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真我、千界、歲月、萬物主!(大結局)
月星的日子難免枯燥,最初的新奇慢慢褪去,剩下千篇一律的灰暗,星空外漆黑一片,深邃得駭人。
空洞、寂寥。
好在陳嶼素來守得靜穆,樂在其中,倒也不覺煩悶。
饒有興趣地走遍了腳下星月,用去月余時光,將手中法力凝結並滲透埋入深層月壤中,作為轉接點,令感知蔓延向更深處,逐漸覆蓋整顆星球。
任由法力勃發、壯大,緩緩覆蓋。
轉眼一月過去,一座月塵堆積的銀灰溝壑下,道人扶青光划過,無聲中裂開大地。
最下方,一枚拳頭大小的石料被褐色與赤色外衣包裹,於法力下交雜出獨特光暈。
心念一動,石料掙脫了岩層束縛,飛落在手中。
指節敲擊兩下,外衣剝落。
露出內部的金屬光澤。
粗略打量兩眼,陳嶼大致清楚了這枚剛剛誕生不久的靈礦特性——
表面暗金色,玻璃質感,生長有層次紋理……法力流轉時阻礙較小,較為通透,內里有雜質干擾精神接觸,大概是成型過程中被壓縮質變而積攢沉澱的雜質……
「總體一般,將將下等品質吧。」
想罷,隨手扔回地下,再一揮袖,就見那百丈長的裂痕癒合如初,唯有幾許月塵浮動在空中。
星光璀璨,陳嶼接著去其他地方一一挖出來看。
可惜,無甚驚喜。
培養靈礦的進展實在稱不上迅速,一個多月來除去一開始陣法覆蓋的區域,他又在月星上埋入了百餘處。
結果泛善可陳。
方才那等品質已是難得,絕大多數連劣礦都算不上,在質變過程中破碎、異化。
……
相較山中耕耘時的不知時歲,如今置身宇宙更顯光陰似箭,不知不覺就過去許久。
沒入地下的法力和月星特有的幾類金屬凝結,化做金丹模樣,一粒粒藏於深處,光輝激盪,欲要勃發。
幾處臨時開闢的實驗地也有條不紊進行著,這其中許是陣法效用出乎意料,調和的靈土與栽種的靈種在月星上生長同地上一般無二,陳嶼已經開始調整,試著多布置了些對照,有些僅僅以稀薄法力籠罩,放任輻射映照,誘發出與靈機效力迥異的變化。
月星上按部就班,想要有所收穫非一時一日之功,值此時,地上的人事卻隨著日月輪轉不休,未曾停歇。
自章和四年四月來,陳慶忠入主建業城內,與西北的宋義雲相爭,兩方麾下將士雲集,又都是從廝殺中趟出來,故而只要明眼人都能猜到這大河以南的半壁江山終究是要落在二者之一頭上。
唯獨姓陳抑或姓宋罷了。
至於龜縮河間的漢、梁、燕等偽國,不過世家假權僭越,長久不了。
事實也正如所料,陳與魏交戰,河間諸國不敢妄動,甚至一度收縮,將本就不多的兵卒匯集腹地,舍了不少縣府。
等到瑤山一戰,局勢頓時明晰起來。陳國軍隊長驅直入。之後更是天籟時機,讓得那屠夫染疾,臥榻數月不能起,軍心盡喪。
一方氣勢如虹,一方人心惴惴。
短短十日,沿途關寨悉數被拔除,陳軍越過瑤山——是年九月六日,兵臨崇州靖陽城下。
靖陽守將王柏夫驚恐至極,竟搜颳了財貨,在當夜就棄了城中數萬軍民於不顧,獨領幾家近侍從側門逃遁。
不知所蹤。
沒了宋屠夫在上面壓著,縱然跟著他南征北戰的驕兵悍將們也不由得蠢蠢欲動。一時間伴著陳軍兵鋒所至,魏軍中卻開始爭鬥起來。與此同時亦有流傳出宋義雲於病逝的傳聞。
於是本就沒有多少抵抗欲望的魏國軍隊愈發頹喪,士氣一潰千里。遇敵之時無不望風而降、丟盔棄甲,舉城投獻者更是比比皆是。
短短一月,臨到十月十七這一天。
瑤山以西的四州接連被破,後有一隊數百人奇兵走山間險道,路上失足墜崖者不在少數,最後以接近三成的傷亡作為代價,硬生生繞開了魏軍傾盡全力布防的東屋山。
直搗黃龍!
