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沈若蝶一直沒說話，眼睛要閉不閉的，但實現的方向是車窗外。
唐為沒敢問，她是喝多了困了，還是因為他的遲到，他的粗魯，他的任性妄為亂說話而生氣。
唐為開車的時候，瞟了她好幾次，最後還是開了口，「沈若蝶。」
語氣很低，而且也算溫柔，但卻是少見的點名道姓的認真。
沈若蝶聞聲，轉眸看向他，目光之中不太真切和清明，喝了那麼多久，現在還是有些上頭的。
「我……我真不知道他是你同學，我不是故意的。」
唐為還是開口表達了歉意。
說到底，他是為沈若蝶好，怕她喝多了吃虧，被人占便宜。
酒桌之上，什麼人都有的，有時候越是道貌岸然，內心裡越陰暗，指不定心裡在想著什麼壞。
「不重要……」沈若蝶也不知道真的聽進去了沒有，搖了搖頭，後腦又靠向座椅靠背。
是不是她同學其實真不重要，在唐為心裡，很容易的按他的自我判斷來看待一個人，一旦他的內心裡覺得一個人是壞的，是不懷好意的，他的敵對意味就很明顯。
好朋友不管用，同學不管用，天王老子也不管用。
甚至，這一點，沈若蝶是那個深有體會的人。
她曾經就因為陸家尋的嘴嗨，讓唐為對她有過敵對感。
要說人吧，其實也矛盾。
有時候喜歡耿直的人，覺得單純率真，可有時候，還是那個人，又覺得他過於莽撞了。
車子陷入了沉默里。
沈若蝶目光望向車窗外，似乎靠著外面的燈光，慢慢的又讓自己清明了幾分。
她看向唐為，沉思了會，才開口，「他就是我同學，上學的時候關係還不錯，沒想到現在又碰著了，他跟你一樣，擔心我喝多了，所以想親自送我回去。」
沈若蝶很難得耐下性子說了這話。
不管怎麼樣，唐為明天就要走了，不想讓他帶著氣和不滿以及不解離開。
「我為我說他是壞人道歉，但是……他確實不單純，起碼對你心思不單純。」
唐為有些示弱，卻又固執。
沈若蝶輕嘆口氣，看向他，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一個人對另一個人，是可以允許有情愫和心思的，感情是最不能由人的，喜歡和討厭都不是自己能控制的，喜歡一個人本身沒有錯，喜歡一個人而作惡，而不折手段，那才是錯。
更何況，人家什麼都沒說，真就是好心想幫忙，他們才重逢，根本沒到什麼跟情感有關的地步。
「一個人如果喜歡你，他說了，你可以接受或拒絕，但你不能因為討厭某個人，或者覺得某個人喜歡你，就把他當仇人，就連最起碼的體面都不要了，這個世界上，可以有退一步的朋友的。」
沈若蝶真覺得這個世界不是那麼絕對的。
喜歡這件事，可以有結果，可以沒結果，如果不是兩情相悅也沒必要就成為敵人，當朋友也是可以的，犯不著老死不相往來，成年人的世界啊，特別是成年商人的世界，哪有那麼多的絕對。
「就跟你和陸聞安似的？」
唐為語氣不咸不淡，甚至帶那麼些許他才委屈的情緒。
沈若蝶看向他，這回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她說了那麼多，唐為好像聽進去了，又好像半句都沒真的聽進去。
沈若蝶輕嘆了口氣，最後選擇沉默。
說不通，他們不在一個頻率上。
其實，也不是給要說通，沈若蝶自己犯傻了，這大晚上的跟他說什麼感概和道理。
要走一輩子的人，需要貼心，需要合適，需要同頻共振，需要心靈契合，所以才需要溝通和交流，需要一致的步調和看法，她跟唐為又不是本著結婚過一輩子去的，有什麼可說的。
能感覺到沈若蝶的沉默，唐為想了想，決定再聊兩句，轉眸看她的時候，卻發現她已經靠著座椅閉上眼睛了。
唐為有些沮喪，倒也沒敢再吵她，就安靜的繼續開著車子。
沒多大會兒，車子便在沈家門外停了下來。
唐為解開安全帶的時候有些糾結，要不要叫沈若蝶，雖然沈若蝶今天晚上脾氣其實還算可以，就算今天晚上唐為有錯，沈若蝶也沒有真的跟他爭執什麼，而是很耐心的試圖跟他講道理。
但唐為內心裡總覺得不是那麼回事兒，雖然沒有大聲的爭執，但他們之間終究沒有算特別愉快，至少不是他想像當中的離別前夕該有的模樣。
唐為深吸一口氣，微微俯過身子，湊近了她，沒想到，自己剛湊過去，沈若蝶便自己緩緩地睜開了眼睛，「到了？」
沈若蝶開口說話的時候，語氣有些疲憊而慵懶。
「對，剛想叫醒你呢」，唐為很識趣的又坐直了幾分，然後轉身將車門推開了，他繞到了另一邊，替沈若蝶開車門。
沈若蝶抬眸看看他，目光之中似乎依舊有些欲言又止，但到底沒說什麼，只是順著他的意思下了車。
兩個人一前一後的進家門。
沈若蝶進了家門之後，便有些腳步輕浮的往沙發而去，靠在沙發的時候還順手撈了個抱枕。
唐為去給她倒來了一杯水，唐為將水伸到她面前的時候，她又再次抬頭看他，感覺依舊奇妙而矛盾。
讓人頭疼的是唐為，此刻，在應酬過後，在夜深人靜，有人倒一杯水，讓人暖心的依舊是這個時常讓她心累的唐為。
唐為看起來挺乖順的，但眉眼之中的委屈卻也是明顯的。
四目相對著，沈若蝶接過水的時候，唐為才低聲開了口，「你喝了很多酒，要不然早點休息吧。」
唐為說這話的時候，像是裝懂似的沮喪，不敢憑著性子繼續苦苦糾纏，畢竟沈若蝶是肉眼可見的疲憊。
可始終是心有不甘啊，好不容易才見一面，明天就要分別，喜歡的人近在眼前，卻又好像隔著些什麼。
唐為的情緒從來不難懂，喜怒哀樂全都寫在臉上，此刻的不甘也清清楚楚的寫著呢。
沈若蝶喝了一口水，輕嘆口氣之後，還是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示意唐為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