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在這裡住過那麼多年,雖然不想刻意的去觀察仔細,但司見溪還是能看得出來沈家的變化。
整個屋子裡還是很大,還是依舊很豪華。
司見溪到現在都能記得初到這裡時,看到這一切時候的驚艷和震撼。
但此刻,很冷清。
那種冷清,不僅僅是少了沈老爺子而已,沈若蝶把不必要的傭人也都遣散了。
現在她一個人住在大房子裡,這要是別人一個人能夠單獨霸占一整個大房子,那是再開心不過的事情。
但這事放到沈若蝶這,不免就顯得有些冷冷清清的。
她就是真的一個人了,而且往後也都會是一個人。
現在的她,其實有點像小時候的自己。
「該說不說,你這有點慘啊?」司見溪在屋子裡環顧了一圈,最後坐到沙發的時候開口說了這話。
她說話的時候,目光是盯著沈若蝶的,可能連她自己也說不清楚,她此刻說這話的時候這般看著沈若蝶的眼睛,是想證實她眼底有失落更多,還是挑釁的意味更多。
沈若蝶輕嘆口氣,也跟著環顧了一圈,然後笑了笑,「我覺得挺好的,再也沒有人管我,想幾點回來就幾點回來,想睡哪個房間就睡哪個房間。」
沈若蝶說完這話之後,很乾脆的轉身去給司見溪倒來了一杯水。
她現在好像也並不是特別在意了,不在意司見溪的每一句話里到底是不是幸災樂禍。
將水放到司見溪面前的時候,沈若蝶又開了口,「你的房間還在,我沒有動過。」
司見溪抬眸看沈若蝶,似乎有些欲言又止,但到底也沒說什麼,只是悠悠的點了點頭,然後將水杯拿起喝了一口。
「所以,帶我回來,我們吃什麼呢?」將水杯再次放下的時候,司見溪開口問了這話,很適時的轉移了話題。
「廚房裡應該還有點食材,我去看一下。」
沈若蝶說完這話,轉身去了廚房。
司見溪看著她的背影,猶豫了幾秒,還是起身也跟了過去。
現在這大屋子裡確實是有些冷清,但其實也並不完全是壞事,沈若蝶說的那些話也不全都是假的。
現在的她確實輕鬆自在很多,前半生有老爺子陪在她身邊,有老爺子給她撐腰,但她也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她得靠著老爺子的寵愛,所以得努力的去做爺爺心目中那個優秀的他所期待的孫女的模樣。
特別是還有司見溪這麼一個妹妹時刻在她身邊,所以她需要表現的更加得體,更加優秀,更得老爺子的歡心。
跟司見溪相比,前面那些年,確實是她得寵更多,看著也更高貴,但實際上對她來說也算是一種束縛,將她牢牢的捆綁在了沈大小姐這個身份里。
司見溪雖然很多時候看起來很卑微,但該有的叛逆還是有的,甚至因為那些委屈激發出來的叛逆更加的濃郁和強大。
沈若蝶就沒有這樣的時刻,雖然司見溪知道沈若蝶的那些笑容里很多都是假的,是虛偽的,是為了保留沈大小姐的顏面和優雅,所以不會再輕易的像小時候那樣對人破口大罵。
但仔細想想,她好像也沒有真的做過什麼格外出格的事情。她每一步都按著老爺子的想法在走,她的所有優秀,都是老爺子所期待的結果。
但那些結果究竟是不是她自己也想要的,不得而知,沒有人會知道。
司見溪不知道,或許沈若蝶自己也不知道,因為很多時候真真假假太久了,自己就忘了一開始接受這個東西是真心的還是虛假的。
但不管真假,當優雅得體和優秀成為一種習慣之後,你就很難再去打破了。
她已經變成了相對來說優秀得體的沈若蝶,她就只能繼續優秀下去,更優秀下去。
司見溪沒有跟進廚房,只是站在廚房門口,她能看到沈若蝶開了冰箱,真從裡面挑了些食材出來。
沈若蝶的身影在那,跟周圍格格不入。
「你確定你自己能做,而且是能吃的嗎?」司見溪看著沈若蝶的背影,開口說了這話。
沈若蝶笑了笑,轉眸看她,「我最近都是自己做的,現在也還活蹦亂跳,大概率是沒有問題的。」
司見溪笑了笑,然後抬腳走了進去,邊挽袖子邊開口,「那倒是挺稀罕的。」
站到沈若蝶身旁時,她才又開口,「需要我做點什麼嗎?」
沈若蝶轉眸看她,四目相對之間,司見著聳肩,無所謂的模樣,但也坦誠,「因為你的樣子看起來確實不像會做這些事情的。」
「那你看錯了,我其實挺有興趣的。」
老爺子去世之後,沈其東和沈夢雨也很少再回來,見面的時候都只是在公司,沈若蝶不喜歡自己不在家或者自己在家的時候也還有那麼多傭人一同在這個屋子裡。
一開始人多是因為她爺爺喜歡那種氣派的感覺,現在她爺爺都不在了,也就沒有必要了。
遣散了傭人之後,沈若蝶確實是自己做飯的,千金大小姐,很難想像。
但不得不說,其實她是真的有興趣,以前從來沒有接觸過,但做過幾頓之後發現還能入口,並且在在洗菜,切菜整個過程里都是極其解壓的。
進廚房這件事情對她來說原本太遙遠了,那不是她爺爺所期待的她會成為的樣子。
沈若蝶最有可能成為的樣子是在公司成為一個精英人士,哪怕是女孩子也巾幗不讓鬚眉,能夠站到最高處。
即使是嫁人了,那也是一個門當戶對的家庭,那樣的家庭里是不需要他的寶貝孫女親自下廚房的,所以,沈若蝶已經被定性了,而現在,她正在一點點打破自己。
兩個人都沒有再說話,司見溪很自然的幫沈若蝶將菜洗了一部分。
挺神奇的,在這個房子裡住了這麼多年,而且以前這房子裡挺多人的,卻始終沒有任何家的感覺,煙火氣息實在是太淡了。
但現在這個不合時宜的場景,現在這個站在自己身邊本不該進廚房的人,這一刻這樣的安靜氛圍反而給了她一種很平凡的錯覺,就是平凡家庭的錯覺。
好像她們之間並不是什麼仇人,就只是簡單的打算在一起搭夥吃頓飯的人。
「你現在是不是沒有人管著你了,開始要叛逆了?」司見溪說這話的時候,將洗好的菜全都放到了沈若蝶的面前,然後微微側頭看著她,眼底是一副等著接下來看她表演的模樣。
「小時候被樹立太多規矩的人,長大之後一旦沒有人再看著,叛逆是很平常的事情」,頓了頓,沈若蝶又繼續道,「但還是叛逆的太晚了,我要是跟你一樣的話,我其實就應該在一開始就先不顧一切的把陸聞安勾搭到床上去。」
「你這話可就沒什麼意思了」,司見溪垂眸甩了甩手裡的水,然後後退一步,雙手抱胸的就看著沈若蝶。
「怎麼就沒意思了?」沈若蝶哼哼笑了兩聲,頗有些明知故問。
「他只樂意被我勾搭,你當他那麼饑渴嗎,誰都要啊?」
司見溪說這話的時候頗有些傲嬌。
這些底氣都是陸聞安給予她的。
一個人的內心裡擁有了足夠的安全感之後,她確實能說得出來這話,而且也確實會深信不疑,彼此是唯一,並不是換一個人就可以取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