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靈低頭咬住了下唇,手指纏在帕子上,心突突不停得跳。
想到雲棲,就由不得她忽略那一日的恐懼和委屈。
因著她父親早亡,母親獨自拉扯他們姐弟,錦靈從小到大也吃過不少苦,在進杜府之前,她也叫人打過罵過,可那些與那日傍晚的經歷根本不一樣。
那兩個地痞扭曲的笑容和淫言穢語讓她恨不能整個人撞死了拉倒,那實在是太可怕的經歷了。
要不是雲棲相救,她一定不活了。
「姑娘……」婆子見錦靈整個人怔怔的,喚了一聲。
錦靈一個激靈回過神來,問道:「他說了他叫什麼嗎?」
婆子搖了搖頭,片刻後眼睛一亮,道:「就是前回給我們五姑娘送馬來的那個哥兒,我見過他的,不會認錯。」
錦靈抿唇,那就是雲棲了。
雲棲既然說是要事,錦靈也就沒有耽擱,轉身進了雅間裡頭,湊到杜雲蘿耳邊,低低稟了。
杜雲蘿聞言,有些奇怪又有些擔憂,好端端的,雲棲尋她做什麼?還是說,去了嶺西的穆連瀟有什麼狀況不成?
甄氏把女兒的一舉一動都看在眼裡。
她對穆連瀟的印象是極好的,想來他身邊的小廝也不是沒事尋事之人,甄氏也算放心,道:「你父親喜歡對麵茶樓的魚片粥。」
杜雲蘿頷首,應道:「那我先過去看看。」
錦靈扶著杜雲蘿出了金飾鋪子,又到對面的茶樓要了間雅間,剛坐下,雲棲就上來了。
雲棲規矩請了安。
杜雲蘿問他:「有什麼要緊事?」
雲棲低著頭的猛得抬起來,匆匆看了錦靈一眼,又垂了下去。
錦靈叫他看得莫名其妙的,莫非雲棲要跟杜雲蘿說的事情是她不能聽的?這怎麼可能?便是穆連瀟有話帶給杜雲蘿,雲棲能知道的,她自然也能知道了。
雲棲見錦靈不動,杜雲蘿也沒讓錦靈出去,暗暗嘆了一口氣,道:「世子爺去嶺西之前,吩咐奴才盯著馬德海,奴才有了些收穫。」
杜雲蘿眸子一緊。
有些「收穫」,那就是說,馬德海真的有問題?
那天圍場裡他看到了有人朝雪衣下手而沒有說,並不僅僅是明哲保身?
雲棲又道:「馬德海今年四十有二,正好是二十年前進宮的,他是京郊燕子山村人,跟以前姑娘府上一位鋪子掌柜的媳婦是青梅竹馬。」
杜雲蘿的眉心皺了起來。
四十二歲,進宮二十年,也就是說,馬德海淨身的時候都已經是二十二歲了,這在內侍裡頭屬於年紀偏長的。
「是哪個媳婦子?」杜雲蘿追問。
雲棲摸了摸鼻尖:「以前管著成衣鋪子,她男人姓趙,趙掌柜有一個哥哥是府上回事處的。」
杜雲蘿愕然,一旁的錦靈更是倒吸了一口涼氣。
「你的意思是……」杜雲蘿試探著問了一句,雲棲既然把趙掌柜的媳婦都搬出來了,可見趙家事情的始末他也摸了不少底了。
「奴才去燕子山村打聽過,馬德海的老子娘死得早,和趙掌柜的媳婦一直不清不楚的,可他沒錢,那媳婦子的爹娘不同意,後來就拉扯了些關係,把人嫁給了趙掌柜,馬德海為此傷心透了,就進宮去了。清明時馬德海回村里給他老子娘上墳,據說是碰見了趙掌柜的媳婦,大抵是為了這個,對姑娘存了壞心了。」雲棲解釋道。
叫雲棲這麼一說,杜雲蘿也就明白了。
當初趙家的想把錦靈說給她的大侄兒,事沒成就傳了風言風語,杜雲蘿原本就厭惡趙家的,尋了個由頭讓苗氏敲打了趙家的。
前世錦靈死得太慘,可趙家的只要自知高攀不上,乖乖收斂些,杜雲蘿也不至於對整個趙家出手。
偏偏,趙家的的那個小侄兒惹事,愛賭不說,還聯合個無賴訛銀子,最後大水沖了龍王廟,訛到了苗大太太頭上。
苗大太太豈是個省油的,鬧騰得苗氏心肝肺都疼了,還能留著趙家這一大家子?
管你是什麼幾代老僕,都要收拾了。
那賭胚丟了性命,趙管事兩兄弟被趕去了莊子上,其實也就是個過渡,最後肯定是都打發了,不過苗氏做事講究體面,還給了些遣散的銀子。
真論道理,是那小侄兒謀財,又險些害命,可落到了趙家那兩妯娌嘴巴里……
杜雲蘿不用聽都知道,趙家的是個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至於趙掌柜家的,狗嘴裡吐不出象牙,刻薄又不要臉,前世沒少折騰錦靈。
趙掌柜家的肯定是把自家的災難和小兒子的死怪罪到了杜家和杜雲蘿頭上,她的大兒子樣樣好,杜雲蘿竟然不讓錦靈嫁過去,這就是罪過!
要是錦靈和她大兒子的婚事成了,哪裡會有後頭的事體?
杜雲蘿清楚,趙掌柜家的定然是這麼想的。
馬德海能因為這個女人心灰意冷到淨身入宮,聽了她幾句話,又眼看她落魄了,為此恨上杜雲蘿也就不奇怪了。
如此一來,圍場裡他的視而不見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對雪衣動手的人的身份,可從馬德海嘴裡挖出來了?」杜雲蘿問。
「奴才怕打草驚蛇,還未和馬德海接觸,等著世子爺回來定奪,」雲棲說到這裡頓了頓,又抬頭匆忙看了錦靈一眼,垂眸道,「那天錦靈姑娘的事,其實也跟馬德海有關。」
錦靈的身子晃了晃,要不是扶住了桌角,險險要摔倒。
杜雲蘿示意錦靈坐下來,輕輕拍了拍她的背,轉頭問雲棲:「怎麼回事?」
「奴才是從那兩個地痞嘴裡挖出來的,說是有人讓他們朝錦靈姑娘下手的,說那人四五十歲,說話腔調怪異,一看就是個內侍,身上還有一股馬糞味,出手還大方,給了他們銀子讓他們行事。」雲棲說著說著,就見錦靈的臉色越來越白,他的聲音也不由得輕了下去。
這番話說得可真艱難,早知如此,剛才就算硬著頭皮也該讓杜姑娘把錦靈姑娘請出去。
現在好了,一個水靈靈的姑娘變得可憐兮兮的,叫人怪不忍心的。
這麼一想,雲棲又想起那天他救下錦靈的時候……(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