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爺爺還有一個遺腹子?
我奶怎麼從來沒有跟我說過?
我踉蹌著走到江楓面前,薅著他的衣領子呵斥道:「江楓,為了保命而胡說八道,你會死得很慘!」
「我說的都是事實!」江楓舉手過頭頂,義正言辭道,「我江楓發誓,如果在這件事情上我有半句假話,就讓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一個求生欲這麼強的人,一個心裡還有牽掛的人,發這樣的毒誓,他現在說的話還是可信的。
我鬆開江楓,繼續問道:「那個孩子,後來怎樣了?」
「據我所知,你奶是在七月半生下那個孩子的。」江楓說道,「你們鹿家的孩子,不是隨便想生就能生的,那個孩子命格極陰,身體孱弱,按道理來說活不過滿月,你奶多謹慎的一個人啊,她悄悄地生,當晚便又悄悄地把那孩子埋了,可不知道為什麼,那個孩子輾轉竟到了喬家人手裡,活了下來。」
我不可思議道:「所以就連我奶也不知道那孩子還活著,對嗎?」
江楓點點頭:「應該是這樣。」
我追問:「那你又是怎麼知道這件事兒的?」
「灰婆婆告訴我的。」江楓說道,「她那個仙家消息靈通得很,否則也不會惹禍上身,早早便灰飛煙滅了。」
打探消息的確是灰仙的強項。
不管喬家人是怎樣弄走那個孩子的,他們想盡辦法養大這個孩子,必定有所圖謀。
這樣算起來,那個孩子比我爸小不了幾歲,我還應該叫他一聲叔叔。
我心中震顫:「昨晚去同心堂的,是他?」
「應該不是。」柳璟琛忽然插話進來,分析道,「那個孩子如果現在還活著,應該有四十多歲了,崆峒心活不了這麼久。」
「對,一般的崆峒心載體活不過十八歲。」江楓說道,「那個孩子被喬家養大之後,也有了一個女兒,他的女兒才是真正的崆峒心載體。」
崆峒心載體,從小就被餵了蠱蟲,蠱蟲慢慢啃噬她的心臟,將她的心臟鏤成千瘡百孔,在這個過程中,她要經受多少折磨啊!
而這個女孩,身上流淌著我們鹿家人一半的血液,她通過賀蓮的嘴,向我傳達了一個化胎的陰香方子,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既是在自保,也是在幫我。
如果我奶知道她還有另一個孫女兒活在這個世上,並且制陰香的手段遠在我之上,她會是什麼反應呢?
我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總覺得有哪兒不對。
當年我奶一生下那孩子,就把他埋掉了,他並沒有接觸過陰香,之後他在喬家長大,他的女兒又是怎麼學會制陰香的呢?
畢竟喬家陰香和鹿家陰香完全不是一個路子。
難道……鹿家已經失傳百年的《陰香香引譜》,早就流落到喬家人手裡了?
崆峒心既然敢挑釁喬家人,那就說明她暫時能護住自己,而無根胎和觀音面都在我們這兒,剩下的,就只有畫皮骨了。
喬家人現在必定死死護著畫皮骨,不會讓她再有半分閃失的,另一方面,他們也必定會不遺餘力地追殺崆峒心。
我相信,我和崆峒心很快還會見面的。
柳書禾踢了江楓一下,問道:「還剩下一個畫皮骨,你別告訴我,你也知道她的載體是誰。」
「他們最先得手的,應該就是畫皮骨。」柳璟琛說道,「畫皮骨,取骨不取皮,剩下的那張畫皮能讓人改頭換面,我第一次在同心堂和喬家人交手的時候,就發現那個小女孩不對勁。」
小女孩?
對的。
那個小女孩看起來不過十三四歲的樣子,可是受到攻擊之後,她的面容瞬間像是老了十多歲,難道……難道小女孩並不是小女孩?
江楓冷笑道:「那可不是什么小女孩,她的實際年齡應該比我們還大一些,灰婆婆說,她很有可能就是當年喬家弄出來的那個佛骨胎。」
「喬家那個所謂的佛骨胎,天生有缺陷,一直以蠱供養,如今恐怕連蠱也壓制不住了,這也是為什麼喬家這麼急著要去復活大巫師的原因。」
我大膽猜測:「那喬家在收集天骨碎片,是不是也是為了這佛骨胎?」
我一直沒有忘記喬家與我的一個月約定,如果時間到了,我還沒能集齊四塊天骨碎片給他們的話,我奶就會有生命危險。
江楓也不清楚,他也不關心這個:「我所知道的一切都已經告訴你們了,作為交換,鹿蓁蓁,你現在得跟我再去一趟當陽鎮,灰婆婆想見你。」
這個灰婆婆也算個人物,我其實也很想再見見她,我們接了江楓的請事帖,他提的要求,我理應滿足。
我便答應了下來,柳璟琛說道:「我跟你一起去。」
江楓當即拒絕:「灰婆婆交代過,她只見鹿蓁蓁一人。」
柳書禾掄起拳頭就想恐嚇江楓,被我攔下,我對江楓說道:「外頭那麼亂,我又手無縛雞之力,我不可能單獨跟你去,但我可以答應你,見灰婆婆的時候,只有我自己。」
江楓想了想,還是點頭答應了。
最終就是我、江楓,還有柳璟琛一起又去了當陽鎮,那時候,天才蒙蒙亮,車子停在巷子口,柳璟琛留在車裡,我和江楓踩著青石板路往白事鋪子走去。
白事鋪子大門緊閉,門頭上的兩隻白燈籠在微風中晃來晃去。
江楓上前,有節奏地敲了敲門。
門很快就打開了,灰婆婆側身將我們讓進去,隨後便又將門關上了。
一進門,我就被眼前的情景嚇了一跳。
白事鋪子裡墊著一層層黃紙,一個瘦弱的女孩躺在黃紙上,身體正面貼滿了黃表紙,黃表紙上用硃砂畫滿了我看不懂的符文。
江楓心痛道:「這就是我的女朋友,昨夜我得到觀音面後,帶著她來找灰婆婆幫忙換臉,中途卻被喬家人打斷,導致她被反噬,如今只能靠灰婆婆的符文來維持。」
灰婆婆一直盯著我看,看了許久,忽然雙膝一曲朝我跪了下來:「我老婆子隱姓埋名幾十載,終於等到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