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4章 天怒

  其實除了槐煙和我,還有許多人在等待常五爺出現。

  他當年走得太突然了,留下了太多的遺憾。

  我和槐煙還沒搬過去,常狄就已經帶著人馬急吼吼地先去了域九大江邊上的村莊,還自作主張地暫停了近半個月內陰鏢局的一切業務往來。

  槐煙沒好氣地嗔他:「常狄你是越來越不務正業了。」

  「嫂子,你就當給我放年假好了。」常狄一貫粗聲粗氣,在槐煙面前多少還是收斂了一些,「我四年沒見著五哥了,這次說什麼也得遠遠地看他一眼,下一次還不知道何年馬月呢。」

  槐煙當然不是不讓他休息,而是有別的顧慮:「那我們先把話說在前頭,到時候只准遠遠地看一眼,不准衝動跑過去糾纏他,懂嗎?」

  常狄直點頭:「我發誓不會衝動,不會壞了五哥的修行的。」

  槐煙這才安心下來。

  ·

  那幾天天氣特別差。

  說不出來的壓抑。

  重重烏雲在天上不斷翻滾,波譎雲詭。

  時不時的有雷聲從雲層之間透出來,又在半空中消散的無影無蹤。

  太陽還沒完全落下去,域九大江周圍村鎮的外面就看不到任何人影了。

  有人說,半夜裡總是能聽到域九大江底下有嘶吼聲傳來,像是來自地獄的惡魔,要吃人一般。

  我搬過去的第一天夜裡也聽到了。

  我從睡夢中被驚醒,抱著被子屏住呼吸,側耳靜靜地去感受那嘶吼聲傳來的方位。

  似乎不遠。

  可發出這嘶吼聲的是誰呢?

  會是柳璟琛嗎?

  柳璟琛已經被黑鯉困住好多天了,我推測他應該就被關押在域九大江的某個地方,之前村民們並沒有聽到這嘶吼聲。

  這兩天忽然就聽到了,是不是因為常五爺在上界參了黑鯉,黑鯉如今自顧不暇,讓柳璟琛有了喘息的機會?

  當那嘶吼聲再次傳來的時候,我不再胡思亂想,披上外套下了床,直奔江邊。

  初秋,江邊的夜裡涼風習習。

  嘶吼聲已經停下了,我循著之前判斷的方向,一路沿著江邊往上遊走。

  走著走著,我就看到前方有人。

  是謝宴。

  謝宴立在江邊,眼神眺望著前方,一動不動地,不知道在幹什麼。

  就連我走到他身邊了,他竟也沒有絲毫察覺。

  我只得出聲:「謝宴,你也是循著嘶吼聲找過來的嗎?」

  謝宴被嚇了一跳,定睛一看是我,這才默默地鬆了一口氣,回道:「是,我是循著嘶吼聲過來的,沒想到是在這兒。」

  我問:「這兒是什麼地方?」

  「祭天台。」謝宴指著江面中央說道,「那裡本來是有一座高聳入雲的祭天台的,做了結界,修為稍微低一點的人都看不到它的存在,可是前幾天,它塌了。」

  原來是祭天台。

  祭天台塌毀,是黑鯉阻止我上表天聽的手段。

  而如今,夜間有嘶吼聲從下面傳來,難道柳璟琛原本就是被鎮壓在祭天台下方的?

  我恨不得現在就跳下去,潛入深處一探究竟。

  謝宴似乎知道我在想什麼,提醒道:「鹿堂主,千萬別衝動,別忘了,這兒是黑鯉的地盤,那傢伙說不定這會兒就在水下藏著呢。」

  事到如今,我們已經請到了常五爺幫忙,自己便不應該再橫生事端。

  我點點頭,表示明白。

  但還是蹲下身去,一手伸進水中,蓮絲順著我的手指不停地往遠處往深處伸去。

  我不下水,卻可以藉由蓮絲幫我一探究竟。

  蓮絲不知道伸出去有多深有多遠,直到一陣震顫從蓮絲的盡頭傳遞迴來,我耳邊似乎閃過嗡地一聲。

  斬魔劍!

  我腦海里頓時閃過這三個字。

  是柳璟琛!

  他在以斬魔劍的震顫與我聯繫。

  我迅速收回蓮絲,強忍著下水的衝動,與謝宴說了一聲,轉身便往回走。

  柳璟琛,我們很快就能見面了。

  常五爺會幫我們的。

  再等等。

  等常五爺徹底將黑鯉鬥垮,才能永絕後患。

  可當時我怎麼也沒想到,黑鯉會狗急跳牆。

  三天後的正午,我們正在吃午飯,一道炸雷驟然響起,震得整個天地都在顫動。

  誇張的是,我們圍著的圓桌竟都被震散了,飯菜湯水撒了一地。

  所有人都心有靈犀一般,扔了手中的碗筷,拔腿便往江邊跑去。

  還沒等我們跑到江邊,就看到上游祭天台方向,出現了龍吸水奇觀。

  那是真正的龍吸水。

  水柱的上方,一條黑龍不斷盤桓,不多時,它竟一頭扎進水柱之中,直衝水底。

  手臂粗細的閃電緊隨其後,耀眼的光亮將水柱照得有些失真。

  常狄嘀咕著:「那就是黑鯉的真身嗎?剛才那道炸雷炸得那麼響,不像是天罰,倒像是天怒。」

  謝宴不知道什麼時候來的,附和道:「常兄眼睛真毒,我看也像天怒。」

  天怒。

  黑鯉遭了天怒,潛逃回域九大江,是好事,也是壞事。

  說是好事,是因為這至少說明,常五爺在上界努力了,已經將黑鯉的惡行捅出去了。

  說是壞事,是因為黑鯉潛逃回域九大江,絕對不會放過我們這些人的。

  他首先要動的,不是我,就是柳璟琛。

  周邊的村民也要跟著遭殃。

  我當即便指揮道:「大力,你現在就去疏散周圍村民,往高處跑,越快越好,越高越遠越好!」

  柳大力知道輕重,當即領命便去了。

  柳書禾額頭上還扎著紗布,本應該靜養,也跟著去了。

  小舅、小二舅,胡云璽……能來的都趕來了。

  江水在上漲,我們圍在江邊,卻沒有一個人離開。

  所有人的視線都盯著龍吸水的水柱方向。

  痛苦的嘶吼聲從水底下傳來的時候,我的心一下子揪了起來。

  黑鯉東窗事發,自知自己罪孽深重,逃竄出天庭,這是要拉墊背的了!

  眼看著江面水浪開始翻滾起來,所有人都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常狄不停地來回走動,時不時地抬頭望天:「五哥你到底行不行啊!天怒都下來了,貶斥文書還沒弄到手嗎?」

  貶斥文書沒下來之前,黑鯉就還是天庭的仙家,我們動不了他。

  就算能動,也是犯了天條,是要被審判的。

  可我們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黑鯉為非作歹嗎?

  柳璟琛被他困著,黑鯉做最後的困獸之鬥,要拉墊背的,柳璟琛是首當其衝。

  還有另一種更可怕的可能,黑鯉想找替死鬼幫他擋過這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