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佛淚

  「哎,那個假道士又那麼壞,狡猾又可惡,不會欺負珩姐姐吧?」

  路小漫一臉擔心地往古鎮走:「畢竟珩姐姐那麼善良!」

  「我覺得吧……」路秋生認真思索,「既然首席能讓我們和珩姐打好關係,那就證明她很有本事,那個假道士不是她的對手!哦對了。」

  「——珩姐走之前是不是問你借了特殊物品?是什麼?」

  「體能鎖!還有炸藥!」

  路小漫把自己背後的斗笠正了正:「炸藥是我之前炸山取香料剩下的,都給珩姐姐了!」

  「體能鎖副作用很大的!還有炸藥,首席不是說不讓你亂借——!」

  「嘭——!!」

  巨響突起,沖天大火眨眼間燃亮了半邊天,幾乎要灼燙高懸的紅月。

  路秋生一哆嗦,驚道:「那是古鎮?!要跑去救火嗎?可咱迷路了啊!」

  「那邊好像有人……是送我們去佛窟的那兩個哥哥!我去問問!」

  路小漫忙跑去,拉了拉漁夫的袖子,「哥哥,您能告訴我們……」

  漁夫不為所動,直勾勾望著沖天大火,筆直的脊背挺得有些不自然的僵硬。

  「小漫,回來!」路秋生驟然意識到什麼,厲聲喝道!

  「什麼……?」路小漫茫然回頭。

  背著魚叉的男人驟然回首,臉龐腫脹腐爛,大片的毛髮滋生冒出,脊背抽長彎曲,肌肉膨脹,龐大的陰影籠罩了呆滯睜大眼的小孩。

  僅僅一瞬間,他們從原本憨厚的漁民獵戶,變成了猙獰瘋狂的野獸。

  「哇,綠巨人……」路小漫張大嘴。

  漁民一把拽起身邊鐵叉,在獵戶越發悽厲尖銳的嘶鳴中狠狠扎向路小漫的胸膛!

  「小漫!」路秋生怒吼,看少年被鋼叉捅起,惡狠狠摔向一旁大樹!

  林間怒吼震天,獸鳴起伏!

  ——

  「哎呦我去,這下面怎麼這麼臭啊?」

  宋旌雲捏著鼻子,嫌棄地邁下台階,到達船面下的空間。

  「一股子男生夏天打完籃球回到宿舍,集體脫鞋堆襪子的味道。」

  權珩:「……」

  我真是謝謝你生動的形容。

  「不走船艙走哪?」

  權珩手指抵在鼻間,語氣還算平靜。

  「難道道長想從水底把船鑽個洞?或者再弄出點大動靜,大家一起在海風中跑個馬拉松,附帶煙花?」

  「您甭介,」宋旌雲頭皮一麻,「您還是少把我暴露在子彈炮火下吧,我就一遵紀守法的小老百姓,再聽一次槍響我就快PTSD了。」

  聽起來很難辦。

  權珩笑笑,把炸藥丟給他,「這炮艦不能留,直接炸……」

  「有人嗎……」

  二人一頓,看向前方昏暗裡晃動的一點燭火。

  「救救我……」

  虛弱的呢喃迴蕩潮濕腥臭的船艙,伴著鐵鏈的碰撞。

  「丫的,不會是要招鬼了吧。」

  宋旌雲脊背發毛,一把抽出幾張黃紙點燃,「哎呦,趕緊念個開壇用的金光咒,第一句是什麼來著……」

  權珩凝神,邁向聲音源頭。

  這層船艙沒有怪物,除了酒窖倉庫和休息室,再往裡走就是通往第三層儲存室的艙口。

  艙口被鐵板封住,只有中間一個拳頭大的「小門」可以推開。

  權珩斟酌兩秒,屈膝貼近,旋開小門將天樞墜入。

  閃電如白晝極光,讓被黑暗侵蝕的窒息牢籠灌入氧氣,虛空中仿佛有無數鐵鏈在這瞬間晃動縮緊,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很老很老的,灰塵的味道。🍔💛 ❻9𝕤𝐡𝔲𝔵.𝕔ᵒ𝓂 🐺💲

