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三,初春。
大虞朝,三千里嘉陵大江畔。
冬季的雪消融,化凍天的寒風依舊冷冽,吹得人耳根發紅。
不遠處,一道身影迎面走來,只穿著件單薄的青衫,背後負劍,好似不懼嚴寒。
輕按頭頂的蓑笠,李青玄呼出一口熱氣,露出滿足的笑容。
「終於到了啊,等客來酒館!」
江水畔,一間草屋孤零零的矗立,看著不大,但並不冷清,來往賓客絡繹不絕。
李青玄推門走了進去,這副景象,還真應了酒館的名字,等客來。
「小二上酒!」
「半斤牛肉,一壺上好的醉春風!」
「得嘞!」小二欣喜應了一聲,轉身忙活招待客人。
酒館內生意不錯,客人們三兩好友一桌,飲酒交談,歡笑聲不絕於耳。
李青玄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看著窗外江面波濤滾滾,聽著身邊人的笑談聲。
他也不禁莞爾一笑,江湖就是這樣,有好酒,好友,閒暇時坐下攀談半日,談論些近日見聞的趣事,如此江湖,豈不讓人迷戀。
可惜,他李青玄剛從青蓮山下來,並無好友相伴。
好在,還有美酒…
酒菜上桌,醉春風入口綿密,口感絕佳,讓人只覺流連忘返。
「吧唧!」
看著手裡的空酒杯,李青玄忍不住心生感慨,江南煙雨地,有兩絕聞名天下。
酒不醉人醉春風,一是美酒醉春風。
人比花嬌春來時,二是美人生江南。
如今美酒已嘗,就只差美人沒去看看咯!
李青玄自斟自飲,也別有一番風味在心頭。
酒館的幾張桌子,坐滿了客人,推杯換盞後,身旁的酒客們醉意上頭,大聲議論最近江湖中,聲名遠揚的少年劍客。
「兄台,聽說了沒,這次儒家大典,劍聖傳人葉小劍聖,也會來白鹿書院。」
「劍聖,閣下說的可是鳴劍山莊的陸無涯?」
「除了他,當今天下,還有誰敢稱劍聖!」
天下武學分九品,由高到低,一品之上則是聖人境。
陸無涯成就劍道聖人,前不見古人,後難見來者,可謂是劍道當之無愧的第一人,是橫在後輩所有年輕劍修心中的一座巍峨大山,難以逾越。
說到陸無涯,那就繞不過十八年前的青蓮山論劍!
「兄台,我倒有不同見解,十八年前如果不是劍仙輸了半招,他與陸無涯,誰能劍道成聖,猶未可知!」
「結果呢,還不是輸了,人家陸無涯成聖,劍仙從此銷聲匿跡。」
「在我看來,劍仙就是不如陸劍聖!」
酒客們的聲音越來越大,議論成爭論,劍仙不如劍聖,這話落在李青玄耳中,他只覺得格外刺耳。
「砰!」空酒杯重重放在桌上,李青玄大喝出聲,「放屁!!」
他搖晃著起身,醉酒張狂,迎著眾人鄙夷的目光,絲毫不懼,臉上並無慌亂神色。
醉意朦朧的雙眼直視前方,李青玄的記憶也回到了那年的青蓮山上。有個頭髮鬍鬚發白的負劍老頭,他時常吹噓說自己是當世大劍仙,名號青蓮。
那時的李青玄還太小,不懂青蓮劍仙幾個字代表什麼。等大些後才明白,這是十八年前的劍道第一人。
直到那場論劍,老頭雖只輸了半招,卻一身劍意盡毀,不復巔峰,最終死在三個月前的冬雪天。
偌大的江湖都不明白,為何實力更強,劍術更高明的青蓮劍仙會輸?
