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一旦被打斷,兩人都覺得有些尷尬,再也沒有方才的氣氛了。閱讀

  別彆扭扭的睡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季渃丞給姜謠熱了點餃子,兩人吃完,去車站乘車。

  姜謠還沒睡醒,在高鐵上繼續打瞌睡,靠著季渃丞的肩膀,昏昏沉沉。

  季渃丞則打開電腦,手指不停的在寫著什麼。

  等姜謠徹底清醒過來,這才發現,季渃丞為了給她枕著,已經好久沒有換過姿勢了。

  她趕緊坐直身體,給季渃丞揉了揉肩膀:「這是在寫什麼呀?」

  季渃丞見她睡醒了,這才鬆弛下來,整根手臂都有些酸麻。

  「在寫論文。」

  姜謠不太懂研究方面的事情,彎下腰湊過去看。

  她的英文很不錯,但季渃丞的論文專業詞彙實在是太多了,她看了一會兒,沒怎麼看明白。

  季渃丞解釋道:「這是我一直研究的項目,已經有了些進展,所以先寫下來。」

  其餘的她不懂,但是有了些進展她卻聽得明白,姜謠眼前一亮:「所以是要出成果了麼?」

  季渃丞蹙眉想了片刻:「還早,但如果順利的話,應該沒有問題。」

  姜謠頓時覺得心裡暢快了些。

  呂家殷那件事,不僅是季渃丞的心病,現在也快成了她的心病。

  聽說季渃丞又能做出成果,她起碼安心了些。

  姜謠想了想,猶豫道:「如果呂攸知道了真相,她會不會......」

  她承認她有點貪心,呂攸不是喜歡季渃丞麼,知道自己父親竊取了喜歡的人的研究成果,她會怎麼做?

  季渃丞篤定道:「不會。」

  姜謠有點灰心,她不甘的反駁道:「為什麼,要是我肯定會逼我爸還你清白。」

  季渃丞聽聞,側過身子來,用食指輕輕颳了刮姜謠的鼻子。

  「感情是很私人的事,剽竊卻關係著呂家殷一生的清譽和呂家未來的生活環境,大家都是成年人,不會感情用事。」

  當年的程媛和其他研究員不會,現在的呂攸也不會,和是否喜歡,是否正義無關,所以他也從不奢求,別人因為他而放棄什麼。

  季渃丞頓了頓,突然把姜謠拉進懷裡,牢牢的抱住,低聲道:「況且她不是你,這世上也只有一個你。」

  姜謠縮在季渃丞的懷裡,眨了眨眼睛,貼在他的胸口。

  她能聽到一下下沉穩的心跳,從耳際一路傳到她的心裡。

  -

  纖弱的光線刺破濃濃霧霾,終於照亮斑駁的大地。

  呂攸猛地站起身,臉上的肌肉不自然的跳動著。

  「我不相信!」

  對面的程媛疲憊的垂下眼睛,嘆了一口氣。

  她已經跟呂攸坐了一夜,由最初的激動到如今睏倦的不知該說些什麼。

  當年的事太過漫長,經昨晚的一鬧,再也瞞不住了。

  她神情有點恍惚,望著對面依舊精神十足的呂攸:「我也不想相信,可這的確是事實。我和師兄曾經默契的都沒有告訴你,就是希望你在國外養好身體,可你偏偏...偏偏要過來。」

  呂攸脖頸上的青筋跳了跳,昨夜的種種仿佛閃爍在眼前的走馬燈,快速的晃動,讓人眼花繚亂。

  「你是說,我爸爸近些年最大的成就,是竊取了渃丞的研究成果。」

  她說罷,眼眶瞬間紅了。

  程媛已經沒有精神照顧呂攸的情緒,她一夜沒睡,給呂攸講了那麼漫長的故事。

  「老師的方向錯了,師兄的方向是對的,老師承受不了失敗的結果,所以就...毀了我們所有人。」

  她說罷,捂著自己的臉,嗚咽的哭了起來,斷斷續續的重複:「他毀了師兄,毀了我,我根本走不出那一天,是他毀了我......」

  呂攸怔怔的望著程媛,五臟六腑里抓心撓肝的難受。

  每當她情緒過于波動的時候,就好像有根長長的羽毛,在身體裡刮搔,她撓不到,忍不了,恨不得用疼痛來了解無止境的折磨。

  她連忙舉起水杯,猛地灌了一大杯水。

  冰涼的液體從食管滑進去,冰的她一哆嗦,卻多少讓她清醒了些。

  「我要去問我爸爸,他不會做這種事的,一定有什麼誤會。」

  她顫抖著手指,慌亂的按著手機鍵,嘴唇白的嚇人。

  程媛抬起頭,呆呆的望著她,麻木的看著她撥電話的樣子。

  隔了半晌,才反應過來,呂攸是在給呂家殷打電話。

  對面很快有了回應,帶著猶疑的問詢:「請問你是?」

  呂家殷不知道呂攸從療養院跑了出來,更不知道她來找季渃丞。

  呂攸沉默了片刻:「爸。」

  呂家殷愣住,頗有些激動道:「你在哪裡,為什麼換了手機號?」

  「爸爸我回國了,現在有些事我想知道,你能不能告訴我?」

  呂家殷深吸了一口氣,猛地站起身來,椅子被他撞的後退,在地面摩擦出難聽的刺啦聲。

  呂攸難耐的捂住胸口,她不是很受得了噪音。

  「你去找程媛還是季渃丞了?」

  「都見了。」呂攸淡淡道。

  「快點回來,不要相信他們說的鬼話,你的身體還沒有完全康復,醫生怎麼能允許你出院!」

  呂攸抓了抓頭髮,顫抖道:「爸爸你真的盜了渃丞的研究成果麼?量子和納米技術的可行性是他研究出來的對不對?」

  呂家殷沉默了片刻,冷靜道:「不是,是我做的,那就是我的研究成果。攸攸你不要傻了,竟然在電話里問我這種問題,你怎麼知道有沒有人錄音呢?」

  沙發上的程媛聽聞,無可奈何的笑出了聲。

  她笑的聲音很大,笑聲里充滿了絕望和拼命壓抑著的歇斯底里。

  她笑的眼淚都流出來了。

  呂攸望著一反常態的程媛,沉聲道:「您覺得我會錄音麼?您覺得我會害您?」

  呂家殷也聽到了程媛的聲音,但他卻很平靜:「攸攸你太天真,在療養院那麼多年,不懂身邊的一切都變了,你需要適應。」

  程媛掛著慘澹的笑,呆滯道:「你誤會他了,他怎麼會懷疑你,他是怕我錄音,怕我正義感爆發,要給師兄伸冤呢。」

  呂攸卻轉過臉來,對著程媛質疑道:「這裡面是不是有什麼誤會,渃丞那時候才多大,我爸爸從事科研幾十年,怎麼會偷他的研究成果呢?」

  程媛仰起頭,怔怔的看著呂攸。

  呂攸的臉上帶著毫不掩飾的懷疑,默默的向後退了兩步,跟她拉開距離:「不然你再回憶一下,是不是渃丞的方向做錯了。」

  「攸攸,爸爸不會騙你。」電話里傳來溫柔的一聲安撫。

  呂攸沒有再反駁。

  程媛一瞬間清醒了,腦子裡攪成漿糊的渾渾噩噩,突然之間蕩然無存。

  她以為的錯綜複雜的感情糾纏,事實上已經過去六年了。

  這六年裡,是呂家殷陪在呂攸身邊,她和師兄,早就已經退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