驚聞後方輜重軍械重地被攻占,早已草木皆兵的魏軍頓時慌亂無措,甚至來不及搞清敵方到底有多少人繞後,就趕忙將不多的兵力分散支援。
半日後,這支援軍被事先埋伏的陳軍擊潰,消息傳來東屋山營地,緊接著便有營嘯發生,大山傾陷無人可當,本無死斗之志的士卒再不敢多留,紛紛逃離,轉眼間旌旗飛揚的營地就十去九空。
剩下的人眼看著陳軍再度攻來,面面相覷,只得搖尾乞降。
章和四年十月,當一位先鋒將領兵從主帥大帳中拉出一具已經發臭的屍體,且經過俘虜降將的辨認,確為那位威名赫赫的宋義雲後,文頌等人皆鬆了口氣,他們知道,此時大陳的最大敵人已經被擊敗,未來一統南方再無阻礙!
眾將領喜形於色,畢竟封候拜將就在眼前,誰能無動於衷?
「班師!」
留下部分兵馬,文頌帶著大軍浩浩蕩蕩返回建康,一路上流兵賊寇莫不拜服。
行至白州,分作三股,一支偏軍馬入西州,一支借道去了砣方、黎渠。
至此,西南平定。
就在西路軍大勝歸來的同時,陳慶忠與眾將謀算,料定文頌此去無礙,他們也不可能一直守在建康無所事事。故而又分兵三萬作兩路,分別朝東南的海州、池州一帶,以及北方的河間而去。
河間三國龜縮一隅,乃家族做大,僭越了法理而成國度,實則底氣淺薄,故在面對南北兩個大國時顯得格外怯懦。
已有情報傳來,此刻幾個大世家正內鬥得厲害,南降派與北降派互不相讓。
如此之輩不足為懼。
陳慶忠麾下將領對此自是清楚,若說西面的魏國還有幾分實力,那河間三國就是明明白白放在眼前的魚腩。
眾將主動請纓,文頌為諸臣之首,能文能武,西去的功勞他們搶不到,但北上卻不同,都希望拿到這趟好差事,建功立業。
最終,北上滅國的機會被一吳姓將領拿下,據傳此人曾是中原大戶,在陳慶忠起家之初勢微時雪中送炭,在陳與文二人心中有不小地位。
無奈何,眾將只得退而求其次,做個從將偏將,如此大功,吃吃湯水也是極好的。
整軍十日,等到糧草齊備,吳旺山便點齊人馬,率軍北進。
……
地上的局勢一日三變,陳國軍隊由南向北席捲八方,河間三國脆弱不堪,兩月便被平定。
坐南望北、二分天下而治的勢頭依然無可睥睨。
另一邊,陳嶼滯留月星將近半載,一邊開發地下礦物,以法力嘗試演化靈礦,同時滲透精神進入星辰深處,試著去剖析。
有收穫,總算將靈礦種了出來,只可惜純度不高,幾經點化,動用靈機亦無法達到他的要求,只能算下等品質。
直到冬月時節,青台山上將要飛雪的那一天,他撈起了所有靈礦,悉數熔煉,依照之前勾勒出的飛舟模樣制了成品。
分身不比分神,大可去往更遙遠處。
宇宙很大,腳下碩大星辰相比之下不過微粒,陳嶼自然不會停留在這小小一隅。
為了尋找更多的靈性星辰,以及可能存在的宇宙生命,分身篆刻陣法,描摹封靈法陣——地上的主身從天外天抽出空來,順手挪了潘雲山脈中本就不多、尚未完全成熟的靈礦,帶著奇景內諸多寶料,去到月星匯合一處,將飛舟再度煉製,令其靈光愈加濃郁磅礴,流轉間宛若神輝。
又三月,春雪遇陽,楊柳抽芽。
