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甚至可以說還是稚童的宋薪往前踏出一步,擋在了自己師父身前,直面那道無可阻擋的拳芒
可以說是年少無知,不懂畏懼,也可以說是少年心性堅若磐石,面對這令無數長老客卿無可奈何的拳芒,直視這令那些精英弟子肝膽俱裂的光茫,少年眼中流露出來的竟是那旺盛的戰意
「師父,借柄劍」
當踏出祖師堂的那一刻,名為宋薪的孩子腦子裡就只剩下了師父說的那句話
「總要做些什麼」
「拿去」
宋亦微微一笑,袖子一揮,身後那柄供奉在開山祖師宋奇靈位前的古劍便掙脫開劍鞘的束縛瞬間跨越空間來到了孩子的面前
「這柄劍是你的了」
宋亦說道,此話一出大長老面色一變
這柄沉睡在靈位前的古劍,名獨異,相傳只是一柄普通的長劍,是宋奇在一個攤位上隨意挑選的,其實不然,這柄劍,是宋奇踏入江湖之前親手鑄造而成的,用的也不是凡鐵,而是那從天而來的隕鐵。
「有點重」
宋薪掂量了一下手中這柄長劍,嘴角一咧,身隨心動,憑藉著本能揮出一劍
劍出,沒有任何氣勢可言,只有一道微弱的劍氣轟擊在了那道拳芒之上
「師父,有點丟人啊」
宋薪撓了撓頭
「沒事,剩下的,師父來」
宋亦揉了揉弟子的頭,將其拉到了身後
「你這弟子不錯」
站在樹上俯視一切的白恆開口說道,他站在這裡並沒有刻意釋放任何威壓,因此並不像先前蒙山斷闖山那般無數弟子承受不住氣勢的威懾暈厥過去,可是他那一拳本身攜帶的氣勢就足以震懾一切,那些連自己兵器都拿不穩的弟子就是一個最好的例子
而這宋薪,膽敢直面拳芒甚至揮出一劍,這本身就說明了很多問題,無關年齡大小,武道之心決定著未來的高度,這小子,以後的成就,不同凡響
「比他師父強就很好了」
宋亦聲音很輕,似乎是在自言自語一般,察覺到師父異樣的宋薪攥住了他的衣角
「師父,會死的」
孩子聲音細弱蚊蠅
「師父不會的,十多年了,還沒有盡興出手過」
宋亦笑了,笑得狠肆意,就像年少那般
「看好了,在才是真正的,一拳,一掌,一腿,獨步天下」
宋亦一聲大喝,身上的衣袍無風自動,他拉開了一個拳架
異拳,何為異
不同於世間所有拳法是為異,一拳之中,藏百種變化,萬千氣象,拳出,不可估量,無法捉摸,碎金裂石,撼天震地
只見宋亦高高躍起,一拳兇猛的轟擊在那道拳芒之上,鋒芒畢露的一拳讓那無可匹敵的拳芒凝滯了片刻,就連之上的光茫都有了一些黯淡,勁力傾泄,一股氣浪自兩拳相碰之處盪開,周圍的長老弟子們忍不住接連後退,直至退無可退
「咔嚓」
一道細微的聲響傳出,宋亦默然收會出拳的右手,身體借力稍稍向後,然後左手揮出一掌,掌風攢聚
柔掌,何為柔
以柔克剛是為柔,掌風綿延不絕,勁力暗藏,掌出,攜風化雨,一氣長存
看似平靜的一掌輕輕拍在那道拳芒之上,不可撼動的拳芒竟然出現了輕微的顫動,隨著人們心跳的加劇,顫動越來越快,越來越急
「砰」
顫動到了極致,柔掌暗勁終究沒能奈何那道可稱世間至強一拳的拳芒
可,還有一腿
宋亦收回左手,用力握拳,強忍住手腕的顫動,身體後仰,右腿高抬,如一柄斧刃向下劈出
鉗腿,無他,可阻世間萬般攻擊
蘊含著宋亦全部所學的一腿,傾注了他所有內力的一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轟擊在了看似無敵實則承受先前兩擊已經威勢不在的拳芒之上
「轟」
拳芒炸開,宋亦倒飛而出,越過人群,撞擊在了獨步門祖師堂的大門之上,門碎,那道穿著長袍的身影接著撞碎了那張長桌,他所過之處,周圍那些並沒有直接接觸的椅子也都紛紛炸裂
「砰」
宋亦倒飛的身影直至撞擊在供奉著歷代祖師靈位的高桌上才停了下來
「咳咳」
兩口鮮血咳出,宋亦面色慘白如紙
「也是好久沒受這麼重的傷了」
宋亦腦袋枕在高桌的邊沿上,無力的笑著
「果然是他」
站在樹上的白恆,眼睛微眯,想起了一件往事
當年,大戰結束,好友陸語帶著那個姓南宮的傢伙來到了自己新建的竹樓
那天,陸語拿出了蒼乾的地形圖,眉頭緊皺
「祁桀的退兵很不對勁,比預料中的簡單」
當年的祁桀把持朝政舉全國之力營造了一場史無前例的佯攻,接著由他自己親自率領兩萬精銳跨過千里冰原奔襲蒼乾,直指蒼乾天闕
兩萬以一當十的精騎兵分數路,各自搗毀蒼乾各路重鎮,結果,每隊騎兵都遇到了事後被稱為十俠之人的阻攔,計劃沒能得逞
負責擋住祁桀守住天闕的就是南宮羽,而截斷他們退路逼迫撤軍的則是張天成,結果自然是成功了
但是按照陸語的推演,就算是把刀架在祁桀的脖子上,那樣算無遺策,雄心壯志的人也不會如此輕易的撤軍
可若是,即能保住性命又能達成目的呢?
於是在事後的復盤上,陸語驚訝的發現,如果仍有一隊眾人計算以外的騎兵出現,這一切也就說的通了
果然,在距離天闕不過二十里的荒山處,一隊所有人意料之外的千人騎兵悉數死在了那裡,可誰人動的手,陸語至今沒有想明白,只是心中大致有了一個猜測
親眼見識過那些痕跡的白恆,如今見到宋亦出手,終於知道了那個答案
昔年被譽為獨步門第一天才的宋亦為何遲遲沒有步入天境,為何十數年前那個眉眼飛揚的少年如今的宋亦從未再踏出過獨步門一步
那是因為,昔日少年,赤手空拳,擋在了了千人精騎之前
血戰一日,屍橫遍野
那一輩人中,歲數最小,還沒來得及踏入天境的少年,只有他推算出了祁桀的後手
血戰過後,身受重傷的宋亦,一人枯坐在屍山之上,經脈損傷,雙拳可見白骨
可能一生無望步入天境的少年,血水模糊了雙眼
他就靜靜的坐著,心頭無比的暢快
「心中無愧,拳出肆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