清亮的男音——
「總算醒了?」
姜謠尋著聲音轉回頭去,只看了一眼,就怔住了。
那時候的季渃丞不過二十三歲,他有一雙異常有吸引力的漂亮的眼睛,眼神中看不出喜怒,濃密的睫毛仿佛自帶眼線,雙眼皮輕輕折起。
姜謠從未見過長得這麼好看的男人,金絲邊的眼鏡,白襯衫,扣子一絲不苟的繫到最上面的一顆,黑牛皮的腰帶勒住柔韌的腰肢,包裹在西裝褲里的腿又長又直。
她神色有些倉皇,手臂一顫,把自己的水杯撞到了地上,水灑了一地,杯子滾了滾,滾到講台前面。
季渃丞盯著她看了片刻,彎腰蹲身,將她的水杯撿了起來,給她送回到桌面上。
「上課不許睡覺。」他溫和的警告。
姜謠的確睡不著了,她所有的目光都被這個人給吸引了。
季渃丞靠近的時候,她嗅到了他身上淡淡的茶香,香的她的心砰砰亂跳。
然後,一見傾心。
攝影師好奇道:「謠謠和季教授是怎麼認識的呢,好像你們的職業也沒有交集吧。」
攝影師是個典型的宅男,對倆人了解的不深,據他所知,一個是知名演員,一個是國寶級教授。
姜謠回過神來,眼波溫柔:「他曾經做過我的物理老師。」
老師和學生什麼的,攝影師瞬間聯想了很多。
「那你一定學習很好,然後季教授對你印象深刻,就為你傾倒了。」
姜謠摸了摸被固定好的頭髮,見不會散開,這才搖搖頭:「不是啊,季渃丞最開始很煩我。」
攝影師一愣:「怎麼可能,你這麼好看。」
姜謠自嘲道:「我高中時候很土的,而且那時候特別囂張,也特別幼稚,季渃丞躲我都來不及,別說喜歡我了。」
攝影師趕緊把鏡頭拉的近了些,問道:「謠謠太謙虛了,粉絲會當真的哦。」
姜謠把腳搭在凳子的橫樑上,手掌一攤,開始羅列自己的罪狀。
「我在物理課上跟同學打過架,踹翻桌子差點砸到季渃丞。
「我在他的備課本上寫過小情書,後來才知道那是用來考核的,他還得重寫一份。
「我攪合過他和別的女老師的約飯,一生氣吃了他桌子上的巧克力,結果那是他爸給他帶的紀念品。
「我帶著他的名字上過學校貼吧的表白貼,還經常堵在他辦公室門口裝偶遇。
「總得來說,的確不怎麼討人喜歡。」
攝影師暗自吐了吐舌頭,感嘆道:「還真是年少輕狂啊!」
姜謠攥了攥手指,含笑不語。
如果讓她重回到十六歲,她大概還會這麼做。
那時候笨拙又倔強的自己,並不會表達喜歡,可那段磕磕絆絆的年少歲月,讓整個青春都濃墨重彩起來。
「那麼最後謠謠想對季教授說什麼呢?」
姜謠想了想:「也沒什麼,就是我圓滿了。」
「那你猜季教授會對你說什麼呢?」
「大概是要好好聽話,要注意身體之類的。」
「啊,就這樣麼?」
「不然呢,他特別害羞,在鏡頭面前說不出什麼的,尤其是這種紀錄片還要放到網上去。」姜謠自信道。
同樓層的另一個套房裡,季渃丞同樣接受著採訪。
他已經換好了衣服,靠坐在沙發上,喝著茶等待日出。
起伏的山脈後面躍出一絲橙紅,微弱的幾乎讓人察覺不到。
但天已經夠亮了,路燈悄然熄滅,晨霧降臨在都市的每個角落。
女攝影師舉著DV,將鏡頭對準季渃丞的上半身,愉悅的問道:「馬上就要舉辦婚禮了,緊張麼?」
季渃丞轉過頭來,衝著鏡頭笑笑:「我還好,但她應該比我緊張。」
「聽說您已經提名諾貝爾獎了,是結婚開心還是得獎開心啊?」
季渃丞抿了抿唇,溫和道:「只要有她陪著,哪個都好。」
「您比您太太大七歲,兩位是怎麼相知相愛的呢?」
季渃丞思索了片刻,目光變得有些悠遠:「我太太總說,所有看似浪漫的偶遇,都靠一方鍥而不捨的努力,一開始的確是她總跟在我身後。」
「果然是謠謠的性格,敢愛敢恨。但是聽說你們最初是師生關係,會不會還有點不敢接近?」
「她主意很多,我第一次做老師,的確很狼狽,但奇怪的是,我並不覺得困擾,有時候乾脆任由她胡鬧。現在想想,或許換一個人,我就不願意了。」
季渃丞輕輕摩擦著指尖的戒指,回憶起當初的種種,眼底滿是愛意。
「那您當時就愛上您太太嘍?」
季渃丞搖搖頭:「她那時候還小,我是真把她當成學生看,只不過她太鮮活了,像一團炙熱的火,帶著點燃一切的旺盛,這也是後來我的感情發生變化的契機。」
「看來謠謠真的像她說的那樣,一直鍥而不捨的努力呢。」
季渃丞微微垂下眸,輕聲道:「但你也知道,偶遇之所以能被稱為浪漫,總歸不會只有一個人動心,是吧?」
女攝影師恍惚了一下,她總覺得季渃丞垂眸的一瞬間,異常迷人。
有些羞澀,又十分坦誠。
「那您最後有什麼想對您太太說的麼?」
季渃丞對著鏡頭,沉默了片刻,緩緩道:「寶貝兒,我愛你啊。」
借著晨曦的光,攝影師依稀覺得季教授的耳朵有點紅。
但也可能是錯覺,因為太陽升起來了,一方天地都被染上鮮亮的橙紅,光彩奪目。
錄像本該結束了,但是攝影師捨不得中斷錄製。
這兩個人,還能更美好麼?
事實證明,能的。
後來,他們有了一對雙胞胎兒子,大的叫季郁明,小的叫姜斯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