大河以南的疆域全數被陳慶忠占去,伐滅河間時北齊還抽冷子調了些兵馬南下,妄圖趁亂打秋風,結果被駐紮河間的吳旺山率兵大敗藍勾關,潰兵北逃,反被陳軍拿下數個縣城,可謂丟盡了臉。
經此一役,沒了高言弘這樣有本事的將領,北齊軍勢日頹,只得望南方之混亂而興嘆,最終沉溺在朝堂鬥爭中,愈發激烈。
陳國虎踞大河之南,這年五月,陳慶忠定下單字一陳為國號,年號靖安,是為靖安元年。
正是這一年,青台山道觀中的陳嶼收到了月星傳回的反饋,得益於對星辰、宇宙的分析和接觸,法相光輪流溢華彩,膨脹了法力,境界得到提升。
於是乎他再次洞穿了深邃虛空,去到世界之內的層層迭迭中,將內景與霞光海一覽於眼下——他已經鑽得太深,一層又一層,憑藉高強的境界與這段時日裡日趨完善的法身,一度又下了數百層,頭頂的空洞已經變得清晰,下方縈繞的霞光亦更加真實。
陳嶼專注其中,預感到這裡存在著關乎某種本質的秘密,他沉浸於此,日日都在琢磨鑽透更深的層級。當然,也未曾忘記現世的事,該種植的靈植一個不漏,為了尋找更多新品種來與靈機誘變,更是分出了兩道分身,化虹飛天,循著他於宇宙中驚鴻一瞥的幾片外大陸而去。
如今境界飛漲,有分身在宇宙流浪,每日解析輻射真空,甚至自行模擬絕靈之地的環境,再尋找辦法去破除,反反覆覆,受益良多。
體現在主身上,便是源源不斷的反饋從法相中傳遞,那光輪已然變得深邃,多了幾分幽暗,卻又點綴星輝似的斑斕,好似一匹星漢銀河纏繞上下,神秘無比。
星河舒張,仿佛呼吸,每一次都點落無數光芒,融入法身中去化作澎湃的法力!
如此之下,山中不知歲月,轉眼便是一年年底。此時的陳嶼對山下的事關注的越發少了,天外天的精神領域開闢成功,栽種的精神寶藥有了新出產,效果是讓意識煥發新生,足以彌補一般的精神創傷。
藥用價值不低,可惜靈機作用不多,僅僅能培育出一種且無法多次,似乎這次的精神寶藥一次就到達極限。
好在天外天別的不多,唯獨小念世界遍地都是——哪怕他迄今都沒能走遍,可已探明並用「福地」點亮的區域已然有不少發現。
仿佛真如同現世每一個人的執念臆想而誕生般,這些小念世界太多,各種各樣。
即便精神之種不是每一處都存在,能長出寶藥的更是稀少,但基數一旦上去,到手的種子同樣非常可觀。
尤其在陳嶼放開了手,一舉分出以千百計的分神後,設置下機械的準則,由這些並不完整的分神去做重複繁瑣的探尋工作,一下子就將自己解脫出來。
而仗著擁有法相,對其力量逐漸清晰明了後,他也不怕力量流失分散。
本我在此,恆元如一,更始不變。
法相就是他的本我,是錨定在此間那牢固不可破的「一」。
陳嶼並非最近才意識到這點,在凝聚法相後,他就一直在研究體內的光輪,那洞察與學習就能反饋法力的機制,以及根植境界之上的姿態,讓他浮想聯翩。
直到分神、分身的出現,分身術帶來了可貴的勞動力,將他從無趣的瑣事中解放出來,聯想到最初時自己在天外天搭建各個點位,不得不為了收縮力量而放棄元神化身。
兩相對比,其中最大的變化就在於法相的出現。
