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佐木遙看著周圍這些人。Google搜索
不,準確來說,這些都不是人。
是的。
無論是那凶神惡煞的刀疤男。
還是舊西裝的落魄男。
又或者嘴裡說著意義不明俳句的詩人。
都是靈。
只不過,有點出乎佐佐木遙意料之外的是,這些並非怨靈。
而是單純的人死去之後的靈。
沒有一點兒污染。
這現象有些過於怪異了,佐佐木遙甚至忘記了害怕。
「喬桑?」
好奇的佐佐木遙看向喬橋,試圖尋求答案。
「再等等。」
喬橋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果汁。
「三浦桑,你是不是又去哪裡打架了?」
「切,教訓了幾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
「亂拳揮舞,血淚如雨下,最上川。」
幾人如同沒有注意到喬橋一般,插科打諢聊著天,時不時與櫻井奶奶聊上幾句,很是熟絡的樣子。
喬橋拿著手機,似乎在瀏覽什麼。
淺野亞梨子享受烤串,完不在意周圍的亡靈的模樣。
看著這一群頗具生活氣息的亡靈,以及身邊兩位悠然自得的除靈師同伴。
佐佐木遙忽然有一種超越現實的感覺。
我真的是在進行除靈嗎?
按照喬桑的性格,這個時候不是應該已經開始炸東西了嗎?
一頭霧水之中,門口的風鈴又響了。
一位男性,走進了店裡。
他看起來頗為和善,臉部的線條很溫柔,身上穿著頗具上個世界六七十年代風情的衣服,一走進店裡,其他幾人的討論便停息了下來。
「今天要吃點什麼?」
櫻井奶奶見到那人,眼部的線條都變得柔和了不少。
「不了,今天就不用了。」
男人坐到了佐佐木遙的旁邊。
這自然也是靈。
「好吧。」
櫻井奶奶眉眼間依舊帶著淡淡的笑意,仿佛只要看著他,就能夠開心一樣。
佐佐木遙忍不住看了那男人一眼。
「是不認識的孩子呢?」
男人竟然笑著問了一句。
「呃,我是下鴨神社的佐佐木遙。」
佐佐木遙不知道為什麼,就下意識報上了自己的名字。
明明在面對怪異相關事件的時候,這樣做是不對的。
但在這間酒館裡,卻有種不可思議的力量,讓佐佐木遙放鬆了下來。
就好像回到了自己家一樣。
「下鴨神社嗎,真是令人懷念。」
男人笑了笑,沒有再繼續和佐佐木遙說話,而是與那些靈交談了起來。
話題無非是一些日常瑣事。
就好像,大家還沒有逝去,一切都如同生前一般。
「喬桑,我們就這樣坐在這裡,不要緊嗎?」
佐佐木遙小聲詢問道。
「你可以看看空氣里靈力的流動。」
喬橋並沒有回答佐佐木遙的問題,而是讓她仔細觀察周圍。
佐佐木遙靈視開啟,認真看了看。
很快,她就發現了問題所在。
被陰氣纏繞的櫻井奶奶,身上的陰氣,正在一點一點地,流向店裡的那些靈們。
由於沾染了過多的陰氣,普通的靈就會變成怨靈,所以那些靈們也沒有過度吸收,僅僅緩慢地將陰氣從櫻井奶奶身上剝離。
試圖減弱陰氣對櫻井奶奶的影響。
可即便如此。
櫻井奶奶身上纏繞的陰氣還是太過沉重。
光靠這些靈,根本不夠。
最壞的結果,是櫻井奶奶因為陰氣纏身而病逝,這些靈也由於長期沾染陰氣,成為怨靈作祟。
「這是為什麼?」
佐佐木遙好奇地問道。
此時此刻。
對這種奇異景象的關注已經超越了對怪異的恐懼,占據了她的內心。
「看看這個吧。」
喬橋將手機推給了佐佐木遙,上面,是一些她有些眼熟的照片。
這是來自警方的一些資料。
「三浦太郎,雖然看起來像個小混混,但實際上是鴨川碼頭的船工,經常幫助後輩,臉上的傷是在工作中為了救操作失誤的同事弄上的,後來為了幫助一位被搶劫的女性,被搶劫犯刺傷身亡,終年四十歲。」
「杉山洋平,先斗町的警察,在這片區域管轄了二十年,被稱為大家的好先生杉山,在一次阻止黑社會的械鬥中被誤傷而犧牲,那已經是距今三十年前的事情了。」
「村木蓮司,居無定所的吟遊詩人,相關的資料不多,只知道他三十歲的時候為了救一個落水的孩子而亡,死後被葬在公墓內。」
這些死者,都是此刻正在店裡坐著的人。
佐佐木遙看完,沉默了許久。
「那」
她身邊的男子。
那男子依舊帶著柔和的笑容。
越過男子的肩頭。
佐佐木遙看到了供奉的香火。
在香爐後方,是一張黑白的照片。
