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陸成卓,轉頭看向了他身旁的林墨,眼中閃過一抹沉痛。
陸府世代與安府交好,他從小便知,染兒長大後會是他的妻子。
這些年,他看著那個懵懂的女娃長成了他喜歡的溫婉女子。他滿心歡喜,期待著兩家長輩議親,他迫不及待地想將她娶回府里。
可天意弄人,他的期待被自己的親生父母生生打碎,與他定親的女子莫名變成了染兒的妹妹。
他得知這消息時,直接崩潰,跪在父母面前,懇求他們收回成命,表明他只想娶染兒為妻。
可父親卻對他動了家法,教導他世間男兒,皆該以前程為重,兒女情長只會拖累自己加官進爵的速度。
陸成卓並不贊同父親的說法,靠裙帶關係得來的加官進爵他寧可不要。
可他勢單力薄,根本不是父親的對手。父親以他世子之位為要求,要是他執意娶染兒為妻,便奪了他的世子之位。
陸成卓猶豫了,如果自己沒了這一層身份,又如何再配得上染兒?
所以,他假意逢迎,隨著爹娘去安府另定下了親事。他一直想找染兒解釋的,解釋他現在這麼做只是為了先穩住父母,他一定不會娶安木萱為妻的。
他想讓她等他,等他功成名就後,向聖上請旨,為他們賜婚。
可還不待他找染兒說清此事,她便隨著溫慈離開了京城。
他派出去尋她的人被父親譴回。父親放下狠話說,要是他再派人去尋,他就先一步解決了染兒母女。
陸成卓真的怕了,他父親說得出便做得到。他不敢去賭,只能自己拼命努力,拼命讀書。終於,在今年的科考中,他高中探花。
在新科進士遊街的那日,他看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女子。染兒回京了,雖然沒有給他投花,也讓他驚喜萬分。
翰林院的新科進士都會被聖上召見入宮講經解義,他為探花郎,被陛下召見的次數自然不會少。
然而,他的父母像是在他身上安了一雙眼睛般,就在他迫不及待地想懇請陛下為他和染兒賜婚時。
母親淚流滿面地逼他,如若他敢向陛下請旨自毀前程,她就三尺白綾先一步去地府,向陸家的列祖列宗請罪。
那天下職後,陛下召見了他,見他欲言又止,關心地詢問他何事。
陸成卓閉了閉眼,搖頭道:「微臣只是想事情想入了神,並無任何事。」
一邊是生他的母親,一邊是心愛的女子。他做不到枉顧自己母親的生死,可他的心卻徹底死了。
每日如同行屍走肉般,在翰林院定時點卯,然後再也沒有了其他期待。父母要去安府為他商議婚事,他便威脅,要是敢去,他就將命還給他們。
呵……威脅這一套,他也學會了啊。
如此,這場荒謬的婚事便遲遲沒有下一步。
可現在,原本該是他去求的賜婚聖旨卻落在了林墨的頭上,陸成卓既驚又悔。
他與染兒,就這樣此生無緣了嗎?
……
因甄彌兒的肚子一天天變大,擔心她多想,顧庭之並沒有將之前皇上欲給他賜婚的事情告訴她。
他每日下職後,只要沒啥重要的事情,都會用來陪她。
他想見證孩子一天天的成長。
此時,甄彌兒又發愁了,開始翻騰起了自己越來越多的金銀首飾和其他存物。
「相公,安姐姐和林公子成婚,你說我要送什麼禮物比較好?」
顧庭之失笑,摸了摸她圓鼓鼓的肚子,建議道:「等我休沐時,陪你去南安街看看如何?」
甄彌兒覺得甚好,重重點頭。自拜月夜那日出事後,她都好久沒有出府了,送人的成婚賀禮,還是要認真選選才行。
顧庭之見著她這可愛的模樣,就忍不住將她環抱在了自己腿上,親了又親。
但現在孩子的月份大了,他也不敢胡鬧,就摟著她,過了好一番嘴癮。
他腳下的一白懶洋洋地伸長脖子瞥了他一眼,接著一臉鄙視地要縮回腦袋,卻被情難自控的顧庭之一腳踢遠了些。
二白似嘲笑地『汪汪』了兩聲。
一白看了眼這隻蠢狗,縮回腦袋,不搭理它。
……
日子不緊不慢地一天天過著,眨眼間,就到了十二月二十三,這日宜嫁娶。
林墨身著紅色喜服,騎著高頭大馬,身後跟著一列長長的迎親隊伍。樂隊奏著歡快的樂曲,鑼鼓喧天,京城兩府之間的街道都沉浸在喜慶的氛圍中。
他領著迎親隊伍來到安府門口,而安府卻與這熱鬧的氛圍有些格格不入。從朱紅色府門上貼的歪歪斜斜的兩個喜字就能看出,裡面的家主並不重視這場婚禮。
林墨留迎親隊伍在安府門口,自己徑直朝碧落閣走。直走到院子前,才隱隱感覺出了一絲喜慶的味道。
他的眼中浮現出一片柔色,上前輕輕敲響了院門。
早已經過來了的甄彌兒和顧青禾她們,手忙腳亂地幫新娘子蓋好蓋頭,這才將院門打開,放林墨進來。
紅色蓋頭下,那張精緻的小臉微微露出了些緊張,手指緊緊地纏繞在了一起。
林墨走上前,輕輕地牽住了她的手,手心冰涼的觸感讓他軟了心腸。
「染兒,委屈你了。」
蓋頭下的人眼眶一熱,微微搖了搖頭,「染兒不委屈。」
這一刻,她知道,不論前塵往事如何,都已成為過眼雲煙。在今後的日子,她將與這個男子成為夫妻,攜手一生。她定會努力地讓自己的日子越過越好。
林墨攜著她的手去慈雲堂向溫慈敬茶。今日溫慈難得穿了身暗紅色衣裳,襯得她蒼白的臉色也有了一些紅暈。
溫慈眼含熱淚,拉住安木染的手,鄭重的將她交到了林墨的手中。
「你們夫妻二人,在往後的日子裡,定要恩愛兩不疑,相互扶持,相濡以沫,白頭到老。」
安木染一直強忍著的淚水終於決堤,大顆大顆的淚珠砸落在了鞋面上,紅色的喜鞋被淚珠染成了一片暗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