而當陳嶼以分身駕馭飛舟去往天涯海角以及外宇宙時,其中主次之間若有若無的聯繫愈發明顯。
於是他有了類似的猜測。
一年多里,陳嶼思考了很多,漸漸捋清楚了法相的關鍵,察覺到這道光輪似乎就是自己的本我凝聚,是意識與世界交互的真正升華——尋常修煉難以達到這點,因為不夠平衡,唯獨他,靠著靈機,點化出了這千變萬化的光輪。
「任憑如何變,也僅是自己。」
變中有動,所謂學習反饋,不過是以自我去貼切世界,截取了天地造化。
「截取也不對,應該是復刻。」
這是靈文的原理,被法相化入自身,用的相當熟練。
正是在這種摸索中,他慢慢領略到自己下一步應該如何走——造化之境不該止步於逍遙景,若說雷劫境是積累,是構築法身以此循法逍遙天地的基礎,那麼下一步,理應基於此更甚,將一切爆發開來,從精神到元神,從內息到法力,從肉體凡胎到法身……
萬物有始,生滅不止,他需要在一場極致的爆發中將積累至今的所有都提純,煉化徹底,化去不適合自身的力量,那些都屬於雜質。
這是劫,造化劫。
爆發,生滅,死亡已經不能形容,不止肉身精神,連意識都要吞沒下去,一同熔煉洗淨。唯一的立足點便是他的本我,需要真正明晰,才能渡過這一關。
秉天持地拿日月,造化爐中見真我!
有了主意,陳嶼為此準備,域外星空中的分身已經不知跑到哪裡去,太遙遠,思維都無法聯通傳輸,僅有時而反饋的法相變化才能告訴他,分身無恙。
同樣的,這也驗證了他的猜想,讓陳嶼愈發肯定自己下一步的路,就是以法相為根基,徹底煉就真我。
而為這場真我之煉的準備,他用去了不知多少精力。
……
靖安二年四月,陳嶼法相反饋,法力增幅些許,又洞穿了兩百深層,得見一片烏蒙蒙雲光,有呢喃聲響徹……
靖安二年六月,第五代元靈根長成,效果拔群,一滴便可讓普通靈植節省數年的成長,催熟之力尤為恐怖……
靖安三年九月,法相接連鼓盪,他猜測許是分身發現了新的星辰?或者隕石帶?總之短短時日間,大量新的的描摹出現在光輪之上,反饋極為兇悍,兩日間,法力足足暴漲三成!逍遙境走出一大截。
靖安五年二月,天大雪,蟠雲山遺留的靈礦終於成熟,被陳嶼取來,與現世中收集的秘寶融合,煉製了一件葫蘆狀的靈器,可吞吐雲霧,析出雜物,有純化、腐蝕兩種效果。
靖安八年十一月,法相圓滿,境界也在不斷的反饋中走到了逍遙境的極致,相比最初時,已然強大了不知多少倍。
陳嶼也就此,在準備了將近八年之後開始了煉就真我之路——
歲月如梭,光陰似水。
山下的石牙縣冷了又暖、春去冬來。
城頭的旗幟變換,隨著大陳的軍馬與官吏入內,終於是停歇了下來。
這裡曾出過仙家福地,也曾有白霧籠罩山巒,不知仙神何在。
有人尋道求玄,有人慕名為寶而來。
往來之人不絕,漸漸撐起了這座邊陲小城,倒也繁華了幾分。
城內,有衙人走動,防備著雞鳴狗盜之輩,聲聲呼喝,往日裡讓百姓靜若寒蟬的動靜此刻卻格外讓人安心。
新國治下,至少如今要比前代好太多太多。茶樓酒肆種傳出的陣陣鬨笑,有戲子低吟淺唱,有老者撫須說書。
