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4章 姐妹篇20

  是蠱蟲。

  鹿唯心身體裡有蠱蟲,她自己知道嗎?

  鹿唯心開始不停地吐血,每一口血吐出來都是黑色的,裡面蠕動著細小的蠱蟲。

  她一張小臉慘白,沒了一絲血色,整個人狼狽不堪。

  馮弘志明明抱著她,卻感覺她隨時都可能隨風消逝一般。

  他懂風水,辨古董,看面相,卻唯獨不懂蠱。

  如果在江城,他還可以去鹿家陰香堂,請鹿家陰香試一試。

  可這裡是黔東南。

  能幫鹿唯心的,只有白家。

  比起帶鹿唯心離開黔東南,馮弘志更擔心她的生命安全。

  他當即命令心腹調轉車頭,回白家去。

  可就在這時候,他們對面有車燈亮起。

  黑夜裡,熾白的燈光照亮了車頭前很大一片區域,而謝羨安就站在那一片光亮中,穩穩地站著。

  他沒有坐輪椅,也沒有拄拐杖。

  他緊盯著對面那輛車,等待著裡面的人從車裡下來。

  他以為不遠數千里來營救鹿唯心的,會是鹿蓁蓁。

  可當車裡的人抱著奄奄一息的鹿唯心下來時,卻是一個年輕的男子。

  謝羨安記得前世鹿蓁蓁身邊所有重要的人物,這段時間也派人去江城查了一遍,卻根本對眼前這個男人毫無印象。

  鹿蓁蓁派人前來營救鹿唯心,不可能派這麼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過來。

  他……到底是誰?

  跟鹿唯心又是什麼關係?

  謝羨安記不得馮大志,但馮弘志卻知道謝羨安。

  他抱著鹿唯心,鹿唯心的嘴角滿是黑血,身體微微痙攣著。

  她這樣的狀態,甚至都無法維持到他帶著她回到白家求救了。

  下車之前,馮弘志掰開鹿唯心的眼皮看過。

  她的瞳孔已經開始渙散了。

  所以當謝羨安伸手來抱鹿唯心的時候,馮弘志鬆了手。

  她得先活著,才能等到他的下一次營救。

  謝羨安接過鹿唯心,眼神中閃過一絲心疼。

  但抬眼再對上馮弘志的時候,眼睛裡卻迅速布滿了殺意:「我不管你是誰,回去告訴鹿蓁蓁,別動帶走鹿唯心的念頭,除非她想她堂姐死在這黔東南邊界處!」

  說完,謝羨安抱著鹿唯心上車。

  那輛全身漆黑的庫里南就那樣迅速地消失在了馮弘志的視線之中。

  心腹走上前來,叫了一聲:「馮爺。」

  馮弘志收回視線,說道「把車裡的蠱蟲收拾一下,一份送去白家,一份帶回江城。」

  ·

  鹿唯心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

  她緩緩睜開眼睛,入目是一片熟悉的粉色。

  粉色的帷帳,粉色的吊頂,粉色的床單枕頭……她並不喜歡粉色。

  鹿唯心喜歡白色,純白,不摻雜一絲雜質的白。

  可從小到大,謝羨安為她置辦的一切,幾乎都是蓮粉色。

  他從未詢問過她的意見,似乎無比篤定鹿唯心生來就應該喜歡蓮粉色一般。

  看到眼前的這一切,鹿唯心知道,她回來了。

  被謝羨安帶回了謝宅。

  她終究沒能逃出謝羨安的手掌心。

  從她心口絞痛,不停地吐黑血,心口像是有千萬隻蟲子在啃噬一般的時候,她就知道她註定走不了了。

  黔東南巫蠱之術橫行,謝羨安在她身體裡養了蠱。

  她甚至都不知道那是什麼蠱蟲,也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沖她下手的。

  是四歲那年把她帶回謝宅?

  還是十三歲那年,他第一次因為他發瘋?

  亦或是最近,她屢次忤逆他,他才對她動了殺心?

  隨著車子越開越遠,那些蠱蟲的啃噬也越來越痛。

  其實有那麼一瞬間,鹿唯心恨不得求馮弘志不要讓車停下來。

  就那樣駛出黔東南的地界,讓她被蠱蟲咬死。

  死了,或許就可以解脫了。

  但她沒有力氣開口,馮弘志也捨不得她死。

  她被帶回來了。

  生不如死。

  謝羨安看著床上已經睜開了眼睛,卻一動不動地躺在那兒,了無生氣的女孩兒。

  他以為她醒來之後會跟他鬧,會質問他為什麼?

  可她沒有。

  她就那樣靜靜地躺著,淚水從她的眼角無聲地滑落。

  這讓謝羨安想起了前世。

  那時候他們還都被困在那無盡地獄。

  他哄騙她,讓她抽取了鹿梔的蓮心。

  她乖乖做了,可在將鹿梔的蓮心交到他手中的那一刻時,她也是這般靜靜地流淚。

  她說:「謝羨安,為了你,我背叛了並蒂雙生的親姐妹,毀掉了自己,以後,我們橋歸橋,路歸路,你我死生再也不見。」

  謝羨安猛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大步走到床邊,一把將鹿唯心抱了起來,用力摟進了懷裡:「心兒,不要離開我!我不准你離開我!」

  他用了很大的力氣,勒得鹿唯心又開始吐血。

  雖然已經餵下了壓制蠱蟲的藥,鹿唯心身體受到的損傷是實實在在的,她還沒有完全恢復。

  但即便是吐了血,她依然靜靜地,任由他抱著,晃著。

  她的眼神了無生氣,仿佛永遠聚焦不到一處似的。

  謝羨安承認,這一刻他有些慌了。

  他幫她擦去了嘴角的血跡,幫她換了身乾淨的衣服,像擺布一隻布偶娃娃一般擺弄著鹿唯心。

  之後很多天都是這樣。

  鹿唯心很安靜。

  自從回到謝宅之後,她就再也沒有說過一句話。

  她一直待在二樓自己的房間裡,大多時候都在陽台上坐著,一隻手撐著自己的下巴靠在窗台上眺望著遠方。

  她像是一隻被圈養起來的金絲雀,嚮往外面廣袤的天空,卻又無力展翅高飛。

  這是謝羨安最想要的狀態。

  可當這一天真的到來時,他看著鹿唯心單薄的背影,卻並不快樂。

  他想,他該做一點什麼,讓她重新活過來。

  十天後的周末,午飯後,鹿唯心照例坐在陽台上,撐著下巴看著外面。

  黑色的庫里南從大門口駛進來,穩穩地停在前院草坪上,鹿唯心早已經習慣了這一切,眼皮都沒抬一下。

  直到從庫里南的車廂里蹦蹦跳跳地下來三個女孩,興奮地張望著,嘰嘰喳喳地討論著。

  其中有一個視力挺好,隱約看到了二樓陽台上的那個熟悉的身影,立刻衝著這邊揮手:「心心,聽說你身體不舒服,你哥哥特地去接我們來陪你過周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