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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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物理老師,姜謠喜歡這個稱呼。

  在盛華的校園裡,他就是她的物理老師。

  和帝都常年的霧霾天不同,闌市的冬天幾乎都是天朗氣清的。

  姜謠踩了踩雪,在主教學樓面前擺好pose,照了好幾張照片。

  季渃丞的拍照水平還不錯,照的她明眸皓齒,纖瘦可愛。

  倆人又進教學樓把曾經工作和學習的地方看了一遍,物理辦公室早就換了別的老師,大門緊鎖,姜謠原本的班級里也已經換了第二批學生了。

  時光飛速流過,她覺得好像昨天,她還和喵喵在教室里閒聊,還舉著七八張空白的卷子愁眉苦臉。

  那時候真年輕啊。

  逛完了校園,他們沒再灰溜溜的翻牆出去。

  姜謠領著季渃丞堂而皇之的從大門走,在門衛目瞪口呆的表情下,面不改色的出了門。

  季渃丞尚有些抱歉,路過的時候朝門衛點頭示意。

  走到馬路邊上,季渃丞叫了輛計程車,送姜謠回家。

  車子停在姜謠家別墅門口,姜謠又哼哼唧唧的抱住他的胳膊,不想分開。

  季渃丞揉揉她的後背,安撫道:「乖。」

  「不要走啊,我不捨得放你走,我想跟你吃飯,放煙花,說悄悄話和...你懂得。」姜謠靠在季渃丞懷裡,拼命呼吸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清茶味道。

  季渃丞笑道:「那怎麼辦呢,你父母肯定也想你了。」

  姜謠噘了噘嘴,垂著桃花眼:「我知道,可是我們也沒呆多長時間。」

  「明天我再來見你。」季渃丞彎著眼,好脾氣的哄著她。

  司機輕咳了一聲:「你倆還走不走了?」

  姜謠這才磨磨蹭蹭的下了車,乖巧的站在門口,跟季渃丞揮手告別。

  等車子開過路口,徹底消失不見,她才依依不捨的轉身按門鈴。

  季渃丞獨自一人回市裡的小區。

  司機嘿嘿一笑:「女朋友挺纏人哈。」

  季渃丞挑了挑眉,含蓄道:「還好。」

  司機嘟囔:「現在的小女孩都纏人,長得還好,又住別墅區,你也不容易啊。」

  季渃丞淡淡一笑:「為什麼不容易。」

  司機打了個哈哈,沒再說什麼。

  季渃丞恍然,覺得對方大概把他當成什么小白臉了,是需要依附姜謠的那種。

  這麼一想,他也沒覺得受到了侮辱,反倒覺得還挺有趣。

  起碼說明從外貌上來看,他們還看不出年齡差。

  他回到家,季江懷已經在置辦年貨了,春聯和膠水擺在茶几上,他爸正一絲不苟的在春聯的背面擦膠水。

  「爸,怎麼還用膠水,現在不都流行膠棒了?」

  季江懷直起身子,把漿糊稍微吹了吹,感嘆道:「用不慣那新鮮玩意。」

  季渃丞幫著他把剩下的塗了,一起拿到門口貼好,季江懷囑咐道:「你媽也下飛機了,正往這邊趕呢,你看還能不能訂到飯店,晚上我們出去吃。」

  季渃丞點點頭,回房間將正裝換下,穿了套休閒的棉服。

  季江懷坐在沙發上,對換好衣服的季渃丞道:「對了,你也別忘了跟你導師說聲新年快樂,畢竟帶了你那麼多年。」

  季渃丞的腳步一頓,神色僵硬了片刻,露出一絲沒什麼溫度的笑:「好。」

  季江懷推了推眼鏡,仔細打量了兒子一眼。

  「趁著你媽還沒回來,我能不能問一句,當初你為什麼非要回國來啊?」

  這都多少年過去了,季渃丞始終沒有一個明確的說法,就是猝不及防的回國了,誰也規勸不了。

  他也給呂家殷那邊去了電話,什麼都沒問出來,就好像是季渃丞一時興起似的。

  但他知道肯定沒有那麼簡單。

  雖然他和季渃丞相處的時間不像普通父子那麼多,但多年從事教育行業,他也見過不少類型的孩子了。

  季渃丞就是典型的,只會自己消化負面能量,不願意分享和釋放那種悶瓜。

  看著怎樣都好,但誰也別想走進他內心深處。

  作為父親,他實在有愧。

  年輕時候拼事業,讓季渃丞接受精英教育,很早的出國獨立,沒有享受普通孩子擁有的童年生活,這多少對季渃丞現在的個性有影響。

  「是不是因為感情問題啊?」

  季江懷謹慎的問。

  他想像不出還有什麼能讓季渃丞失意回國。

  季渃丞啞然失笑,稍微提了提褲子,坐在季江懷身邊:「您想多了,在感情方面,我只有姜謠一個人。」

  季江懷皺了皺眉:「趁著你媽沒回來,就咱們倆,你跟我說說,當初到底怎麼了?」

  季渃丞垂了垂眼,捏起桌面上的膠水瓶,在手心裡轉了轉。

  「都六年過去了,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現在一切都好,而且方向明確,您說是吧。」