「說這天下合久必分、久分必合,自前趙以降數百載,咱大陳一統合該天理,正應了了千古大勢!」
「今兒個,咱就說說這一統之路,道道當今那滿朝文武的奇事……」
陳伐北齊並不令人意外,這已經是靖安四年的事了,距今近二十年。
已是隔了一代人,戰亂烽火對眼下的年輕人而言顯得太遠,他們很難再去體會那動亂的時代。
如今已是寶定二年,太祖陳慶忠開國後勵精圖治,伐河間、滅北齊,一統南北萬里山河,寰宇重歸於一。
其後人亦有大智,以後繼之君壓服了一眾開國文武,總算延續下大陳基業,不再如前朝那般轉瞬更迭。
除去朝堂的穩定,民間的繁華,二十多年前,一場星落雨讓大地煥發別樣生機。
不知不覺中多出許多能人異士。
海州有劍客,傳聞原本獨臂,卻一夜恢復如初,劍術驚人,一劍耀天。
通州有武人,氣血無匹,據說皮膜筋骨四練大成,力能扛鼎。
又有獨行道人,高妙絕倫,飄飄乎遺世獨立,百般道法信手拈來。
而種種奇特中,又以真武山之名最為驚人。當年戰亂波及,有道人下山,可掌控風火,可劈石裂金。
為世人驚駭,直言此間有真仙。
又十年,更有坤道行走天下,揮手間行雲布雨,騰雲駕霧,眾目睽睽下牽移三尺青鋒若流光飛矢,短短數息將數十賊人斬首。
真武山揚名,遂被皇帝封為天下第一真道,無數達官貴族上山求道,卻皆被拒之門外,如此五六年,真武山下的重樓城反而愈發壯大,尋仙之人不可計數。
世間仿佛真的變了,這幾十年裡,時不時就有人傳聞看見了神仙,或是腳踩青紅飛劍,或是憑虛度空,或者引諸多變化之獸類作駕,以雲霧為車,踏山巒如平地。
但終究仙人太遠,紅塵太近,不知是仙人們故意躲著,還是在懼怕什麼,越是熱鬧的地方,那些故事裡的仙家就越少出沒。
大抵真是喜好幽遠僻靜罷。
實則卻是另一般原因——剛剛起步的修士們自然渴望在凡俗闖下莫大名頭,然而又多被紅塵中巨量的人念阻攔著,除去早年發現了一些不知原因形成的獨特寶地外,尋常地方都不適合修行。
故而甚少出沒,愈發嚮往山野。
隨著修法在人世間傳播開來,修法長生便要離開俗世,這無疑讓不少心志不堅的人打了退堂鼓,但尋仙問道者依舊不在少數。
總有那麼一些幸運兒能找到遺漏山野的靈藥、寶地,又或者從傳輸空道中演化而來的地脈,匯聚靈性靈氣,天然的福地。
更甚者還拾取到地脈噴吐的靈種、寶料或半篇功法,價值連城。
就這樣,在磨磨蹭蹭與步履蹣跚中,人世的修行終於還是踏上了正途。
紅塵熙熙攘攘,映照無量。
人心匯聚在天,在旁人看不見的世界極深之地,一口空洞屹立。
漆黑空洞中,有無數人念沸騰,靈性如同天河之水傾瀉,沖刷著正中央的一道微小人影。
陳嶼已經洗鍊了不知多少年,真我如寶玉,法相也早已不是光輪模樣,化作一層模糊的光色,籠罩自身。
某刻,隨著最後一縷暗沉微光從體內洗鍊而出,跟著無盡人念和靈性沖刷不見,體內的法力徹底消失,血肉也消融,精神元神通通溶解,只蒙蒙光色照耀,最後重新凝聚成型。
真我煉就,再無缺漏!