  權珩瞳仁微微震動——

  空間狹窄閉塞,大量的古董隨意堆積,真跡名畫丟在潮濕的船板,價值連城的青銅器、瓷器像廢品堆擠在一起,精美的敦煌壁畫被暴力拆分,碎成數片。

  無數珍寶中一抹巨大、鮮紅的絲綢無風自舞。

  獵獵紅幕,像一道穿過歷史與歲月的長河,寂靜無聲又波濤洶湧,猩紅的血帶著悲哀與熾熱,去擁抱灼燙的閃電。

  權珩眼疾手快抽回【天樞】,看清了紅幕下的佛頭。

  佛頭脖頸被炮火粗暴轟斷,隨意禁在狗籠里,依舊低眉悲憫,在這道久違的光褪去的瞬間眼角濕潤,黑暗再度侵襲,又是塵埃落肩的漫長等待。

  佛在垂淚。

  「我看到了……時代的脊樑……」

  紅幕順著孔洞衝破了牢籠,耗盡所有力氣,跌入了故鄉之人的懷抱。

  「我……聽到了……盛世的歡笑……」

  「……我嗅到了故土的……芬芳……」

  權珩垂眸,聽到了無數微弱的呢喃,輕若鴻毛,重如大山。

  「請……不要碎在……強盜的牢房……」

  權珩閉上眼,深深嘆息。

  握緊了手中紅幕。

  「天地玄宗,萬炁本根。廣修萬劫,證吾神通……」

  宋旌雲邊念抬頭,忽然見船艙窗戶外有什麼人形東西。

  在黑暗中看不清面容,靜靜窺探。

  毛刷刮過脊骨的顫慄瞬間躥過全身,宋旌雲身體不受控制地僵硬,腦中一片空白。

  「權,權珩……」他咽了口唾沫,在虛空伸手抓了下。

  權珩轉過頭。

  燈光朦朦朧朧,只覺窗外怪物衣裝類似寬大裙擺,面容慘白,上下唇磕撞的聲音宛如過於陰森的嬌笑。

  「女,女……」

  宋旌雲眼淚狂飆:「女鬼啊——!!」

  ——

  「活了?我靠!這不就是他們之前殺的那三個嗎?!這還有一個捧著頭呢!」

  「我以為他們都走了這麼久了沒看見,怪物應該都去古鎮上了,我還好奇為什麼船上就只留三個水手!」

  評審席上議論紛紛:

  「可惜只能看到權珩這麼一個屏幕,其他三個算大神的都沒開邊域頻道,也是天時地利人和都沒人和她搶流量。真是個撿漏王!」

  「怎麼說話呢?要是不樂意看趕緊滾蛋,沒人攔著你!」

  「玉清元始天尊、上清靈寶天尊、太清道德天尊——祖師爺救命啊!有鬼殺你徒孫了!!」

  夜視屏幕里宋旌雲大嚎,黃紙纏腰到處跑。

  「……?!!」

  「宋旌雲怕鬼?」不太了解的評審員震驚,「他一個道士害怕鬼?再說這也不是鬼吧!」

  「你不知道啊,以前十大俱樂部圍剿的時候就選的這種地圖。」

  吃瓜群眾興味盎然。

  「宋旌雲怕鬼,尤其是怕女鬼!哎呦,簡直是見到就跟瘋了似的!」

  「對!都以為完球了,沒想到這道士就直接把眼睛圍上盲殺的,連著攪混水的賞金獵人也給弄死了——也就是從那以後,沒人敢揪著這個弱點了。」

  「我知道我知道,那局Keeper自動給賭盤,賠率都打破亞洲區S18記錄了,沒想到宋旌雲硬是活了下來!」

  「其實還有個事,你們知道宋旌雲在現實是開殯儀館的嗎?哎呦我靠,在遊戲裡誰靠近他誰倒霉,我還以為權珩有【強運】呢,這不是霉運來了!」

  評審員嘖嘖搖頭,覺得十分可惜:

  「這三個骷髏沒殺乾淨,已經有同伴回來了!你看看這一片火光,怎麼出去啊!」

  他指向轉變的鏡頭。

  高空俯視的畫面里是從林中不斷湧出的骷髏水手,手舉的火把連成片,要形成圍攻的趨勢。

  「在船上就算了,這局宋旌雲要是不配合嚇得直接跑,那才是真絕境了。」

  「說起這個,」有評審員猛地想起來問,「宋旌雲的烙印和武器是什麼來著?」

  ——

  「我的親爹親師父啊!但凡小時候早點遇貴人,我哪用得著有這心理陰影啊!當道士屁用沒有!」

  宋旌雲連往後邊看一眼都不敢,雙眼一抹黑地往有光的地方沖,慘叫悽厲地比現代女高音藝術家還上一層樓。

  「玉清、上清、太清神,日月五星、四方之神保佑……啊!你不要過來啊——!!」

  宋旌雲衝出船艙,骷髏緊隨其後,抄起砍刀要甩剁向前者腳腕!

  「呲——!」

  黑紅電流在黑暗中爆起刺目亮光,「天樞」搶先一步鎖在骷髏脖頸。

  權珩一抬手,再次將骷髏頭連根拔起!

  「嘭——!!」

  砍刀脫手,頭顱亦甩砸船板。

  但下一秒,滑跪在地的無頭水手踉蹌爬起,迅速撈起掉腦袋按好,從角落抽出把哥德式鍍金黃銅半籃狀刀柄的1822式步兵軍刀,扭頭刺向權珩!

  媽的!這怪物打不死!

  [這,這打不死可怎麼辦啊!還會自主找腦袋,我好緊張我好緊張!]

  [尼瑪的,頭都掉了,這大兄弟還笑得這麼開心!]

  [快看俯視圖!往這衝過來的怪物至少有四十個,還拿著火槍!]

  [怎麼回事?怎麼權珩還不動了?!]

  「Keeper.」

  權珩餘光注意宋旌雲狀態,將紅幕絲綢纏在小臂,側顏冷靜語氣平和。

  「開賭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