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囚禁冷宮

  第233章 囚禁冷宮

  殘陽如血,一望無際的大海波光粼粼,一隻鋪滿鮮花的竹筏緩緩漂蕩在水面上,竹筏上躺著一對男女——

  他們雙眸緊閉,唇含淺笑,面容安詳寧靜,宛如熟睡過去一般,正是一同在寄雪崖頂離世的鐘離島主與宛夫人。

  宛夫人生前便同鍾離笙提過,倘若有朝一日她撒手而去,不必將她葬入黃土之下,只為她辦一場海葬的儀式即可,這是她家鄉的習俗,她的魂靈也想隨著海風飄回故鄉。

  如今鍾離笙遵循了母親的遺願,卻沒想到海風送走的不是一人,而是他的一對雙親。

  沉重哀傷的氣氛瀰漫在雲洲島上,浪打礁石,一眾人站在海邊默哀著,青林苑的那群白衣侍女更是個個都哭成了淚人兒。

  宛夫人雖不在了,卻將自己的玉牌交給了施宣鈴,她如今是青林苑新的主人,苑中上下皆聽她號令。

  可她如今已是假死之身,無法於人前露面,青林苑便交給了宛夫人最信任的兩位弟子暫為代管。

  總之宛夫人將一直追隨她的這群姑娘們的後路都安排妥當了,願意留下的就繼續以青林苑為家,想要離開的也可領取銀錢自行而去,但卻無一人在她離世後想要離開青林苑,姑娘們依然守在一起,就如同宛夫人還在時一樣。

  海風掠過長空,鍾離笙以新任島主的身份位於最前方,他依舊緊握著那把父親送給他的玄鐵摺扇,一襲紫衣飛揚,可卻再不是從前那番年少恣意,而是多了一份滄桑沉穩的氣質。

  聞晏如一身銀袍長槍,與季織月並肩站在他身旁,望著鍾離笙蒼白的臉色,忍不住低聲安撫道:

  「阿笙,想哭就哭出來罷,哭過之後便要振作起來,如今你為一島之主,還有許多責任使命在身,但也別害怕,有我在這,我會同你一起守護好雲洲島,完成你爹的心愿,好嗎?」

  鍾離笙身子一顫,扭過頭來,看向聞晏如那雙真摯的眼眸,不由揚起唇角,朝他肩頭輕輕一捶。

  「死蚊子,也學人說這酸溜溜的一套了,誰說我要哭了,我如今可是島主了,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呢,別的不提,就赤奴那幫狼崽子都還對雲洲島虎視眈眈著呢,我自不會沉湎於悲傷之中,定然會振作起來,守好雲洲島,護住這一方百姓,否則我爹娘在天之靈又怎會安心呢?」

  「阿笙,你……」聞晏如有些不可置信地望著眼前這身紫衣,平日裡玩世不恭,恣意不羈的少年,竟能說出這樣一番話來,他不由又驚又喜,心緒激盪間,激動開口道:

  「好,阿笙,你做島主,我為守將,雲洲島有你我坐鎮,定能抵禦外族,屹立風雨不倒,接下來這條路我陪你一起走!」

  鍾離笙點點頭,兩人默契地伸出手來緊緊握住,在夕陽中相視一笑,許多東西流淌心間,不言而喻。

  在他們身後,一道目光隱於礁石之後,穿過人群靜靜注視著這一幕,也不由溢出了欣慰的笑意。

  人群的最後方,一塊巨大的礁石旁,一道纖秀的身影裹在斗篷中,戴著一張仙鶴面具,雙手推著輪椅,輪椅上的少年一頭白髮,氣質清冷絕塵,正是鳳樓主人,鳳殊行。

  而這推他前來,同他一起送別宛夫人最後一程的「仙鶴姑娘」,正是施宣鈴。

  她如今乃假死之身,無法光明正大地參與海祭儀式,現身人前送師父最後一程,只能喬裝成鳳樓主人身旁的侍女,隔著人群遠遠地望上幾眼。

  她裝束雖有些古怪,但反正鳳樓的人一貫獨來獨往,奇奇怪怪的,也沒人會多在意什麼。

  如今施宣鈴遙望海邊,見到鍾離笙與小晏將軍在夕陽中握緊彼此的雙手,他們肩頭白霧繚繞,分別浮現出一隻紫色小鯊魚與一條銀色小飛龍,兩個化靈物相視而笑,似乎定下了什麼誓言約定,彼此之間充盈著一股堅定的力量。

