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奉氏老祖
「倘若他真是你的仇敵,你待如何?會與他一刀兩斷,甚至是親手殺了他嗎?」
裴世溪唇角帶笑,眼底卻迸發出一絲寒氣,明明說著這樣駭人的話,他卻又顯得那般漫不經心。
這話才一出口,施宣鈴卻已然變了臉色,想也未想地道:「你胡說,阿越怎麼可能是我的仇人,我也絕不會傷害他的!」
「有沒有胡說,你馬上就會知道了。」裴世溪仿佛預料到了施宣鈴的態度,他唇邊依然帶著笑意:「別著急,小鈴鐺,今日你想知道的一切,都會得到確切的答案,而我們也相信你……同樣會做出正確的選擇。」
隱隱間仿佛有一張網,忽然牢牢地將施宣鈴縛住,她一顆心也不安跳動起來,正當她臉色發白之際,一隻手溫柔地撫上了她的肩頭。
柔妃攬過不安的少女,又握了握她冰涼的手心,善解人意地對她道:「小鈴鐺,你現在一定有許多疑問,但不用擔心,也不用害怕,我們沒有惡意的,今日不過是想讓你知道一個真相。」
「真相?」
「是的,如你所見,今日這裡的每一位皆來自青黎大山,皆與你是一族之人,但明面上,大家都有不同的身份。」
柔妃丹唇輕啟,不緊不慢地向施宣鈴一一介紹著:「有鎮撫司的首尊大人和影子暗衛,有紮根皇城多年的大商賈,有一曲動長街的紅袖樓花魁,甚至還有潛伏在宮中的小公公……」
密室里一時安靜至極,人人皆不動不語,只迴響著柔妃那輕柔平靜的聲音,隨著她一一揭曉眾人的身份,旁邊的施宣鈴也是露出愈發難以置信的眼神。
她掃過那一張張男女老幼,各不相同,卻又帶著如出一轍的神情,同樣那般淡然而又堅定的面孔,心中的震撼已無法用言語來形容。
柔妃仿佛瞧出她心中所想,輕輕一笑,只繼續柔聲道:「很吃驚對嗎?而其實,你看到的這些,還都只是冰山一角,我們這些人的存在,遠比你想像的還要多、還要廣、還要無孔不入,我們的存在,我們這樣一股力量是那樣龐大而長久,說是一場百年大計都毫不為過。」
「而你現在身處的這座地下密室,亦是我們的族人暗中修建的,你可以將這當作族人們密會聯繫的據點,再通俗一點來說,這是我們的『巢穴』。」
「像這樣的『巢穴』,在盛都城,乃至整個東穆,還有很多很多,而我們這些人之所以聚在這裡,其實都是為了一個共同的目標,或者說是執念,而這一切的一切,都開始於數百年前的雲洲島之上……」
乍然聽到「雲洲島」三個字,施宣鈴一激靈,扭過頭來看向柔妃,眸中那抹驚色愈濃:
「阿螢姐姐,你說一切開始於雲洲島之上?是我同阿越流放的……那座雲洲島?」
「天底下難道還有第二座雲洲島嗎?」
接過話頭的人不是柔妃,卻是裴世溪,他抬眸注視著施宣鈴,臉上的笑意早已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難以言喻的凝重與哀傷:
「一切始於雲洲島,只因,那才是我們……真正的家鄉,我們並非來自大山深處,而是生於海上,長於海上,卻被迫流離失所數百年,不得名姓,不得身份,魂靈都只能湮沒於青黎大山中。」
——
桌上攤開著一幅古舊的畫卷,打眼一瞧便知有些年頭了,可那畫上許是用了特殊的色料,經年過去竟也沒有絲毫褪色,畫中之人依舊栩栩如生,鮮活無比。
「這幅畫距今已有數百年的光景了,你可知這畫中四人分別是誰嗎?」
裴世溪負手而立,引導施宣鈴看向桌上的畫卷,周圍眾人皆是一語不發,目光卻都沉默地落在了畫像中的一人身上。
此刻若是越無咎也在場,當會一眼認出桌上這幅畫,只因這正是他在雲洲島的地下宮殿裡,無意發現的那幅壁畫!
