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相約(上)

  東海,時值七月,陽光明媚,海風徐徐,是一個少有的好天氣。

  一襲白衣的歐陽克站在船首,遙望遠處已化作黑點的島嶼,眼神則閃過一絲不舍。

  「克兒,還在想那個黃丫頭嗎?」

  望著站在船首上男子的心事,同站在甲板上的歐陽鋒一眼看出自家侄兒的心事。

  「叔父!」

  聞言,歐陽克連忙轉身回頭,神情中明顯帶有一絲慌亂。

  「大丈夫何患無妻,若你當年聽我言勤練武功,又怎會今日之辱!」

  看著自家侄兒如今魂不守舍的樣子,一向性情冷酷的歐陽鋒此時卻是少有露出了恨其不爭的樣子。

  「叔父!」

  聽到歐陽鋒所言,久久難以釋懷的歐陽克則是如同遭受當頭棒喝,瞬間臉色變得毫無血色起來。

  的確,他家世不凡,白駝山莊在西域可謂是獨霸一方,自家叔父又是名聞天下的「西毒」歐陽鋒,單單談起其武功,天下鮮有人能出其右。

  他雖父親早亡,可自家叔父卻是視他如己出,江湖上人們趨之若鶩的高深武功,他則是信手可得。

  如此不一般的家世,自然造就了他輕挑的為人,習武只憑喜好,可縱然如此年少時與武三通在雲南大雪山相遇,二人交手不分勝負。

  要知道武三通乃是「南帝」一燈大師麾下「漁樵耕讀」中的耕,其人年齡比歐陽克少說也大上十餘歲,可是二人交手武三通仍難以取到上風。

  如此境遇,自然更加促成歐陽克輕挑的性格。

  然而一轉十數年過去了,如今的歐陽克早已不復當年稚氣,可就在這時候,他卻竟然敗在一個比自己小上十餘歲的呂義手中。

  眼睜睜看著對方娶走自己心儀女子,其之痛苦可以想像。

  「叔父,還請您傳我蛤蟆功!」

  想及此處,歐陽克忽然撲通之下跪了下來懇求道。

  「好孩子,快起來!」

  眼見歐陽克幡然悔悟,饒是歐陽鋒為人冷酷無情,此時語氣也是不禁倍感欣喜。

  歐陽鋒早就有心將自身絕學相授,只可惜歐陽克愛惜形象,不願去學。

  如今見他忽然醒悟,心中自然是無比欣慰。

  「以你的聰明才智,若是肯靜下心來勤練武功,日後未必不能一雪前恥!」

  說道此處,歐陽鋒語氣也變得陰森森起來。

  歐陽鋒自號「西毒」,為人處世自然亦是如此,在島上眼見自家侄兒受此大辱,自然有心想要為他出頭。

  只不過島上仍有洪七公做客,再加上黃藥師,貿然出手反而只會讓他們叔侄二人更加狼狽!

  看出自家侄兒對那個黃丫頭仍未死心,故而歐陽鋒便在桃花島小住了數日後,便向黃藥師告辭離去。

  經過數日的功夫,當初被床弩攔腰射斷的桅杆也已經勉強修補好。

  雖說在遠海航行有著風險,可在近海之中足以堅持到靠岸了。

  眼見下一屆華山論劍時間將至,歐陽鋒的心思便全然放在此事之上了。

  南慕容?

  那麼想必自然是在這江南一代了!

  似乎又想到慕容家昔年收藏天下盡半武學的傳聞,歐陽鋒心思又動了起來。

  ……

  桃花島,桃林深處。

  一座環繞著花草修建起來的墓室外,黃藥師的身影則是出現在這裡,而他身後,呂義和黃蓉二人也是攜手而來。

  只見這墓室外佳木蔥籠,異卉爛饅,那墓前四時鮮花常開,嗅得其中香味濃郁沁心,呂義縱然不懂花草,可也瞧出墓室外這每一株花草都是黃藥師精選的天下名種,心中同時不禁為黃藥師的痴情而感嘆。

  走在前面的黃藥師將墓碑向左推了三下,又向右推三下,然後用力向前扳動,墓碑緩緩移開,露出一條石砌的地道。

  黃藥師也不答話,率先便走進了密道。

  「義哥哥,走吧!」

  走在後面的黃蓉,這時候則挽著呂義的左手也跟了上去。

  在外面看起來這個墓室並不大,然而走到密道中,呂義這才發現其中另有乾坤。

  連轉了三個彎,又開了機括,打開一道石門,才進入墓中擴室。

  等到靈前的琉璃燈被點著了後,呂義這才發現眼前擴室中壁間案頭儘是古物珍玩、名畫法書,沒一件不是價值連城的精品。

  以黃藥師當年的武功,不論是皇宮內院、巨宦富室,還是大盜山寨之中,只要有甚麼奇珍異寶,他不是明搶硬索,就是暗偷潛盜,必當取到手中方罷。

  黃藥師不僅武高強,眼力又高,搜羅的奇珍異寶不計其數,這時都供在亡妻的壙室之中。眼見於此,呂義心中不禁感嘆黃藥師對於亡妻的一片痴心。

  而在擴室中央,看著一張好似出自於黃藥師手筆的女子畫像,畫像女子清麗脫俗,其中樣貌則和黃蓉頗有神似之處。

  看到這兒,呂義就已明白畫中女子的身份,正是蓉兒的生母,那位風華絕代的奇女子馮蘅,也是他的岳母大人。

  「蘅兒,我來看你了!」

  看著眼前的玉棺,黃藥師眼中則多出了一絲柔情。

  「娘!」

  眼見黃藥師如此深情,身後的黃蓉也是不禁眼圈一紅。

  「蘅兒,我今日過來,便是為了讓你也看一看蓉兒夫婿!」

  伸出手撫摸了一下身旁的玉棺,黃藥師緩緩解釋道。

  「晚輩呂義,承蒙岳丈垂憐,將蓉兒許配給我,晚輩今日便向天起誓,此生只愛蓉兒一人,若有違背願遭五雷轟頂,還望岳母大人泉下有知也好做個見證!」

  話落之後,呂義便跪下來朝著玉棺連磕了三個頭。

  「義哥哥!」

  聽到呂義竟然向天發出如此毒誓,黃蓉感動之餘,不免看向呂義的目光更是痴了起來。

  「好孩子,快快起來吧!」

  一旁的黃藥師聽到這兒,也不禁為呂義如此痴情而感到滿意。

  「義兒,我平生唯一牽掛便是這個女兒,有你這番話,我自然就放心了!」

  被呂義言語中的誠意所感動,黃藥師隨後又說道。

  三人在這墓室中待了許久後,又聽黃藥師道。

  「你們先出去吧!」

  心知父親有話要和母親說,黃蓉和呂義便朝著玉棺行禮之後,這才離開了墓室。

  待到兩個晚輩離開了墓室後,黃藥師看著面前的玉棺,則是緩緩開口。

  「我當年曾向你起誓,說要找來「九陰真經」燒了給你,好讓你在天之靈知道,可惜至今仍是……」

  說道此處,黃藥師語調逐漸變小,而神情也變得無比柔和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