……
半年後,徹底適應並進一步開發了當前境界的陳嶼站在看似無邊無際的天外天中。
他一身金光閃閃,這是真身,並非元神體,內部流轉著某種極為高等的力量。
揮拳,打穿了空洞,那一團團星雲此刻再清晰不過,他這才發現自己以前感知有些錯誤,將其認知成並列,實則這些星雲並非同一平面,而是相互鑲嵌,但從微觀看去又彼此平行的一種極為詭異矛盾狀態。
其中隱藏的事物他也不陌生,正是人心之念——卻非今時今日,而是更久遠時代沉寂下來的渣滓。
難怪遇到更有活力、更高純度的精神力量會將其當做魚餌,迫不及待吞噬。
空洞之下與天外天的小念世界聯繫,兩者都根源自人念,但一個上浮,一個下沉。
一個化作了千奇百怪、能孕育精神之種這樣寶物的菁純之地,一個則隱沒暗處,沉眠在幽暗中吞噬一切。
陳嶼已經找到了深層中的漆黑空洞,那裡的最上面確實連結天外天,但卻是小念世界的頂部,而霞光海底下他雖然沒去,但也能推測出大概是通向這片滿是星雲的虛無。
天外天仿佛一個套子,將整個星辰包裹起來,一層又一層,數之不盡。
這顆星辰太小,故而天外天也只看著廣袤無垠,實則內里孱弱,被無數年變遷的自然偉力沖淡,否則也不會出現那麼多深層內的內景地,更應該直接貫穿人念、靈性,將二者聯通起來。
可惜,自然的力量一旦定型除非更大的變故,否則很難改變。
好在陳嶼出現了,以傳輸空道打通隔絕的各層,於靈性升騰中將內景地推得越來越遠,不僅將靈性從內景深處解放,一層層空間在瓦解,更讓得天外天日益穩固。
這裡本就是人念的匯聚與轉化之地,想到這裡,已經煉就真我的陳嶼回憶起自己很早前的念頭。
於是抬起雙手,在精神界域上劃弄。
海量的靈性匯聚,一個個泡沫似的事物從界域中掙脫,又陡然膨脹,每一息都在漲大,數十丈、百丈、千丈……
又接著,他點化,將靈機撒出來,給予最初的數十個界域以無窮變化和成長,旋即一點真靈饋贈。
天外天本就與精神關聯,這一刻,陳嶼催動力量,思感遙遙指向遠處,引來了那縷縷過門而不入的第三道境——卻是一方內景小世界,本質並不離奇,只是埋藏深層世界不知多久歲月,蘊含了一絲奇異,稱得上精神層面的瑰寶,此刻被他接引,以大法力轟碎,所有對碎片渡入天外天中。
剎那間,靈光奔涌,山海驟現!