確切來說,那幅壁畫便是照著如今桌上這幅畫卷,一模一樣還原描繪而成的。
只見畫卷之上,一輪明月當空懸掛,夜色皎皎,四個年輕男子一同坐在屋頂之上,仰頭看著漫天璀璨的煙花,衣袂飛揚,瀟灑不羈,好不快意。
而這四人全都戴著面具,未顯露真容,那面具造型獨特,精巧雅致,遮住了他們的上半張臉,只露出了四人含笑的唇角。
「龍、虎、鹿,還有……鳳凰?」
施宣鈴細細凝視著畫卷,不自覺地喃喃出口。
沒錯,那畫中四個年輕男子,其中一人戴著金光閃爍的飛龍面具,一人戴著威風凜凜的白虎面具,一人戴著溫潤清和的神鹿面具,還有最後一人,面具上則赫然勾勒著一隻翱翔九天的鳳凰。
「畫上的四人全戴著面具,天邊還放著煙花,這場面怎麼那般熟悉……」
施宣鈴喃喃自語間,腦中忽然靈光一閃,脫口而出道:「我想起來了,是慕華節,這是雲洲島上的慕華節!」
是的,她那時去雲城裡面為宛夫人治病,正好遇上一年一度的慕華節,街上人人佩戴面具,共放花燈,熱鬧非凡。
她那時還親自為阿越挑了一張造型獨特的山貓面具,還用畫筆將那山貓渾身都塗抹成了灰色,並且加了個皺眉頭的表情,瞧上去滑稽又有趣。
她自己則挑了一張精巧的仙鶴面具,給小鯊魚拿的是一張錦鯉面具,還有她的師父宛夫人,她希望她不要再困在牢籠中自苦,能快意餘生,便為她挑了一張燦爛明媚的紅狐面具。
那是多麼美好的時光啊,依稀就在昨日一般。
慕韶華,結同心,戴面具,放花燈,便如同如今這幅畫卷上的四人一樣,共沐月華,同賀佳節。
施宣鈴恍惚間似乎都還能聞到那夜風中的淡淡花香,她吸了吸鼻子,將心神拉了回來,繼續低頭看向畫卷上的四人。
除卻全都戴著精緻的面具之外,他們四人還都衣著華麗,腰間佩玉,雖然被面具遮住了大半面容,可卻遮不住他們滿身的矜傲清貴。
夜風揚起他們的衣袂,四人身上皆透著一股意氣風發,凌雲壯志,可攬星摘月的氣質,一見便知他們身份顯赫,均不是尋常之輩。
而畫卷之上,最突出的還要數那個戴著鳳凰面具的男子,因為他手中還拿著一支竹笛,煙花在他頭頂綻放,他身影翩翩,於月下悠然吹笛,宛若謫仙。
不知為何,施宣鈴竟一時盯著這位「月下仙人」看出了神,久久挪不開目光,直到裴世溪的聲音在她耳邊幽幽響起——
「你也被那隻月下騰飛的鳳凰吸引了對嗎?那位戴著鳳凰面具的吹笛者,他叫奉祈雲,曾是數百年前雲洲島上的大祭司,也是我們的奉氏先祖。」
聽到那最後四個字時,施宣鈴的心猛然一跳,不可置信地抬頭看向裴世溪,他亦牢牢盯著她的雙眸,鄭而重之,逐字逐句道:
「我們皆是來自奉氏一族,皆乃奉祈雲的後人,所謂的『蝶族人』,不過是我們隱姓埋名,藏匿在青黎大山中的一層身份遮掩罷了。」
「而這畫中的另外三人,想必你也不會陌生,因為你與他們的後人同樣有著萬般牽扯,他們的姓氏分別是越、況、鍾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