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重逢
聚集在成玉院中的道士確實有所學。
陳嶼找了幾個面相和善、年紀不大的交流。其中就有位習練五臟秘術的道派弟子。
「哈哈哈,陳道友謬讚了,我觀的秘術算哪門子頂尖,無有奧妙,不過是祖師於山野中偶有所得創出,難登大雅之堂。」
雖是這麼說,但面上那兩條快要彎成月牙的眼縫卻將滿心的開懷表露無遺。
陳嶼配合著笑了笑。
恭維意味,但他可不全是奉承。兩人相談,對方言談間顯露的那些經文他大都未曾讀過,此刻聽在耳中新奇之餘也令得靈感交觸,似有所得。
若是能到手一睹,定然收穫不小。
看向青袍負劍的道人,陳嶼暗道不愧是大門大派出身,見識不凡。
除開經文本身,其師門長輩的注釋和對方自己的見解都讓他感嘆不已,這就是有師傅帶的作用。
比起自己這個全靠自學的野雞道士來講,對方所學無疑要系統許多。
暢談許久,日頭攀上了正頂。
按著正元觀所言,此番法會期間共有靜齋、小醮、論武三步。
待到申時,便要舉行第一環。
「謝過道兄指點,往後若有需要,盡可來石牙尋我,貧道虛左以待。」
「陳道友客氣了,到時若去了石牙,定要再與道友互論一番。」
兩人抱拳,陳嶼離去。
此刻時值正午,他出了院子到街上隨意尋了間小店。店面狹小,更沒有匾額懸掛,只在外道附近插了杆旗。
正面迎風書寫『鮮美肉湯』,背部則落著『劉家擀麵』。
「店家,湯麵一碗。」
甫一進入,熱氣蒸騰撲上來,不等他站定尋了座位坐下,身前一個人影便站起身來,接著有熟悉的聲音傳入耳中。
「陳道長?」
咦?
他定睛看去,卻是一內襯淺藍、外罩流雲飛袖青黑道袍的中年道士,劍眉映星目、炯炯有神。
正是不久前送來請帖的海雲觀高徒蔣勤安蔣道人。
「許久未見,道友安好?」
「無恙無恙。」
蔣勤安面色紅潤,比起四月上山時的風塵僕僕要好太多,衣衫整潔,背後長劍也打麻光潤,不沾半點灰塵。
他就著對方桌前空處坐下,攏了攏膝前長袍搭在腹處。
「本以為要在靜齋行建時才能見到,沒想到道友卻躲在此間。」話落,陳嶼一邊面帶笑意,一邊作勢張望,「怎不見道友師門同輩?」
蔣道人聞言開口:「他們都跟著師叔去了正元觀,幫著籌備法會。」
「道友忙裡偷閒?」陳嶼略帶調笑。
「哪兒的事,」對方招呼了聲店家,接著說道,「貧道領了知會各家的差事,這不眼瞅著正午了嘛,便想填些肚子再去繼續,卻是正巧遇了陳道友。」
話畢,這位約莫而立之年的道士飲了口碗中白水,不無羨慕的嘆道:「哪比得道友你,清閒一人,自在快活。」
得,我倒覺得你挺樂在其中的。
陳嶼搖頭不語,按過這話頭,問起了其它。
「來嘞!二位道爺的面。」
店家將面碗放在桌上,陳嶼看去,清湯寡水,看得出這對夫婦接待過不少來往的道士,很用心的沒用蔥蒜五辛,只倒了幾滴自己做的粗醬。
他夾著木筷挑了挑,抬眼瞧去,好傢夥,對面的道士正狼吞虎咽,明明只是一碗清湯麵,都能吃出山珍海味的氣勢。
海雲觀伙食很差?
陳嶼心頭疑惑,這並非不可能,記憶中老道士就講過,這天下無奇不有,有些古門古派傳承下來的都還恪守著一些亂七八糟的所謂戒律清規。
什麼一日一餐、一餐三素,或者半月無肉腥等等。
不過他可沒聽說海雲觀有這等規矩。
另一邊,刨了兩口緩了口氣的蔣道士終歸停歇片刻,抬起頭正對陳嶼直勾勾的視線,饒是麵皮久經風雨,也不由得乾笑兩聲,神色尷尬。
「見諒,貧道前兩日忙著法會,昏天黑地的,晨時只顧得練了早功,米粒是一顆未進——而且這店的湯麵堪稱一絕。」
蔣道士又刨了口面,咽下湯汁,仿佛舌頭都要吞下去一般。
真有這麼好吃?陳嶼抱著懷疑態度送了一柱到嘴中,照著模樣含了口鮮湯。
旋即眼中一亮。
不差。
一旁,已經快要解決完的蔣道士又說道:「這家店開了二十多年,當年師尊他們來平城時便帶我來過幾次,如今再嘗下來,味道好似還與記憶中一般無二。」
沒去管這個陷入美好回憶、追念青春的中年道士,陳嶼吃著面,心裡盤算著等法會結束,或許可以從店家買些麵條。
「也不知是現做還是陳乾的,如果是前者的話就算了。」
腦袋裡念頭轉動,口中卻不停,一碗湯麵不多,尤其對他們這些武人而言更是如此,兩人填了肚,又去了茶樓。
「好友到來此地,道士我怎可不招待一二?」
光明正大摸魚的蔣勤安帶著陳嶼去了一棟看著便不像茶樓的茶樓。
矮平四方,院落逼仄。
進門去,仆童相迎,微微絲竹聲在院中傳來。
三五翠竹挺立庭院中,有蒲團鋪陳在翠竹下。
環境雅致、清幽恬淡。
「蔣道友,此地可不像茶樓。」
陳嶼四下打量,比起茶樓,更像是某個向道之人的住處。
誰知還真是如此。
只聽蔣道士指著不遠處的二層小樓。
「那才是茶樓,這裡不過是那位真修布下的前院,用來駐風定水。」
真修?風水?
這話聽得陳嶼一愣,真修他知道,乃是道門對一些道行深厚、德行高潔之人的敬稱。
這類人往往都鑽研了一輩子的道學經典,只求得道羽化,飛升成仙。
據他所知,此方水土尚沒有真正修出道果的,透過書冊經文不難發現,那些被奉為真君仙神的存在往往都是後輩道人榮加追贈的名頭。
不過一位真修,再如何也不是陳嶼能比的,起碼在道學這塊是如此。
要知道縱使老道士那般人物,也只混了個武林高手、道學精深的讚譽,至於真修之稱從未被冠以頭上。
又想到蔣道士所說風水兩字。
他腳步不止,心下沉吟。
「一位精通山符法的道門真修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