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施父出手

  第207章 施父出手

  聽到施宣鈴冰冷警告的話語,蘭豫白怒極反笑:「他來殺我,我不反擊,難道坐以待斃嗎?」

  「他殺得了你嗎?」

  施宣鈴依然冷冰冰地望著蘭豫白,仿佛能一眼看穿他心底般:「你故意放出風聲,今日要扶棺回幽州,不就是想引他前來送死嗎?你身邊高手如雲,布下天羅地網等著他,哪怕他今日死在這片竹林里,你也不過擔個『自衛反擊』的名頭,誰也無法問罪於你,不是嗎?」

  「你以為這些越無咎不清楚嗎?」蘭豫白被戳穿後面不改色,只是哼了哼,嗤聲道:「知道是送死他還來,明知不可為而為之,那是他蠢!」

  「他的確很蠢,孤注一擲,以命相搏,因為他別無倚仗,看不到翻案的希望,只剩自己這條爛命了。」

  施宣鈴喉頭低啞,抱住懷中人的那隻手更加緊了緊,她垂眸看向那張染滿鮮血的臉龐,聲如夢囈般:「還學人寫什麼訣別信,傻不愣登地許什麼『來世之約』,我答應了嗎?你有親口問過我願意嗎?願意不要今生……只要來世嗎?」

  少女的一滴淚水悄然墜落下來,她側身對著蘭豫白,頭也未抬,只是忽然輕輕道:

  「賀蘭公子,你放過他吧,他早已一無所有了,今後也不會再有近你身的機會了,你此番回到幽州後,他再難踏足你的地盤尋你復仇,甚至此生都不會再出現在你面前了,越家已經滿族覆滅,不管先祖間有多少恩怨情仇,這個代價都已經……夠了,就到這裡吧,好不好?」

  「夠了?」蘭豫白微微挑眉,看向施宣鈴懷中昏死過去的少年,意味深長道:「你覺得……當真夠了嗎?」

  施宣鈴淺色的瞳孔一動,不去回答蘭豫白的問題,只抬首看向他身後的車隊,倏然語調涼涼道:

  「今年這場雪的確下得長久,如夢如幻,可惜皇城的雪再美,也帶不去幽州,你看,姐姐還躺在那冰冷的棺木里,屍骨未寒,她今生有那麼多未完的心愿與遺憾,是你傷她至深,如今還要當著她的面,殺了越家最後的遺孤,殺了她此生最疼愛的阿弟嗎?」

  「你少拿玖娘來扎我心窩!」蘭豫白似乎被刺痛了一般,眼眶驟然泛紅,神情也激動起來:「她活著我都敢對越家下手,難道她死了我還會有所忌憚嗎?」

  「不是忌憚,是心疼。」施宣鈴依然語氣幽幽,透過飛雪看向那具漆黑的棺槨,「多年夫妻,倘若你對她有一絲真正的憐憫與心疼,你也絕不會在她棺木面前對她至親痛下殺手,她的魂靈都還縈繞在這風雪當中,還在看著你呢,人死後若有過深的執念都不願去往生,你就當真忍心將她永遠困在這片竹林中,令她生生世世都不得解脫嗎?」

  「你住嘴!不要再說了!」

  蘭豫白臉色一變,終是亂了呼吸,他鬼使神差地看向半空當中,眼眶愈發紅得厲害,似乎當真能隱隱看見玖娘的身影,心口處那股難言的鈍痛之感又再度襲來,他白髮飛揚間,只覺從頭到腳哪裡都是冷的,而曾與他依偎相伴,能捂熱他的那個人卻是……再也回不來了。

  愛欲之人,猶如執炬,逆風而行,必有燒手之患,裴世溪說得對,他手裡那團火已經熄滅了,他明明再無軟肋與顧忌了,可同樣屬於他的那股暖意也消失了,只剩下徹骨的寒冷,他此刻竟多麼希望那團火能再次燃起,哪怕火舌將他吞噬,將他燒得面目全非,他也甘之如飴!

