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9章 他把心剖開了

  林羨在警告他,自己的底線。

  若他今日敢踏進去,林羨指不定會做什麼,裴漓之既然是個膽大包天的人,那他就不會怕這一路的艱難險阻。

  唯一怕的是林羨不要他。

  逐他出師門,這種事林羨做得出來。

  於是,裴漓之就被那道看起來威脅性不強的結界給攔住了腳步。

  即便如同虛設,卻也像是在裴漓之面前下了警告,提醒著他這個可笑的結界防的不是外人,而是他這個有非分之想的小人。

  裴漓之無話可說,在虞幼清的目光下沉默離去。

  虞幼清看著眼前的結界,說不覺得奇怪是假的。

  在九尊閣內,只要是他們師尊下了命令,就沒有人敢隨意叨擾師尊,更別提隨便亂闖,這結界設下,反而更像是擺設的作用。

  虞幼清的直覺一向也準確,她總覺得師尊在這裡設下結界,更像是一種心情不愉的發泄。

  只是虞幼清沒多想,身為徒弟,揣測師尊心思全然是沒必要的事,專注自己修煉才是正事。

  其他的都是歪門邪道。

  林羨這一與世隔絕起來,就許多日都不曾出來,別說是她的徒弟,就連她的師兄們前來,也見不了人。

  林羨避而不見的人是誰,那人自然心知肚明。

  同樣飽受折磨。

  整個九尊閣都透露著一股說不出的壓抑,然而這一層壓抑真正能夠感受到的人卻只有一個。

  裴漓之的心魔越來越強大。

  「他」以裴漓之的力量為生,裴漓之越強,「他」也就越強。

  但同時,心魔也不得不受裴漓之控制著。

  不過現在,事情變得明朗起來,林羨的行徑等同於不斷刺激著裴漓之的心魔,從另一方面來說,也在不斷地幫助心魔掙脫裴漓之的控制。

  心魔抓住了裴漓之的欲望,也就等同於抓住了他的命脈。

  裴漓之大可以狠著心將心魔除去,只是顯而易見,他不願意。

  因為這一層不願意,徒增了許多困擾與麻煩。

  而林羨不願意見他的每一天,都是給心魔趁虛而入的機會。

  只不過避而不見這一招,終究是治標不治本。

  林羨不可能一輩子不出自己的寢殿,她也不可能一直躲著自己的徒弟不見。

  即便是如此,林羨這一閉門謝客,也持續了將近一年的時間。

  對於修士來說,時間興許沒那麼值錢。

  但偏偏也是時間,它偶爾會漫長得驚人,也偶爾會轉瞬即逝。

  林羨不算是閉關。

  她的徒弟們大多已經能夠自主修煉,就算是最小的那兩三個,也可以跟著他們的師兄師姐或者宗門內的其他弟子。

  林羨撤下結界的那一日並不特別,也沒什麼大事發生,結界消失後許久,林羨也沒有出門。

  只是她剛剛踏出殿門,就看見了守候在門外的大徒弟。

  裴漓之不知道在這裡等候了多久,從林羨撤下結界算起,應當過去了一個多時辰。

  「師尊。」輕而易舉的一聲,配著外面的飄雪,仿佛只是幾日前的事。

  然而這雪景儼然不是去年的雪景了。

  林羨神色淡淡:「你在這裡做什麼?」

  「在等你。」

  林羨恍惚片刻,又抬了一下眼皮:「裴漓之,你如今的教養當真是被狗吃了嗎?我是誰還記得嗎?」

  裴漓之頓住,對上那雙波瀾不驚的眸子,一腔熱血猶如被人一盆冷水從頭澆到底,喉嚨里的話也同時被哽住,即便千言萬語在這種時候也化作了沉默。

  「師尊。」他低下了頭。

  「你原來還知道我是你的師尊。」林羨不輕不重地提了這麼一句。

  她的目光終於落在裴漓之身上,但究竟是什麼意思,裴漓之能夠明白。

  一年時間,其實改變的並不多。

  但裴漓之似乎學會了將好不容易說出口的情愫壓抑下來。

  只不過這一切努力,在看到林羨時,又化作了烏有。

  「師尊,弟子明白。」他道。

  林羨不高興,是因為辛辛苦苦養大的徒弟竟然覬覦他,更因為徒弟的走火入魔。

  一年時間,裴漓之身上的氣息更加不穩。

  儼然是又加重了。

  林羨多日未踏出殿門,此番結界一撤下,徒弟們也就都知道他們的師尊要出來了。

  林羨踏出殿門後看到的第一個人是裴漓之,但轉眼,幾個徒弟就都陸陸續續來了。

  「弟子見過師尊。」

  林羨一時間看到幾個徒弟都來了,再對比一下大徒弟,再一次感受到了參差感。

  人與人之間,真的經不起對比。

  幾個徒弟老老實實地給林羨匯報了這一年來的長進。

  比較讓林羨驚訝的,竟然是小徒弟。

  按照人族算,師從羽如今已經算得上是金丹巔峰的實力。

  這樣的天賦無論放在哪裡都是矚目的。

  林羨沒有多留他們,差不多就揮手讓人都散了。

  唯獨還剩下裴漓之留在原地。

  林羨問:「你怎麼還不走?」

  裴漓之頓了一下:「師尊還沒有聽弟子匯報。」

  林羨看他:「裴漓之,你想匯報什麼呢?」

  林羨知道裴漓之的天賦,她在修煉一事上看得很開,尤其是現在,可若是告訴她,有人在走火入魔的情況下,還能在實力上大有所進。

  她不信。

  也沒有相信的必要。

  裴漓之沉默了半晌,終於開口道:「師尊這一年來,都這麼不想看見我嗎?」

  答案也許顯而易見,但偏偏如此,還是有人想聽。

  「裴漓之,你明知故問了。」

  這一句話,語氣極輕,沒有一年前的難以置信,更沒有當時的怒氣衝天。

  「師尊,」裴漓之又喊了她一聲,他道,「是弟子痴心妄想,也是弟子自作自受,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師尊都沒必要因此,做出什麼改變。」

  「是弟子逾矩,不是你。」

  他似乎站在自己師尊的角度思考了這個問題。

  「師尊,既如此,」裴漓之對上了林羨的眼睛,道,「是弟子想要與你在一起,那就該由我自己來想辦法。」

  「師尊沒做錯什麼,不需要改變,弟子這心,師尊要與不要,決定權都在你手上。」

  他把自己的心剖開了。

  林羨可以隨時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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