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謠沒約著馮連,把柳億一叫到了學校圖書館。閱讀
從安全通道進去,頂層的玻璃窗可以直接爬到天台,平時導演系的同學喜歡到這裡來拍片子,但是絕大部分時間還是挺安靜的。
柳億一把吸管插到奶茶杯裡面,咬了兩下才慢慢吸了一口。
她最近工作忙,黑白顛倒還飲食不規律,到不在意攝入糖分。
姜謠眼巴巴看著,愣是沒敢喝。
「肯定有問題,但是馮連不會跟我說。」
她把目光從奶茶上移開,朝樓下望去。
圖書館門外是成片的自行車,稀稀拉拉的有學生從外面進來,繞過曲折的車間小道,去大門口刷卡。
柳億一含著珍珠,嗤笑一聲:「還能是什麼,你和張仲洵本來就沒有CP感,要是劇播的時候他正好解約,再爆出你倆不和的傳聞,這劇不是白投資了麼。」
姜謠皺了皺眉:「看來投資商們已經有小道消息了,張仲洵要提前解約。」
柳億一大大咧咧的坐在石頭上,扯了扯肩頭的衣帯:「其實就跟多米諾骨牌似的,你要是沒這麼早簽我,張仲洵也不會狗急跳牆,著急跟朱惟照捆綁,畢竟違約金那麼高呢。」
姜謠明白,其實真正追溯下去,也分不清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就已經朝著這個結局發展了。
她只是有點惋惜:「這麼倉促剪出來的作品,邏輯上會出問題。」
《穿越》這部戲非常雜,涉及古代現代兩處場景,相互之間又有勾連,又牽扯著彼此的命運,一旦處理不好,就容易讓人看得雲山霧繞,不明所以。
明明是大製作好班底,偏偏在最後的時刻,穩不住了。
「好作品沒人看和熱度高做的爛,你選哪個?」柳億一攤手,抬起眼睛看姜謠。
她最近在戒菸,因為綜藝都是外景,一拍就是幾個整天,她不能當著人的面抽菸,對人設有影響。
不能抽菸就只能吃甜的,咖啡,奶茶,巧克力,但得能上癮的零食,她都在嘗試。
但好像心裡仍然有個空地,怎麼都滿足不了,隱隱讓人煩躁。
姜謠頹唐的蹲在地上,手指摳著地磚縫隙里的小嫩草:「演員能決定的事太少了。」
就像她現在這部爛劇,明明拍的什麼都不是,但是劇組已經樂瘋了,看網上的罵聲都是咧著嘴的,熱度源源不斷的轉化成實在的金錢,要不是馮連這邊抵死攔著姜謠出去營業,熱度還會高。
從公司的利益上來說,拍部爛劇沒什麼,讓資方全賠了才是滅頂之災。
大家一起賺錢,多多少少怎麼都好,真要陪了,就開始互相追責了。
所以作為演員當中的一個,不管是姜謠還是張仲洵,都有責任和義務去配合利益最大化。
當然趁著兩人還在同公司的時候,是最容易協調的。
姜謠抬起頭,還想說些什麼,柳億一突然給她比劃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姜謠屏住呼吸,看柳億一的手機在震。
來電顯示:大傻逼。
柳億一盯著手機看了足足有半分鐘,才抖了抖睫毛,按了免提。
「你還真去錄那個狗屁綜藝!」朱惟照的咆哮聲從電話里傳出來。
他把張雅雅趕出門之後,心情一直不好,就出了趟國換換環境。
在國外揮霍了一圈,終於恢復了些精神,結果飛機剛一落地,就看到了《濃情蜜意》那個綜藝的路透。
和柳億一搭的小鮮肉是個混血模特,剛出道沒多久,名氣沒多少,但是外形是真優越。
照片裡的柳億一小巧玲瓏,被模特抱在懷裡,微低著頭,烏黑的長髮垂在細瘦的肩膀,笑的特別羞澀。
高嶺之花難得一笑,顯得特別珍貴。
節目組給他們塑造的人設是,年輕人就要熱情似火。
朱惟照好不容易調整的心態一瞬間就炸了,他沒想到柳億一真這麼絕。
其實他心裡還是給了她回頭的機會的。
只要她服個軟,認個錯,不再揪著幾個炮灰網紅斤斤計較,朱惟照也就借坡下驢了。
他也不知道對柳億一到底是什麼感情,反正就是要把她栓在身邊,哪怕不碰,也不能任她跟別人談情說愛。
他有錢,有地位,有顏值,憑什麼還抓不住一個柳億一。
柳億一朝姜謠擠眉弄眼,對她連比劃帶嘴型,然後把手機遞給她。
姜謠皺了皺鼻子,掐著嗓子道:「柳小姐正在工作,我是她的助理,請問您是誰,有預約麼?」
朱惟照沉默了。
姜謠默默翻了個白眼:「我掛了。」
「等等!你讓她接電話。」
姜謠還是那句話:「請問有預約麼?」
朱惟照煩躁道:「她知道我是誰!」
姜謠扯著嗓子喊:「柳姐,您備註的大傻逼給您來電話了,要接麼?」
朱惟照:「......」
羞辱盡興了,柳億一輕蔑一笑,把電話接了過去:「還有東西沒收拾完麼,你扔門口,我讓助理去取。」
朱惟照深吸了一口氣,儘量平心靜氣道:「你鬧夠了沒有,跟星耀解約,解約費我幫你出。」
姜謠立刻瞪圓了眼睛,要不是朱惟照在屏幕里,她都想上去撕逼了。
有錢了不起啊,就像誰沒有錢似的。
柳億一聽聞輕輕挑了挑眉,她伸手把奶茶里的吸管抽出來,叼在嘴裡當煙使:「你能給我付多少,比張仲洵還多麼?」
朱惟照輕哼了一聲:「怎麼,跟女人比夠了,現在男人也比?」
柳億一看了一眼姜謠,懶洋洋道:「友情告訴你,我違約金比張仲洵高。」
姜謠靈機一動,明白柳億一是什麼意思了。
這是從朱惟照那裡探底呢。
「張仲洵的違約金他自己付。」
柳億一眼睛微眯,姜謠手裡的動作也停了。
自己付?