照片裡,是一位年輕人。
那位年輕人,與佐佐木遙身邊的男子,長得一模一樣。
「櫻井九郎」
佐佐木遙忍不住脫口而出。
是的,這名男子,正是委託人櫻井誠先生的父親,在數十年前因為事故去世的櫻井九郎。
這家居酒屋「山荷葉」真正的老闆。
「被發現了嗎?」
櫻井九郎笑了笑。
「明明小春那孩子都認不出來呢,哈哈,是不是我的打扮不太對?」
他說的小春,應該就是櫻井誠先生的女兒,也是他的孫女。
「都說過你的打扮太老氣了嘛。」
櫻井奶奶笑著吐槽了一句。
「但是沒辦法,這是我們兩個第一次見面時候的衣服嘛。」
櫻井九郎依舊帶著那看起來沒心沒肺的笑容。
看得佐佐木遙一愣一愣的。
「你們不是應該已經死了很久嗎?」
這麼長的時間,不可能還有正常的靈存留的。
這違背了佐佐木遙學到的除靈常識。
「這個嘛,我們也不知道呢。」
曾經的警察杉山洋平摸著下巴說道。
「大概是因為聽到純子遇到了困難,所以我們都從地獄裡跑回來了吧。」
三浦太郎喝了一口酒,笑嘻嘻地說道。
「故人呼喚,身處地獄中,我亦復歸去,最上川。」
詩人村木蓮司輕聲吟詠道。
「畢竟大家都喜歡純子嘛。」
櫻井九郎笑道。
佐佐木遙並沒有學過通靈術。
但此刻,在這靈與靈交織的居酒屋中。
她似乎看到了什麼。
是花魁巡遊的時候,那遠遠的驚鴻一瞥。
是在悠悠飄落的櫻花樹下,與你相遇的十六歲。
是白無垢與羽織,下鴨神社的前殿中,羞澀的酒盞。
居酒屋裡,各式各樣的歡笑與淚水,邂逅與離別。
下雨的日子裡,最後的見面。
獨自支撐之時,來自所有人伸出的援手。
一個個離去的友人,淅淅瀝瀝的雨中,始終為某人亮著的一盞燈。
佐佐木遙明白了。
對這些人,這些靈而言。
這裡根本就不是什麼居酒屋。
而是歸宿。
是家。
是無論何時,都可以留在此處,有著親人等待的地方。
從地獄回來什麼的,根本就不存在。
這些靈,從始至終,一直存在於此。
守護著這家居酒屋,守護著櫻井奶奶以及她的孩子。
這是只有理論上才有可能發生的奇蹟。
但又是確實在佐佐木遙眼前呈現的現實。
「失禮了。」
在佐佐木遙還恍惚的時候,喬橋站起身,越過櫻井奶奶,拿起了放在廚台一側的一尊雕塑。
那雕塑,在開啟了靈視的佐佐木遙看來,充滿了不可名狀的邪穢,纏繞著濃重的陰氣。
嘭
喬橋沒有多說,掏出手槍,一槍擊中了那雕塑。
脆弱的雕塑,四分五裂。
與此同時,伴隨著為不可查的哀嚎,纏繞著櫻井奶奶的陰氣,盡數消散。
「謝謝,謝謝。」
櫻井九郎低頭說道,因為身為靈的緣故,他似乎沒辦法覺察到這雕塑的存在,只能以最原始的方式,為自己的妻子分擔負擔。
櫻井奶奶雖然被喬橋的舉動嚇了一跳,但很快明白過來。
不知道在她眼中,那被摧毀的雕像,又是哪一段回憶呢?
「這樣就結束了。」
喬橋沒有收錢,而是用手帕小心翼翼收集了雕像的殘骸,將其裝入證物袋中,才走出了居酒屋。
過不了多久,那些陪伴著櫻井奶奶的靈就會逐漸消失吧。
原本也就是因為突然的陰氣變化才得以顯現的守護靈一般的存在。
離開居酒屋之前,佐佐木遙看了一眼裡面。
櫻井奶奶和櫻井九郎,一位垂垂老矣,一位正是年少,但兩人,卻相互依偎在一起,沒有絲毫分離的想法。
在他們身後的牆壁上,掛著一張老舊,泛黃,褪色的照片。
上面是嶄新的「山荷葉」,以及露出笑容的大家。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身邊,淺野亞梨子忽然說道。
「原來是這樣的意思嗎?」
她有些恍然,對於十五歲的她而言,這來自千年前的詩句,果然還是太過沉重。
佐佐木遙也不知道。
雨,還在下著。
居酒屋門口的盆栽,不知什麼時候,竟然開出了花朵。
那是被雨水浸潤之後,顯出透明花瓣的花兒。
即使沒有顏色,也依舊在夜晚盛開,被都市的霓虹染上了色彩,綺麗無比。
佐佐木遙心有所感,猛然記起了這花。
正如居酒屋店名所示的,山荷葉。
雪白的花瓣,遇到水就會失去顏色,變得透明。
春末夏初,在山間開放的野花。
花語是,親情。
一如此刻,凜然綻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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