當第一個界域開始演化,仿佛起到了連鎖作用,即便特殊的內景世界只一個,其餘界域同樣開始演化,且速度不慢。
這一轉化,就是二十年。
二十年後,陳嶼不休不止,配合數百位分身林立在天外天各處,這才將開闢的所有界域轉化完成。
他並未停下,又將天幕打開,將無數小念世界引下,一瞬間,天雷勾地火,黑霧瀰漫,漩渦叢生,整個天外都仿佛化作疾風驟浪,衝擊著四周。
浪濤跌宕,旋動中有靈光飛起,正應了他意識海內的模樣,斑斑點點的瑩白從汪洋中升起,然後驀然熄滅,但總有那些幾縷微光灼灼不定,迸發出燦爛。
光華流轉中,新生的小念世界脫去執念的枷鎖,於天外天融合為一,天幕中的雪白空間也被陳嶼納入掌中,將其中心隨意動、念想成真的特質抽離,撒入足下翻騰不絕的大海,每一處閃耀,都是一方嶄新的精神界域。
無數的界域起伏在海中,殘缺且簡陋,遠遠談不上「世界」,但有人念的特性以及天幕空間的融入,這些精神界域已經擁有自行汲取現世中無數執念從而壯大成長的潛力。
而最初被他手動從原初的精神界域中切割出的那數百方,倒是在第三道境的加持下直接跨越了漫長成長的耗費,個體雖小,卻演化出了山水湖海,除去萬靈,幾乎五臟俱全,可稱洞天。
陳嶼將這些新生的洞天挪移,布置在天外天各個角落,將天外天分割為兩部分,一則便是蕩漾殘缺世界的混沌大海,一則囊括了人世所有的意識星辰——被他與空洞之下的區域貫通,隱匿其中。
界域既定,之後由得其自然發展。在傳輸空道之後,陳嶼推動現世與內景夾層愈發離遠,此時又令天外天與現實靠近,讓現實的人念更加容易沒入天外,滋養界海,饋生出無數千奇百怪之景、之物。
而在這個過程中,當天外、現世以及內景夾層完全貫穿後,他更是發現現世中反映的人念與靈性,在天外天中匯集後,竟融匯成一種莫名景致,並非什麼奇特之物,單單是無數人心念動的彰顯,卻在無數殘缺世界的映照下一起顯露——過去萬萬年,此方星辰上從未有過如此景象,人念映照個人,而人世之人更迭,太多太多,數之不盡,人念要麼沉淪化作星團,行屍走肉般遊走混沌之中,要麼升華入天幕之上,變作一個個小念世界。
只有這一刻,空洞之下被劈開,天幕撕裂,小念世界揉碎後直接攪拌在天外天中。
陳嶼一通動作,將無數年自然形成的體系弄了個亂七八糟,胡亂燉成一方界海。
眼下,這無量的人念湧來,照耀出的人世之景栩栩如生。
從販夫走卒到王公貴族,從渤海之濱到南山荒野,無論男女,不分老少,哪怕真武山上參道的真修、江湖路上拼殺的武人,乃至老林之內靈韻福地中的潛修之人,萬般如此,動則思,思則有念。
皆被映照!
而陳嶼發現,這些人念同樣會沉寂,卻是流淌入界海,即將被消磨。
他沒有放任,而是將這龐然發念頭匯集起來,經過界海的作用,灌入內景所在的夾層中——現世是個千層餅,夾層無數,即便是已經煉就真我、斬去他我的陳嶼也無法弄清到底有幾層,似乎一直在增長,似乎一直在變得深邃。
這些人念一口氣灌入,流經界海,又轉化為無數景致,彼此相連,仿佛將那一刻的時光凝固,悠悠蕩蕩,沉淪而下。
陳嶼看著這一幕,他想到,未來或許有那麼一天,數不盡的人念在界海轉化下,映照出的景致拼接一起,或許會有後人好運來一觀,觀覽這修行之初、萬物蒼莽競生長的時代。
如今的景還太少,太粗糙,需要界海去完善,需要更多的積澱。
但將歲月固化,以有形凝無形,這種事卻是可以預想的。
他俯瞰過去,數不盡的念頭匯入,浩浩蕩蕩,恰如一條初生的光陰長河。
