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衛把路讓開,二人走進文華殿內,金碧輝煌的大殿,坐著十幾位男子。
多為暮年,中年,還不曾有年輕人入內閣為相。
居中的首位空空如也,那是張延山的位置,作為輔相,王安之坐在右邊第一個。
平日裡,他便以性格謹慎示人,從不做出格舉動,所以哪怕閣老不在,也不去坐不屬於自己的位置。
「老臣見過二殿下,不知您來內閣是…」
王安之緩緩起身,彎腰行禮,六十多歲的年紀,已經算很老了,但也禮數周全。
他真的很謹慎,多年來做事不出任何紕漏。
在朝堂上,不出錯就等同於沒把柄,政敵挑不出毛病來,這樣的人才能活得久。
活得久的人,也才能爬得更高。
「李兄,你來說吧。」
李青玄點點頭,拿出玉佩,遞了過去,然後又把東臨海的事再講了一遍。
「請各位大人速速下令,張閣老還等著朝廷派人去呢。」
「是閣老的玉佩沒錯!」王安之把玉佩遞給閣員們,紛紛傳閱,眾人連連點頭,確認信物的真實性。
在二人期盼的目光中,王安之點了點頭,「好,殿下與俠士等幾日,應該就能調兵去東臨海。」
李青玄緩緩皺眉,「幾日…是多久?」
「短則八九天,長則半月,肯定能拿到令書。」
這麼久!
李青玄心中一驚,今日內閣成員都在,現在就能商議出結果,下令調兵,這是在刁難我?
不對,我與這些人素不相識,肯定不會沖自己。
那就只剩一個解釋,是故意拖延,讓張延山不痛快的!
看來所謂的閣老,在這內閣也不是隻手遮天。
朝廷中人的心,複雜的很!
但事情多拖一日,就容易生出變故,那些貪官必須死。
特別是賀州與,還敢下令讓人射箭殺自己!
對於能把他們扳倒,李青玄內心還是很熱衷,促成這件事的。
不僅為了自己,也為東臨海的百姓!
「為何這麼久,你們不能現在商議?」
王安之淡然一笑,搖著頭道:「少俠有所不知,調兵需要內閣擬旨,陛下硃批,方才有用。」
「此事我等商議完,還要去請示陛下呢。」
這本是朝廷政令下達的必要流程,如此說,沒有任何問題,誰也反駁不了。
一旁的虞靜思無奈搖頭,拉著李青玄向外走去,「李兄,先隨我離開吧。」
看著二人的背影,有閣員心中直犯嘀咕,「輔相,閣老身處險境,難道咱們不應該快快下令調兵嗎?」
「險境?」王安之緩緩扭頭,看著說話的人,神情陰鬱,「你是說咱們大虞官員都是以下犯上的亂臣,還是覺得閣老無能,處置不了群下官啊!」
「況且,我的話有錯,難道不該請示陛下批覆?」
一番話懟得人啞口無言,有理有據,說的滴水不漏。
那名閣員只能低下頭,「是下官說錯話了。」
……
離開文華殿,二人走在宮道上,李青玄皺眉道:「剛剛那老頭說請示硃批,有這事?」
「有!」虞靜思看著前方,神情有些惆悵,「但內閣已經多年沒去請過了。」
從乾元帝設立內閣起,前幾個月,內閣下令還會按照章程,請示硃批。
但有一次,由於事情急,來不及請旨,內閣便自作主張,把沒有硃批的旨意頒發出去。
事後,皇帝也不怪罪,甚至連提都不提。
久而久之,內閣下旨,就再沒請示過皇帝,頂多事後把旨意呈上看一眼。
對於這種分化皇權的行為,虞靜思極為痛心,卻也無可奈何。
「這樣看來,張延山在這朝堂,也不是呼風喚雨。」李青玄小聲嘀咕。
他行走江湖,難免會聽到一些傳聞,那些人說閣老如何厲害,如何大權在握,現在看來也不盡然。
都是吹出來的,否則為何那群當官的,不趕緊下令救他?
「閣老權力很大,只不過是他人不在這罷了。」
「否則今日,王輔相連聲都不敢吭!」
往日,內閣議政,說是議,但不過是一群人說自己的看法,最終交由張延山決定。
對於這點,虞靜思是清楚的,可越是了解,心中便愈發難受。
臣權大過皇權,那皇帝不就被架空,只剩個虛名了。
這樣的皇帝,是昏君庸主,不僅虞靜思,朝野上下很多人都這樣想。
但卻沒人說,也無人敢說,只能死死壓在心裡。
眼睜睜看著,偌大的皇朝,走向末路!
「那現在該怎麼辦?」
虞靜思低頭沉思了會後,緩緩抬頭,輕聲道:「還有一個辦法。」
「什麼?」
「去見父皇,如今只有他能救閣老與東臨海的百姓了。」
虞靜思輕嘆一聲,朝著鳳棲別苑走去。
他在心中感慨,如果父皇能像太祖,太宗皇帝那般,勤政愛民,胸有韜略,邊境的北莽便不會做大,虎視中原。
東臨海也不會有那麼多貪官,魚肉百姓!
哪怕他像從前樣,多管管朝政,也不會造成今日的局面。
以前的乾元帝何等霸氣雄圖,幾度被認為是中興之主。
但突然就昏庸下來,也不知為何…
別苑內,虞鈴兒坐在桌前,看見二人回來,立馬迎了上來。
「怎麼樣,事情辦成沒?」
見兩個男人都沉默不言,她就有了答案,嘟囔道:「內閣怎麼敢不管不顧的,他們就不怕閣老回來怪罪嗎?」
「輔相以請示父皇硃批為由,拖延時間。」
「哼,我去找父皇說!」虞鈴兒氣鼓鼓的,說著便轉身離開,但走了沒幾步,她便停下了,情緒低落。
「父皇最近服用丹藥,也好久沒見過我了…」她有些委屈。
乾元帝每每服用靈州上貢的藥丹,不見任何人,除了柔貴妃,那是他如今最寵愛的女人。
「小妹,勞煩你去找柔貴妃,讓她把消息遞給父皇。」虞靜思神情鄭重,他明白東臨海的事不能拖。
拖久了,是會害死閣老的,倘若閣老一死,那這大虞天下就真再無人撐得起!
同時,一股無力的感覺在心中升起,作為嫡長子,想為國分憂,卻連皇帝的面都見不上。
何等的諷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