  他抬起頭,直視著季江懷的眼睛。

  就算說出來,也是徒增一個人的煩惱,根本無濟於事。

  季江懷拿他沒辦法,把眼鏡摘了下來,塞在眼鏡盒裡:「你是真的決定要跟姜謠結婚麼?她現在還小,演員這個職業變動也大,但是你到了成家立業的年紀了,你可想清楚。」

  季渃丞顫了顫眼瞼,把膠水輕輕放在茶几邊緣:「沒什麼可想的,我得謝謝姜謠,給了我足夠的安全感。」

  他信姜謠說的話,只要她說的,他都信。

  他知道姜謠有多愛他,並且不曾想過,他們會因為什麼事情分開。

  畢竟連師生這道坎,也都跨過去了。

  話題隨著朱涵的開門聲宣告終結。

  晚上一家人在香舍區的西餐廳吃了飯,一路沿著閃爍的街燈走回去。

  闌市已經有了濃郁的新年氣氛,柳樹結了霜的枝杈上,掛滿了紅色的布條,上面寫著七七八八的祝福,許願來年健康和樂。

  路過還沒關門的煙花店,季渃丞停住了腳步:「你們先走,我進去買點菸花。」

  朱涵一怔。

  記憶里,季渃丞好像從未放過煙花,隨著近些年城市管控的越來越嚴,放煙花的也少了,即便是年三十,也很少聽到接二連三的鞭炮聲。

  季江懷拉住朱涵的手:「我們先走吧。」

  季渃丞獨自踏進了煙花店。

  老闆磕著瓜子,對掛在牆上的液晶電視打瞌睡。

  好不容易進來人,他站起身,脖子往羽絨服里縮了縮:「來點兒什麼,禮花還是鞭炮?」

  季渃丞看著花花綠綠的鞭炮,侷促道:「一般女孩子喜歡哪種?」

  他對這些東西幾乎一竅不通,隨著年齡的增長,也的確沒那麼大的興趣。

  但即便是姜謠隨口一提的願望,他也想滿足她。

  無論是放煙花,還是她一直想要卻沒完成的事,都好。

  「女孩子啊,就這幾種,聲音不大還漂亮的,還有呲花。」

  季渃丞拎了一個大黑袋子回去,七七八八的都買了一些,大概總能碰到她喜歡的。

  走出繁華的商業街,季渃丞朝天上看了一眼,不由得溫柔一笑。

  月亮輕巧的墜在半空中,細碎閃爍的星辰,灑滿了天際。

  姜謠也拄著下巴往天上看,手指有一搭沒一搭的點著玻璃窗。

  姜楚年心情不錯,走過來攬住她的肩:「寶貝閨女想什麼呢?」

  姜謠轉回頭看了她爸一眼,嘟囔道:「我看月亮呢,沒想什麼。」

  姜楚年「哼」了一聲:「得了吧,你想什麼我還能不知道,有了男人忘了爹。」

  姜謠一下被戳到了心尖,羞憤的在姜楚年胸膛錘了一下,反駁道:「爸你胡說什麼呢。」

  姜楚年也不再逗她,拉了把椅子坐在她身邊,語重心長道:「不過爸爸真的有點正事要問你。」

  姜謠轉過頭,眨著眼等他說。

  「我聽下面人跟我說,那個張仲洵好像對你比較特別,然後你倆現在在一起拍戲。」姜楚年打量姜謠的神色。

  姜謠一皺眉:「下面人是誰,誰跟你說的。」

  他爸在公司是主管管理,藝人經紀有專門的部門負責,其實他爸並不太了解,但是像張仲洵這種台柱子,還是比較關心的。

  「你別管誰說的,你心裡怎麼想的?」

  「我又不喜歡他。」姜謠有些反感。

  姜楚年點了點頭:「你心裡有季老師,當然不喜歡他,但是如果他對你是真心的,你也別表現的太任性知道麼?」

  姜謠的睫毛輕微顫了顫,她不是初入社會的牛犢了,娛樂行業有些彎彎繞繞她平時不願意多想,但不代表想不明白。

  「您什麼意思?」

  「你也長大了,有些面子工程還是要顧及,有些機會該把握也得把握住。」

  姜謠勾了勾唇,眯著眼道:「您還是說明白一點兒,我怕理解錯了。」

  姜楚年雙手交疊,淡淡道:「藝人經紀那邊說他合約快到期了,這兩年他還在上升期,放走挺可惜的。」

  姜謠指了指自己,聲音拔高了些:「你讓我去把他留下來,用感情,戀愛,還是其他交易?」

  姜楚年抓住她的手,嗔道:「胡說,你是我的大寶貝,我怎麼能讓你去交易什麼。

  我的意思是,你又不會一輩子當演員,年紀大了就越來越沒有主動權,這個行當永遠是年輕人的競技場。

  既然你現在喜歡,那爸爸也願意讓你實現自己的夢想,但是公司將來肯定會留給你,你得懂得什麼叫利益最大化。

  張仲洵現在就是你能握在手裡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