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沉醉

  車子啟動之後,車內的氛圍有些微妙。

  司見溪靠在座椅上,腦袋倒是越發的清醒了。

  剛才那樣罵陸聞安倒是挺過癮的,可現在她偷瞟著陸聞安沉著的臉色,內心掙扎了許久,也沒找到一句適合打破沉默的話。

  她剛才真的沒控制住。

  她應該控制住,越多情緒的表露越是危險,包括不滿情緒。

  陸聞安邊開著車子也轉頭看過她幾次,一直沒說話。

  十來分鐘後,陸聞安將車子停在了路邊。

  司見溪坐直起來幾分,然後望向陸聞安,陸聞安還是沒說話,解了安全帶下車了。

  司見溪順著他的身影和腳步看過去,路邊有個二十四小時的便利店。

  司見溪深深嘆息,此刻再懊惱並沒有什麼意思。

  很快,陸聞安的身影就出來了,手上拿了喝的。

  走到車邊的時候,腳步似乎有些猶豫,深吸了好大一口氣,才再一次拉開車門上車。

  「喝點,醒醒酒」,將喝的遞過的時候,陸聞安語氣里已經若無其事了,可能上來之前做好了心裡建設。

  他不可能真的很司見溪計較。

  但是,他內心裡其實是難過的。

  這樣的話,這樣顯得他很薄情寡義的話,其實司見溪不是第一次說,以前的冷嘲熱諷多了去了,但他知道那些有時候只是情趣,又或者他們都默契的只把那些當情趣。

  這一次再聽司見溪罵,不知道為什麼,他就真往心裡去了。

  越往心裡去越難受,不是生氣,是難受,是為自己的無能為力。

  司見溪罵他罵的沒有錯,他就是一個自私且庸俗的人,為利益不折手段,甚至連一個好男人都算不上。

  「喝一點」,陸聞安再一次開口,將喝的更遞過去幾分。

  「謝謝」,司見溪咽了咽口水,接過,但並沒有看陸聞安。

  氣氛又陷入了沉默里,司見溪趕緊低頭喝。

  「怎麼到這麼遠的地方吃飯?」陸聞安沉默好一會,開口問她,沒打算繼續開車。

  他此刻這個角度這個距離,看著司見溪的臉,覺得她很暗淡,有種火焰將要燃盡的錯覺。

  「約新朋友吃飯,得有個好故事啊……」司見溪低聲開口,有些自我嘲諷。

  設計師,倒是不差錢,對別人的故事感興趣,會成為他的靈感。

  「我小時候在這邊住過」,司見溪抬眸,終於看了陸聞安。

  她深吸一口氣,又喝了一口,然後才將車窗搖下,探出頭去到處看了看,「我記得以前這裡有個遊樂場,有個很大很大的摩天輪。」

  「門票很貴,我一直沒真的進去過。」

  司見溪失笑,然後手裡喝的擰好,放下,她手肘撐著車窗處,目光望向遠方。

  那個遊樂場已經不復存在了。

  陸聞安沒說話,只是看著她此刻安靜的,看著遠方的側臉。

  沉思幾秒,湊過去,在她臉邊親了一口,「回去了?」

  司見溪沒回應他,不管是那個吻還是話語,都沒回應。

  車子很快再次啟動,司見溪望著外面飛馳而過的風景,其實外面已經變陌生了,這些年變化很大。

  但人總會有執念,總能記得自己得不到的那些。

  司見溪到現在也沒有坐過摩天輪。

  小時候是沒有錢,到了沈家,生活倒是好了,沒敢去,她覺得她要是對沈若蝶不屑一顧的東西眼睛放光的話,顯得她很老土,很可笑。

  就是不快樂,解釋不清楚,有錢不快樂,沒錢也不快樂,沒媽不快樂,沒爸也不快樂,更讓人不快樂的是,同樣的處境裡,另一個人卻擁有著比她多得多。

  甚至有錢了,還不如小時候,因為她再也沒法感受到以前那種渴望了。

  小時候想要的東西,長大了可能其實已經不喜歡了,但是遺憾總會讓她覺得自己想要,其實那些東西能安慰的只是從前的那個小孩。

  陸聞安沒說話,只是騰出了一邊手,然後握住了司見溪的一邊手。

  司見溪感覺手上的溫度,緩緩將目光從窗外收回,然後看向陸聞安。

  斟酌幾秒,開口,「剛才喝多了,有點迷糊。」

  「酒後吐真言?」陸聞安笑,像是並不在意之前司見溪對他的詆毀和惡劣態度。

  「但那也是事實」,司見溪垂眸,搖頭失笑,「事實是,我確實什麼都沒有。」

  「陸聞安,生來就什麼都有,是什麼感覺?」

  「沒感覺」,陸聞安搖了搖頭,「窮有窮的煩惱,富有富的煩惱,失去又失去的悲哀,得到又得到的煩悶。」

  「開始整哲學了?」司見溪笑出聲音。

  陸聞安看了她一眼,看到她笑了,心情倒是放鬆了許多。

  「我有點困了……」司見溪突然開口,腦袋靠著座椅。

  「睡覺」,陸聞安笑。

  「嗯」,司見溪點頭,真的緩緩閉上了眼睛。

  不是想睡的那種困,而是內心有些犯困,無法撥雲見日的時候,有種想就此沉睡的感覺。

  在安靜的車程里,司見溪從原本閉著眼睛清醒,到漸漸的真的有了困意。

  在陸聞安身邊,至少可以安心睡覺。

  畢竟陸聞安知曉她的所有不堪,不必擔心睡著了還無意之間露出自己的可憐和不安。

  最後車子到達的時候,她已經真的睡著了。

  陸聞安解開安全帶的時候很小心。

  他湊過去,近在咫尺的看了好一會司見溪的睡臉,然後將司見溪抱著回了家。

  往房間而去的時候司見溪似醒非醒的抬了手,摟他的脖子,越摟越緊,然後尋著他呼吸和溫度,吻向他的下巴和臉頰。

  陸聞安微微偏臉,兩個人的唇便碰上了。

  司見溪身上的酒味還沒有散盡,或者,其實陸聞安根本不需要依靠酒精,跟司見溪在一起,他能自動沉醉。

  從一開始的淺淡到熱烈,或許,有時候指著鼻子罵人,也不失為一種情趣,畢竟罵完之後,能讓那種無聲的默契更契合。

  陸聞安很喜歡這樣的司見溪,但也有些害怕這樣的她。

  她的不滿很明顯,特別是藏著予取予求之下,總讓他有種不真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