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離一個人神識最近的地方。
裴漓之能夠感受到,林羨的神識在向他敞開。
「想知道什麼,你自己來看。」
林羨不知道是否過於藝高人膽大,他竟然將自己的神識向一個也許對他恨之入骨的人大方敞開,假如他現在動手,林羨那多年來的修為,便會付之一炬,甚至還可能喪命。
裴漓之說不清自己現在到底是什麼心情,他內心忽然湧起了一股難以描述的情緒,就像是血液也跟著在不停地翻湧著一般,他的呼吸驀地加速。
裴漓之看著眼前已經閉上眼睛的林羨,他的手還抓著自己的手,接下來會看見些什麼東西,似乎已經不再是他自己可以控制的了。
半晌,裴漓之閉上了眼睛。
他的神識,隨著林羨的牽引,慢慢放鬆,進入了林羨的神識內。
林羨的神識,是一片裴漓之沒能想到的荒蕪。
林羨封住了自己的大多數神識,只留了十年前下山後的一段,而裴漓之,則通過這一段沒被封住的神識,去看林羨的回憶。
這是人最真實的回憶。
根本無法欺瞞。
除非那人連自己都給騙過了,可世人,大多是揣著明白裝糊塗,表面再如何做戲,內里也心知肚明。
裴漓之看見屬於林羨的那段,僅僅向他開放的回憶,正在鮮活地跳躍著,這說明,林羨也正在回憶著。
裴漓之終於,還是一頭栽入了進去。
他看見了一個更為年輕的林羨。
所謂年輕,並非是年紀與容貌上,林羨如今的模樣與裴漓之在神識中看見的並無二致。
只是他身上,那時更多的還是少年時的朝氣。
修仙之人,即便是天賦極差的,老去的速度也比普通凡人慢上許多,林羨的模樣保持了許多年,即便是後來,也依舊是現在的青年模樣。
裴漓之看見林羨下山,那不知是他第幾次下山,師兄師姐們直送到了山腳下,安行舟怕死了小師弟在外面出事,從白皖和慕容霖那裡薅來了不少符和藥,全都塞給了林羨。
燕景川似乎特意囑咐了一番林羨,囑咐他此行必定要注意安全,勿要逞強。
大家顯然都很怕燕景川突如其來的關懷,安行舟肉眼可見更慌了,在那訓斥著燕景川不要烏鴉嘴,然後又給林羨塞了更多保命的東西。
林羨看上去很無語。
燕景川也是。
然後林羨就出門,身後的師兄師姐像是送孩子遠去的父母長輩,眼神中充滿了不舍與憂慮。
而林羨下了山,裴漓之看見他一路游山川,過江河,扮做了一個尋常的書生模樣,過往的船家甚至還以為他是個要上京趕考的翩翩公子。
那時林羨儼然到了元嬰的修為,元嬰修為已經算得上是可以隱隱窺探天道的境界了,這世間的高人,多半是在元嬰時期看清自己的道。
林羨那時候的模樣,當真有幾分他修的逍遙道的模樣。
瀟灑快意,與世無爭,只看朝夕當下,無懼世人眼光。
裴漓之看著,也忍不住恍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