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羨聞言,也不多說什麼,「你不漠視生命,可你也沒有能力去救他們,不是嗎?」
林羨指著山腳下的第一個台階道:「踏上這一步,你便有機會報仇,你要放棄嗎?」
「報仇?」虞幼清冷冷道,「害我家破人亡的,是另一個國家,難不成我也要屠盡他們的子民嗎?這樣我與那些人又有何區別?」
林羨搖頭:「我的意思是,為何你父親苦守桂城三日卻無援軍趕來,離桂城最近的城池趕過來,頂多一日半可達,可是為何,桂城會成為棄城呢?你想過其中關係沒有?」
虞幼清被林羨這番話給說愣住了,她雖說從小聰明,但畢竟是一個養在閨中的千金大小姐,從來沒有接觸過官場上的爾虞我詐,更何況,這並不僅僅是官場上的事了。
但虞幼清,她畢竟也聰明,這份聰明,讓她在林羨的提點下,又很快能想清楚這中間的利害關係。
「你是說……」虞幼清猛然捂住了嘴巴,難以置信地看向林羨,「你的意思是,陛下他……他要我們虞家……」
剩下的話,虞幼清沒有再說出口。
往往真相都來得太過於傷人,虞家為魯國守了幾代的邊城,換來的是猜忌與陷害。
到此時此刻,虞幼清終於有一點明白了她父親為何執意送死。
除了這滿城百姓的性命,還有那一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愚忠。
母親不肯獨活,除了與父親伉儷情深,還有她作為城主夫人的體面。
祖母不願逃,除了年老體弱,還因這座城裡,囊括了她的一生。
有始有終,落葉歸根。
他們都不顧一切,想要將她給推出去,因她是虞家唯一的後代,也因她是十月懷胎生下的孩兒,更因她是疼愛了十餘年的掌上明珠。
虞幼清終於稍微冷靜下來。
林羨的聲音再度響起:「修道之人,不可再介入凡間的是非恩怨,除非,是血脈之仇。」
虞幼清抬頭,又問了林羨一個難以回答的問題:「既然修道之人不可再介入凡間的是非恩怨,那你救了我,算什麼?」
「你父親與我做了個交易,」林羨輕聲道,「如今,你算做我的徒弟,師尊救徒弟,不算違規。」
虞幼清聽完,稚嫩的臉上扯出了一道近似嘲諷的笑:「那你也挺虛偽的,名門正派?笑話。」
林羨不為所動:「不要輕易將真實的自己展露人前,這算是我教你的第一課。」
虞幼清沒有說話,只是盯著方才林羨指著的台階,踉蹌地站了起來,才再次將目光落在林羨身上,她問道:「只有從這裡爬上去,才可以拜入夕遙宗,待我學成,便可以下山報仇,你方才是這樣說的嗎?」
「是。」林羨毫不猶豫地答了她的問題。
「轟隆」——
天上雷雲開始翻湧。
「我不想拜你為師。」虞幼清又再次盯著林羨,緩緩開口道。
林羨:「這由不得你選了。」
虞幼清不再說話,開始往上爬。
千嬌萬寵長大的大小姐,如今爬著被前人踩踏出來的,看不見盡頭的泥台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