「你又用資源卡他時間逼他解約了?」柳億一漫不經心的問。
朱惟照不管平時怎麼浪,腦子都是夠用的。
他不可能為了簽張仲洵不顧一切,柳億一的出走也變相的成了他威脅張仲洵的籌碼。
這人公私分明,一邊氣著柳億一,一邊還能冷靜的把突發狀況轉化成優勢。
朱惟照不說話,算是默認了。
「謝謝你啊,還特意打電話來慰問,但是客氣了,新公司挺好,我還不打算走。」柳億一輕輕咬著吸管,眼底神色淡漠。
朱惟照冷冷道:「我給你的機會也是有限的,別得寸進尺。」
柳億一勾起唇角,把吸管拔了出去:「你把扔出來的東西都放回原位,我就回去。」
朱惟照呼吸粗重,他已經出了海關,周圍都是人,全是嘈雜的人聲,柳億一還輕聲說了句什麼,但他沒聽清。
等他想再問一遍的時候,對面已經掛了。
姜謠把柳億一扔掉的吸管撿起來,連同喝剩一半的奶茶一起扔到垃圾袋裡,無奈道:「你至於麼,每次都往傷口裡插刀。」
扔出來的東西都不知道送到哪個垃圾場去了,或許已經焚燒,或許已經再回收,無論如何都湊不齊了。
柳億一也明白,但她就是故意說出來,讓對方清醒,也讓自己清醒。
有些事做了,就再也改變不了了。
柳億一拍拍姜謠的肩:「來給我餵點狗糧,我這明天還得去節目上談戀愛呢。」
一點靈感都沒有,自己都不相信愛情,本來就是演的,看起來就更假了。
姜謠抿著唇,輕聲道:「季老師要過生日了,我給他買了塊手錶,也沒什麼狗糧,就很普通。」
柳億一摸了摸兜,皺著眉道:「我怎麼總想抽菸。」
「你嗓子剛好,別折騰了。」
柳億一努力把自己的注意力從煙上轉移開:「除了送表呢,還想怎麼過啊,跟電視劇上似的,去個遊樂園,坐個摩天輪?」
姜謠塞了塊木糖醇到柳億一嘴裡:「想什麼呢,既然是生日,肯定和父母一起啊,我正準備訂家餐廳。」
柳億一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也對,我沒父母,都不知道。」
姜謠心裡一酸。
她不願過多打探柳億一的家事,這麼多年和一個老人相依為命,過的有多難,幾乎是她難以想像的。
「等你過生日,可以跟我一起啊,我願意做你爸爸。」姜謠摸了摸柳億一的頭。
柳億一抬眼,輕笑了一聲,罵道:「滾。」
小聚了一會兒,柳億一助理來接她,說臨時有個導演想找她試個角色。
爆出來導演名字之後,姜謠硬是推著柳億一去了。
這機會來之不易,不管演不演得上,在導演面前留個印象也是好的。
她自己又在學校晃了一會兒,拿起手機給朱涵打電話。
朱涵特意跟她互留了聯繫方式,讓她有什麼事情儘管打電話。
姜謠知道,季渃丞從不主動聯繫家裡,朱涵年紀越來越大了,雖然不善言談,但還是拐彎抹角的想和兒子多親近親近。
季奶奶去世的事兒,給他們感觸都挺大的,有些感情,經不起耽擱。
「朱阿姨,我是姜謠。」
朱涵笑容可掬:「謠謠啊,怎麼想起跟我打電話了。」
姜謠攥著鐵欄杆,輕輕咬了咬下唇:「我就是想問問阿姨,周六我們訂個什麼樣的餐廳啊,中餐還是西餐,我覺得jw或者Ritz的自助也不錯......」
朱涵有些遲疑的打斷她,笑著問:「周六是有什麼事麼,我這邊可能還有飯局,周日不行麼?」
姜謠沉默了片刻,心底沒來由的有些疼。
她慢吞吞道:「四月二十一,是季老師的生日。」
朱涵愣了好久,開始手忙腳亂的翻著什麼,然後支支吾吾的說:「哦...這周末麼,我都忙忘了...那...他爸還在闌市呢,這樣我先推一下行程,一會兒給你打電話。」
「好的,阿姨。」
姜謠把電話放下,輕聲嘆了口氣。
朱涵是真忘了。
顯然還不是第一次忘了。
高中三年吧,姜謠經常像跟屁蟲似的跟著季渃丞,還從來不知道他什麼時候過過生日。
要不是偷看了他的身份證,她都不敢相信,四月中的一天,有那麼重要。
而她每次生日,姜楚年勢必會大操大辦,恨不得折騰著圈裡的大咖大腕都來給她送祝福。
因為姜楚年是有點迷信的,覺得能紅的人,一定是命裡帶運。
從這些人口中說出來的祝福能成真,他得給女兒最好的。
現在姜謠恨不得把自己享受過的一切,全都分給季渃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