  見蘭豫白心緒激盪,面露痛楚之色,施宣鈴也不由嘆了口氣,她將懷中人抱得更緊了,另一隻手卻緩緩抬起了那把濺星神弓,對著蘭豫白一行人平靜道:

  「我該說的都說了,蘭豫白,我不願與你們動手,但倘若你今日仍執意要取我丈夫性命,那我也不介意再叫你領略一下神箭術法的威力,這一回,我不保證它是擦傷你的手臂,還是射穿你的胸口了。」

  「你!」蘭豫白驟然握緊雙拳,對上的卻是少女一雙坦然無懼的眼眸,兩人不知在風雪中對視了多久,蘭豫白才咬牙恨聲道:

  「就算我今日不殺他,想殺他的人也多的是,縱使你能救下他一次,往後又還能庇佑他多少回呢?」

  「這是我的事情,是我要走的路,就不勞你操心了。」

  蘭豫白看著滿臉決絕的施宣鈴,不知為何,氣惱的同時,竟也有些佩服起她的堅定與勇氣來,這是他……不曾給過玖娘的。

  他深吸口氣,忍不住實心實意道:「施宣鈴,你的路是走不通的,因為你跟越無咎本就非一路之人,只要他還同你在一起,他就註定難逃一劫,這樣簡單的道理,你難道還不明白嗎?」

  「你越想保住他,越是同他情比金堅,他死的就越快,正如同我跟玖娘一般,有時候放手,反而會得到……另一番圓滿。」

  聽出蘭豫白話中的暗示之意,施宣鈴微微一怔,果然,他背過身去,似有物傷其類之感,對著風雪中的那具棺槨,哀傷開口道:

  「如果能重來一回,我一定會將玖娘遠遠送走,今生今世都再也不見她一面,我寧願她忘卻一起,同我成為陌路之人,只要她能好好活著就行了,畢竟沒有什麼,比眼睜睜看著她死在我面前……更痛苦的了。」

  ——

  施府,冷月高懸,萬籟俱寂。

  房中暖煙繚繞,床榻之上,簾幔間隱隱露出兩道身影,正是越無咎與沈千鈞。

  兩人盤坐於床上,沈千鈞雙手抵在越無咎後背之上,正在為他輸送內力,運功療傷。

  越無咎傷得太重了,蘭豫白手下那些高手出招狠辣,幾乎震碎了他的心脈,施宣鈴雖是妙手神醫,可越無咎的內傷太嚴重了,光憑丹藥難以救回,還需一個內功深厚之人護住他的心脈,逼出他體內淤血,讓他重新煥發生機。

  施宣鈴雖有一身異能本領,但終究年紀輕,習武時日不長,根基尚淺,她體內火鳳明王的那股力量也暫時被封印住了,故她的內力尚不足以救回越無咎。

  而追隨越無咎的那些弟兄們,只有沈千鈞武功最高,他得知越無咎身受重傷後,毫不猶豫地便站了出來,只可惜,他有心救人,卻亦是「無力回天」。

  那些源源不斷的綿長內力輸入越無咎體內,卻猶如泥牛入海般,不管填入多少都無濟於事。

  施宣鈴守在一旁,發現越無咎依然面色蒼白,手腳冷冰,脈象也虛弱無比,沈千鈞的那些內力似乎根本填不進他體內!

  「沈大哥,不用勉強了,快停下來吧,再這樣下去你也會扛不住的!」

  施宣鈴眼見沈千鈞雙唇發白,因耗損內力太甚手心都顫抖起來,她急切地想要阻止他,沈千鈞卻咬牙堅持著,如何也不肯收回雙掌。

  終於,他身子猛地一震,一口鮮血噴涌而出,還好施宣鈴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才沒叫他摔下床去。

  「是我,是我太沒用了,我的內力還是不夠,護不住世子心脈,不行,我得再試試……」

  沈千鈞兩眼發昏,氣喘吁吁下,卻仍是掙扎著要起來繼續救越無咎,施宣鈴急忙將他按住,「沈大哥,你已經盡力了,切不可再強行運功了,否則你會沒命的!」

  「沈某這條命本就是世子給的,他乃至情至性之人,此番不願拖累我們兄弟,孤身前去手刃仇敵,沈某敬他是條漢子,今日哪怕搭上沈某這條性命,我也得將世子救回來!」

  「沈大哥,你不能衝動……」

  施宣鈴連忙阻止沈千鈞,沈千鈞咬牙強撐著要起來,卻渾身乏軟無力,眼見深陷絕路,一籌莫展之際,房門猛地被一雙手推開了,一道沉穩的聲音霍然在屋中響起——

  「我來!」

  施宣鈴與沈千鈞猝不及防,齊齊望向門口,那冷月之下,一身朱紅的官服站在風中,氣質古板肅然,眉目斯文溫雅,儼然是一介弱不禁風的文官,哪看得出半點絕世高手的模樣。

  正是施宣鈴的父親,施仲卿。

  他大步踏入屋中,衣袍帶風,神情堅毅,每個字都鏗鏘有力地迴蕩著——

  「誰的性命都不用搭上,老夫來助你們一臂之力,我的女婿我親自來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