  施宣鈴雖不知他們說了些什麼,但她看懂了那份灼灼的信念,她明白,那個頹然不振的阿笙,此刻應當是……活了過來。

  耳邊不知為何,又依稀迴蕩起了他在最痛苦無助時,病得昏昏沉沉,她陪在他身邊悉心照料的那些日夜,他握住她的手時,反反覆覆對她念叨過的那番話:

  「小鈴鐺,我的噩夢成真了,我最害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老天爺當真混蛋,待我一點也不仁慈,我到底還是成了……沒爹沒娘的孩子。」

  那時她心如刀割,只盼鍾離笙能早日走出悲痛之中,而這個時刻,也比她想像中來得更快,她的小鯊魚,終究還是那個堅強不屈,難以被打倒的一方海上霸主。

  「小鯊魚,你不是被上天拋棄的孩子,還有許多人陪在你身邊,你不會孤單的,前路漫漫亦粲然……」

  迎著天邊絢麗的夕陽,施宣鈴遙望著海邊的那身紫衣,在心中默默祝福著。

  海祭儀式已接近尾聲,人世最後一番告別也要結束了,正當施宣鈴推著輪椅,想要與鳳殊行回到鳳樓時,卻忽然見到不遠處,一道熟悉的身影風塵僕僕地趕來。

  那人白衣束髮,身形頎長清逸,眉目溫和疏朗,他肩頭還挎著一個檀木藥箱,踉蹌奔來,眼見海面上那隻鋪滿鮮花的竹筏越漂越遠,遠到再也看不見時,他終是一下跌跪在地,淚水倏然落下:

  「師姐,是我來晚了,對不起……」

  殘陽如血,海浪呼嘯,正當那身白衣傷心垂淚時,一串熟悉的鈴鐺聲卻輕巧地躍入耳中,他抬頭望去,只對上一雙清淺的茶色眼眸。

  「右銘小師叔,你總算來了。」

  裝束古怪的姑娘蹲下身來,咫尺之間,將面具輕輕往下扯了點。

  「是我。」

  ——

  鳳樓第九層,幽靜的密室之中,裊裊的茶香間,卻又透著一絲清苦之味。

  右銘望著桌上那塊沉甸甸的丹書鐵劵,久久地,才長嘆了一聲:「原來當年竟還有那樣一番隱情,我們都不知曉,更料不到,這島上竟還有我們的一脈族人……」

  施宣鈴已將一切都悉數告知給了右銘小師叔,他與她的想法不謀而合,那便是落葉歸根,化解恩怨,一定要將青黎大山中的族人們帶回雲洲島。

  「但這些內情如今還不能透露給光復派,他們是聽不進去的,只會愈加瘋魔,一切都得尋求時機,徐徐圖之。」

  右銘說著看向施宣鈴,定定道:「小鈴鐺,你暫時藏身於鳳樓之中不必擔心,畢竟雲洲島仍是鍾離一族的地盤,又有銀雪將軍坐鎮,裴世溪的手還無法完全伸過來,他們暫時是找不到你的,況且,光復派如今都焦頭爛額,自顧不暇了。」

  「此話怎講?」施宣鈴一驚。

  右銘微微皺眉,沉聲道:「因為皇城風雲變幻,發生了許多大事,原先的太子被廢了,新太子人選已定,宮中馬上就要舉行冊封儀式了。」

  「新太子?」施宣鈴神色微變,她自然是知道裴世溪他們的計劃,太子之位對他們光復派而言至關重要,「最終定了誰?是柔妃娘娘的……十二皇子嗎?」

  「不,是魏皇后所出的三皇子,柔妃如今被禁足在自己宮中,而十二皇子則被關進了元蕪殿中,那裡偏僻陰冷,與冷宮無異,他須在那裡自省半年,抄寫祈福心經,以贖己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