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好,我是林安。」
「這裡是市醫院急救科,林愛國是你家屬嗎?」
「是,他是我爺爺,他怎麼了嗎?」
「今天上午十點半他在馬路上被車撞了,剛送到我們醫院,很遺憾的通知你,你爺爺林愛國老先生今天於上午12點搶救無效死亡......」
剛接到爺爺死亡的消息時,林安的第一感覺就是平靜,既沒有電視裡常演的那樣痛哭流涕痛不欲生,也沒有別人認為的無法相信,不可接受。他只是很平靜的接受了這個事實,並且一直很冷靜的去醫院接爺爺回家,通知親朋家屬,安排好爺爺的身後事。
從頭到尾林安都表現的平靜甚至有點冷漠,直到第三天早上,林安捧著爺爺的遺像坐著車送爺爺去火葬場火化。那天,天空下著綿綿的細雨,不算太冷只是有點涼意。火葬場很空,沒有新聞里報導過的那種由於疫情反覆很多老人死於併發症老年病而導致爆滿的情況,也很安靜,除了骨灰領取處少量的披麻戴孝的家屬哭泣的聲音。林安跟著工作人員選好了爺爺的骨灰盒。各種各樣的骨灰盒仿佛決定了一個人最終的容身之所,可笑的是這個容身之所還要經過最後的討價還價。交完錢,捧好骨灰盒拿到火化號碼牌,林安走到靈車旁邊,工作人員從靈車后座把爺爺的身體搬下來,林安看到靜靜躺在那裡的爺爺,突然覺得爺爺好瘦好小好輕。「原來爺爺這麼輕的嗎?」林安沒注意到自己已經滿臉淚水,「我一直都沒有好好看過他!」可能在接受重大難過的消息的時候,人往往會因為自身的保護機制而感到沒有真實感,也可能是內心根本無法接受那個消息,而導致一切仿佛在做夢一樣。
從火葬場回來之後,在親戚朋友的幫助下,林安看著埋好的墳墓,看著周圍開始恢復聊天笑容的眾人,突然意識到就這短短三天,爺爺的痕跡就徹底埋葬了。「啊,人的存在到底算什麼,一個人的一生就這樣結束了。」林安默默的想。
爺爺走了之後,林安好像又回到了往常的生活,每天正常吃飯,正常睡覺,正常上班,一切好像都沒有什麼變化。可是只有林安自己心裡知道,他已經失去活著的意義了。在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有要活著的理由,可能是家人,可能是愛好可能是夢想,這些都可以統一成為牽掛,爺爺就是林安唯一的牽掛。
距離爺爺的葬禮已經過去了一年,林安買了回老家的車票,坐了三個小時的高鐵回到記憶中的小山村,打算好好看看爺爺,給爺爺燒燒紙錢。
第二天一大早林安拎著一大袋拜祭的用品,沿著後山的小路往山頂走去,林安的爺爺的墓就在山的最頂上。初夏的清晨還有一點涼意,天亮的早,帶著夏季特有的清爽。看著嫩綠的樹葉,聽著山間的蟲鳴鳥叫,林安近期有些陰鬱的心情稍微有了一絲緩解。帶著對爺爺的懷念與無法做到曾經答應爺爺要一直積極樂觀的生活的愧疚,林安慢慢的爬上山頂來到爺爺的墳前。
擺好祭品,燒好紙錢,林安跪在墓碑前,看著照片上爺爺的笑臉,緩緩的說著自己的心事:「爺爺,一年了,你在地下還好嗎?給你燒的錢都拿到了嗎?爺爺,我最近也很好,你不要擔心我,爺爺……,我,我好想你!」說著說著,林安的眼淚默默的流了下來。林安是個看似父母雙全卻又只有一個爺爺的鄉下留守兒童,父母從他出生之後就幾乎沒有怎麼管過他,等他稍微長大一點以為可以跟爸爸媽媽一起生活的時候,他的父母卻離婚了。後來父母雙方都各自成立新的家庭,沒有人要林安,只有爺爺靠著種田把林安供成了大學生。
爺爺去世之後,孤身一人的林安回到上班的城市在某一天突然意識到自己已經徹底沒有牽掛了。這一年來,孤獨,寂寞,抑鬱,恐慌一種又一種的負面情緒籠罩著林安,好像人世間的任何積極,溫暖的情感都離他遠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