但李青玄清楚,是論劍時陸無涯身旁站著的那位女子,那是老頭心心念念的人…
酒肆中,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主,笑著出聲詢問,「少年郎,聽你的意思,似乎看不上陸劍聖。姓甚名誰,可曾在儒家風流碑上留名?」
儒家風流碑,網羅天下名人名事,只有生平留下大風流事跡的絕代人物,方可碑上留名,算是權威的江湖名人錄。
「我名李青玄,儒家的那塊碑還沒我的名字。」
「哈哈哈,原來是個醉酒後口出狂言的無名小輩。」酒客們大笑,有些年紀大些的客人微微搖頭,他們也曾年少過,剛入江湖時也想著成為那天下第一。
結果呢…只能接受平庸罷了。
看著哄堂大笑,言語輕視的眾人,李青玄並未膽怯,他拿起酒壺痛飲一大口後,張狂出聲,「你們又怎知,今日籍籍無名的我,他日儒家那塊碑上不會有我的名字!」
少年意氣風發,看得眾人微微一怔,仔細打量,才看清在李青玄的桌上,擺著一柄長劍。
劍身翠綠,劍柄處鐫刻有一朵蓮花圖案,雅致靈動。
「唉,老夫也看陸無涯不舒心,幾次三番的找他麻煩,奈何打不過啊!」
同樣是角落處的酒桌,一位白髮蒼蒼的老者開口。眾人聽得心驚,不約而同的看了過去,能找劍聖麻煩,還能全身而退坐在這喝酒,顯然是位大人物。
只見老者雖然老邁,但依舊身形魁梧,雙目炯炯有神,與尋常老人大不相同。
「少年郎,心高氣傲不是壞事,可如果沒有與之匹配的實力,那就落了下乘,不如老頭子我來試試你的身手?」老人看著李青玄,突然來了興致,笑著詢問。
「呵呵」李青玄笑著擺手,態度謙遜,「我不是前輩對手,就不自討苦吃了。」
聽到這話,老人搖頭一笑,也打心眼裡覺得,李青玄不過是喝了兩杯酒,口出狂言的輕浮之輩。
氣氛突然冷冽,眾人繼續喝酒談笑,李青玄也坐下自顧自的品嘗美酒。
約摸一盞茶的功夫,酒壺空空如也,李青玄滿足輕笑,隨即起身丟下二兩碎銀子,朗聲道:「小二,結帳!」
拿起青蓮劍,他向酒館外走去,臨近門口,一道聲音喊住了他。
「少年,這是準備去哪?」
開口的是那位神秘老人,李青玄停下腳步,中氣十足輕笑道:「斷嘉陵大江,上白鹿書院!」
此話一出,酒館瞬時寂靜,眾多目光紛紛投來,不可置信。
嘉陵大江寬數十丈,想要斷江而行,最低需五品武學境界,且必須精通所修大道。
換句話說,看著如此年輕的李青玄能是五品境的劍道高手嗎?
難,太難了,幾乎不可能的事!
看著眾人不信的目光,李青玄也不多做解釋,轉身踏門離去。
神秘老人目光閃爍,也不知是太閒,還是想看李青玄出醜,也留下銀子離開。
這一幕,令眾多酒客來了興致,紛紛跟在老人身後離開。
嘉陵大江畔,李青玄看著翻滾的江面,淡然一笑。
「練劍十餘載,今日也到了試試鋒芒的時候了!」
「少年郎,出劍啊,我們都等著看呢!」身後,跟了大堆酒客,眼中皆閃爍著異樣的神采,準備一觀奇景。
「好,那你們可看好了!」李青玄大喝出聲,伸手猛的一拍劍鞘,青蓮劍橫飛而出,寒光耀眼。
他握緊老頭留下的長劍,猛的朝嘉陵大江揮去。
頓時,江面如沸騰般滾盪,一道璀璨的劍光掠過,水波激射而起,竟在空中形成了條可供人通行的水橋。
身形掠過,李青玄踏浪而行,朝著對岸的小島而去,那裡便是儒家的白鹿書院。
親眼目睹這一幕,眾人睜大眼睛,看著奇景震驚的說不出話。
只有神秘老人,突然放聲大笑,「好好好,少年出劍,踏浪而行,堪稱江湖風流啊!」
感嘆過後,老人又大聲詢問,「少年郎,去白鹿書院所為何事?」
「敗劍聖傳人,斷儒家風流碑!」李青玄的聲音傳來,短短一句話令人心馳神往,這兩件事若真能做成,該是何等風姿啊!
「哈哈哈,彩,大彩!」老人的笑聲更大了,緊隨其後,踏浪渡江。
李青玄走了,走的瀟灑,只給眾人留下一襲遠去的青衫背影,斷江而行之後,再為江湖添一樁風流事跡。
少年劍已佩妥,出門便是江湖,練劍十餘載,拔劍之時天下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