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 儒生而至

  「二師兄,我如今算是正式拜師了對嗎?」

  「當然啊。儀式不都走完了嗎?」

  「那麼請問,我的師父呢?」

  學堂內院中,百里東君和雷夢殺相對而坐下了一下午棋之後,終於忍不住問道。

  一連三日,他都沒有見到自己的這位師父了。

  按說既然拜了師,那麼師父自然就會每日來教一些武功,可是這位李先生,卻壓根兒沒在學堂出現過。而且除了自己,其他的師兄們也是各忙各的,也沒見師父前來指點,尹落霞倒是搬去了柳月公子的府邸,每日在那裡練習功法。

  雷夢殺笑了笑:「李先生從來不直接教弟子,都是讓弟子自己學的。」

  百里東君一愣:「那我拜這個師父有什麼用?」

  雷夢殺聳了聳肩:「你以後就知道了。」

  在他們身邊,謝宣正在靜靜地看書,百里東君與他相處了幾日,發現謝宣除了吃飯睡覺,每日便是像尊雕塑一樣地坐在那裡看書。

  「以前聽人說世上有書痴,我本來是不信的。直到當年遇到了謝宣公子。」雷夢殺感慨道,「謝宣公子,今日看什麼?」

  謝宣拿起書,甚至懶得說話,直接讓雷夢殺看。

  「朧月劍法。」雷夢殺一驚,「你在看劍譜?」

  「二師兄也懂劍嗎?」百里東君問道。

  雷夢殺搖了搖頭:「我出生雷門,自小就不能碰刀劍。不過我妻子是心劍傳人,所以我聽過這朧月劍法,是一門已經失傳了高超劍術。只是謝宣公子,你只看書,不實練,能學會這劍法嗎?」

  「我在心中練。」謝宣翻了一頁,淡淡地回答。

  「心中練?」雷夢殺一愣。

  「我在閱書,看一招,心中的自己便用一招,一本書看完,劍法也就學會了。」謝宣又翻了一頁。

  百里東君好奇道:「謝公子也是高手?」

  謝宣搖了搖頭:「沒有打過架。我們師門向來以禮待人,門人幾乎都不會武功。」

  看一本書,學一套劍法。

  師門以禮待人,幾乎不會武功。

  百里東君撓了撓頭,只想說,天啟城裡,奇怪的人真是太多了,好多事情的邏輯他真是無法理解。倒是雷夢殺似乎已經習慣,半調侃地追問道:「那麼若是有人講禮實在講不通該怎麼辦?或者這個人就是不講理,該怎麼辦?」

  「那就揍得他講理。」謝宣淡淡地答道。

  百里東君惑道:「可你們不是幾乎都不會武功嗎?」

  「幾乎都不會,就證明有人會。我有個小師叔,學問很高,武功和學問一樣高,在師門內司職打手,誰不講理,打!誰講理不聽,打!打到聽為止,打到服氣為止!」謝宣看完了一冊書,將書收了起來,竟沒有拿下一本,而是喝了口茶,微微一笑,「許久未見,有些想小師叔了。」

  「你的小師叔這麼厲害?」百里東君愣了愣。

  雷夢殺笑道:「百里東君,你或許還不知道謝宣的師門。謝宣的師門叫山前書院。人稱『山前無路,一步登天』,可是不遜色於我們稷下學堂的地方。」

  「至今為止,我們山前書院講不通道理的,小師叔也打不通道理的,只有一個人。」謝宣嘆了口氣。

  「誰?」百里東君好奇道。

  謝宣破天荒地翻了個白眼:「李先生。」

  百里東君和雷夢殺相視一眼,同時嘆了口氣。

  真是對誰都是個大麻煩……

  「師父說不過李先生,小師叔打不過李先生,最後只能約定,幫李先生十六個小忙,一個大忙,然後李先生就別再來找山前書院的麻煩了。」謝宣抬頭望了望天。

  十六個小忙,算上此次自己入天啟送書,算是忙完了。

  還有一個大忙呢……

  欽天監。

  國師齊天塵正在院內打坐休息,忽然聽聞有一個細微的聲音響起,應是人踩在一片落葉的聲音,眉毛微微一挑:「誰?」

  「聽聞你前幾日被李先生給揍了,當場吐血三升,到今天都沒緩過來?」來客輕笑道。

  齊天塵睜開眼睛,看了看來客。

  來客是個中年儒生的打扮,神情溫和,給人一種沒來由的好感,正是那日百里東君在河畔遇到的中年人。

  「山前書院,陳儒?」齊天塵緩緩道。

  「國師不愧是一步仙人的高手,一眼就看穿了我的身份。」陳儒笑了笑,「國師演技不錯,半分力氣沒出,反而還在這裡休養了幾日。」

  齊天塵嘆道:「不容易啊。不知陳儒先生來此?」

  「來還舊債。還債之前有些人需要提前見見,打打招呼,書上說這叫拜山門。李先生天下無敵,自然不用管這些,我在山前書院那種偏僻地方還能撐門面,到了天啟城,還得彎著腰走路。」陳儒笑道。

  齊天塵一愣:「拜山門?」

  「國師是同道中人,就來見一眼。告辭。」陳儒點足一掠,已從院中消失。

  齊天塵微微一笑:「李先生,真是妙人啊。」

  大理寺。

  一個大漢正坐在那裡啃著雞腿,下面幾個少卿正在通報著這幾日案件的情況。

  「奶奶的學堂李先生,扛著葉鼎之跑了。奶奶的多大的功勞,老子這輩子還能不能從這大理寺走出去了。」大漢無視少卿們的話語,嘴上罵罵咧咧的。

  一位少卿有些猶豫:「那……是否要去一趟學堂?」

  大漢咽下一口雞腿肉,像是看著白痴一樣看著面前的這位剛入大理寺不久的少卿:「是你瘋了還是我瘋了?」

  少卿嚇得一哆嗦,急忙退了下去。

  「據說前幾日李先生入了一趟宮,老子還指望著奶奶的這老傢伙走不出來了。結果倒是聽說大監和國師吃了點虧,奶奶的就是囂張。哪一日,等他死了,看我不把學堂燒了。奶奶的不就是個讀書的地方嗎……」

  「你要燒哪裡?」

  大漢一抬頭,眼前那幾位少卿都已經不見了,只剩下一個中年儒生,笑眯眯地望著他。

  大理寺卿沈羅漢。

  年輕時為少卿時,也曾追捕一名要犯幾千里,追到了一處山前。

  山上似乎有座書院。

  可山前卻沒有上山的路。

  他咬了咬牙,想要爬上去,卻被人給打了下來,一路打回了幾千里之外。

  沈羅漢一把握住了身旁的斬罪刀,怒喝道:「陳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