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五瘟使

  史壘的聲音里都帶上了哭腔。

  正所謂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這一刻,我的心都隨著史壘與常婉震顫。

  我趕緊摸向口袋,果然,請事帖、明庭香都在,但鹿家陰香堂的掌堂大印不在。

  不過沒關係,我咬破手指,將自己的血指印印在了請事帖上。

  收起請事帖,我大步走到常婉的床邊,將明庭香點燃。

  明庭香的香味瀰漫開來,常婉緩緩睜開了眼睛:「香……香娘娘……」

  史壘幾乎是半抱著將常婉撐起來,當她的視線終於轉向我時,我連忙跟她打招呼:「常婉,我是鹿蓁蓁,鹿家陰香堂的繼承人,亦是香娘娘轉世。」

  這是我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如此亮明我的身份。

  常婉的眼神里瞬間閃過一絲驚喜:「鹿……鹿姑娘,我終於等到你了,真好,真好!」

  她抬手想來握我的手,還沒碰到,又縮了回去。

  轉而說道:「還有另外六個,她們沒有自保能力,你得快,儘快將她們身上的靈氣拿回來。」

  史壘張嘴想告訴常婉實情,我輕輕搖頭,示意他別說。

  有明庭香的渡化,常婉是要重入輪迴的,我不想讓她帶著遺憾走。

  我只是向她保證:「好,我會去找她們的。」

  常婉笑了,灰濛濛的唇角微微勾起:「初次見面,亦是最後一面,鹿姑娘,這個家裡里里外外的藥材、香料以及成品香等等,就當作是我送給你的謝禮吧。」

  然後她又交代史壘:「史大哥,你幫我把東西打包,送到鹿家陰香堂去,好嗎?」

  史壘點頭應下:「好。」

  我既感動又難受,這麼好的一個姑娘,為什麼就這樣了呢?

  想到剛才她想握我手的動作,我便抬手想去握她的,卻被史壘喝住:「別碰她!」

  我被嚇了一跳。

  常婉趕緊解釋道:「我染了瘟疫,你不能碰我。」

  她撩開上衣的領口,在她左肩的下側,赫然是一枚盤香印記,跟錢松的那枚一模一樣。

  但不同的是,這枚盤香印記不大,並沒有擴散到全身,可它是血紅色的,像是一把烙鐵,烙進了她的骨骼深處。

  「瘟疫蔓延很厲害,即使我拼盡修為,也只能控制成這樣。」常婉說道,「沒有修為的人,死相會比我慘烈得多。」

  原來是這樣。

  常婉又將腰間掛著的一隻蛇頭骨製成的骨哨拿下來,親手繫到史壘腰間的皮袋旁邊:「史大哥,我走後,就讓小骨陪著你吧,當你控制不住自己的時候,就看看它。」

  史壘哽咽:「好。」

  明庭香緩緩燃著,已經過半。

  常婉時而清醒,時而糊塗。

  等明庭香燃盡,她就該走了。

  我和史壘靜靜地陪著她走完這一世的最後一程。

  可就在香燒過三分之二的時候,外面忽然響起了腳步聲,伴隨著一道慌裡慌張的叫聲:「五弟,救我!」

  嘭!

  一聲悶響,整個空間都在晃動。

  有人在闖結界。

  史壘濃眉緊鎖,他看了一眼明庭香,將常婉輕輕放下,讓她躺好,還貼心地幫她蓋好毯子,之後才對我說道:「外面無論發生什麼你都別出去,守著常婉,直至將她送走,拿到屬於你的東西,立刻回陰香堂去。」

  結界不停地震動,外面打起來了。

  我很想問問情況,但顯然這不是好時機,我只能壓下自己的好奇心,說道:「好,我會盡全力護常婉入輪迴的。」

  史壘嗯了一聲,轉身要走。

  我終究沒忍住問了一聲:「一百年前的那場瘟疫跟你無關,對嗎?」

  史壘沒有回答我,大步往外走。

  我又喊了一句:「以後我們還會再見面的,對嗎?」

  沒有回答。

  結界漸漸不晃動了,我知道,史壘在外面為我們賣命。

  我盯著手中的明庭香,看著火星子一點一點地往下移,腦子裡翻江倒海,一下子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史壘是黃瘟鬼,在我看來就是瘟神,可常婉身上的瘟疫他卻解不掉,這不合常理。

  常婉身上的盤香印記是紅色的,而錢松身上的卻是黑色的,為何不同?

  還有,在幻鏡之中,為何那個龜殼男的手心裡,也能凝起盤香印記?

  難道……難道瘟神不止一個?

  想到這兒,我渾身一僵,忽然想起小時候,我奶曾給我說過五瘟使的故事,當時年紀小,我記得不是太清楚了。

  但我依稀記得,我奶說五瘟使對應著金木水土火五行而生,這世間的每一場大規模生靈塗炭,都與瘟疫撇不開關係。

  五瘟使……難道瘟神有五個?

  剛才外面那個人叫史壘什麼?五弟?

  「鹿姑娘。」

  就在我胡思亂想之際,常婉的聲音猛然響起,我抬眼看去,就看到她透明的魂體漂浮在空氣中。

  而我手中的明庭香已經燃盡。

  「我要走了。」常婉說道,「史壘無辜,往後,還請鹿姑娘多多關照。」

  說完,她一手按向自己的心口,在魂體消失的那一刻,留下了一顆紅色的珠子。

  我知道那是她身體裡的香娘娘靈氣,抬手便將它攥在了手中。

  而床上躺著的常婉屍體,從左肩下燃起一道火光,剎那間便燒為灰燼。

  同一時刻,我的身體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拉了回去,耳邊風聲呼呼,浮浮沉沉間,我又回到了鹿家陰香堂。

  柳書禾鬆了一口氣:「媽呀,蓁蓁你終於回來了,嚇死我了。」

  我將請事帖交給她:「入庫吧。」

  柳書禾打開請事帖,看著請事帖上的落款與血指印,疑惑地看著我。

  我來不及跟她解釋,抬腳就往外走。

  沉水村所有村民都被轉移到地下庇護所了,唯獨只有錢松被單獨關在陰香堂西邊的一處空院子裡。

  我一出來,柳璟琛便迎了上來,關心道:「沒事吧?」

  「沒事。」我一邊走一邊問道,「錢松那邊呢?沒出事吧?」

  柳璟琛跟上我的腳步,說道:「書翊親自守著,應該沒事。」

  「瘟疫的事情,可能與我們想像的有出入。」我說道,「先去看看錢松的情況。」

  還沒進院子,我們就聽到了錢松殺豬似的嚎叫聲:「痛!柳仙醫,你下手輕點,我魂兒都要被你剜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