陳嶼念頭轉動,分潤出部分力量,融入這河中,以一人之力去梳理,去體會,這是比煉就真我更考驗自我的時候,數千萬的人生迭加一身,讓人忍不住沉溺。
好在,他靈光不絕,每每將要淪陷時都會迸發出璀璨純淨的光將之拉回。
那是靈機,是他踏入修行的依仗。
沉溺五十年,光陰長河的開端被陳嶼梳理了出來。
又三十年,他有所參悟,真我凝鍊到極致,幾乎如金石般頑強,任憑大河沖刷巋然不動。
再二十年,陳嶼從河中走出,神靈圓潤飽滿,思緒動輒覆蓋整顆星辰,以數片大陸之景錨定其心,將天外天的力量硬生生向月星輻射而去,縱然絕靈之地都無法阻擋。
造化第三步斬我境界圓滿後,他開始研究靈機,試圖參悟其中變化之理,這對之後的突破有大好處。
可惜百年過去,變化之理太高深,縱然他分析出變化孕育時光、動靜、有無三者精髓,卻無可寸進,最後還是靠著逐漸成型的歲月長河才摸索到了時光奧妙。
不多,堪堪夠他踏上這條路。
又足足百年。
人世的朝代更迭,新朝建立,修行者一批接一批出現,許久前陳嶼投放的那些資糧已經消耗殆盡,好在初代的眾人多有幾分成就,讓修行之路在人世普及,於山野域外建立了不少隱世修習之地。
修行之路艱難,有的壽終正寢,有的道消身死。
即便承了不少好處的初代眾人,除了於啟猛、越金漱等寥寥幾人修行有成得見長生外,大多也都殞沒在了中途。
人世修行的繁盛反饋在天外,便是讓界海愈發完善,同時也給了陳嶼不少靈感,讓他參悟靈機多了些許收穫。
於是乎,時間這樣悠悠而過。
新朝立國一百七十年,老道士於啟猛終於天地交煉,功成水火,御真陽飛天,渡劫成仙!
人世中傳說了數百年的天外諸界紛紛洞開,一如故事裡那般,有仙女撫琴,有童子高歌詠唱,無數瀰漫至純精靈之氣的世界彰顯,那些被界海洗鍊的靈性極為純淨,哪怕一絲一縷對人世修行者而言都是至寶。
天外天打開來,迎接史上第一真仙的到來。
陳嶼高居歲月長河之上,目睹這一刻。
心中有感。
萬物相連,萬物相關。
變化存乎一心,看似轉瞬即逝,卻也有其永恆的一面。
轟隆隆!
瓶頸悄然破開,意識海中的靈機悉數沸騰起來,演化萬千,核心的道韻卻又長存不變。
人世間,真仙舉霞飛升。
長河上,萬物掌緣生滅。
陳嶼破開天外,來到那一直給了他莫大恐怖的地域——五彩的線團纏繞,無數種說不清顏色的怪誕衍生。
他張望,體外的法力被吞沒,形體被扭曲,若非已經躍升了本質,自己確實在這地方無法存在。
這是遠超絕靈之地的地方,對有形無形之物都從規則上予以否定。
好在他還能承受。
萬象流轉,光陰如水流淌體外,映照出萬物生滅,這是陳嶼此刻的境界,已經來到了造化境理論的終點,萬物主。
若非靈機,他也很難達成這種地步。
回望眼前一片顛倒莫測的世界,有巨大的星體化作人形,絕望哀嚎,有駭人的船體從遠方順流而下,卻燃著綠火,頃刻間覆沒不見,更有一團團漆黑的墨揮灑,仿佛無形的手在記錄,在留存。
看不懂的字體散發微光。
更像是一筆一划臨終的墓志銘。
這一刻,陳嶼明白小念世界之外、阻礙了他多次的此處到底是何地。
這是宇宙中無數過往文明的墓地。
亦是整片宇宙倒映在靈中的影子。
「明明無靈,卻處處和靈有關。」
生滅之道在這裡演化至極,是個上佳的悟道場所。這時候,陳嶼心神微動,舉目朝遙遠處望去——不知何方的宇宙中,他的分身傳來了呼喚。
面上再也抑制不住笑意。
天涯若比鄰,這偌大宇宙,以光年計量的尺度,在這片詭譎的地域下,將其探索完全,終於不再是看不著盡頭的妄想了。
神思撬動,一縷微芒閃爍。
融入體內的法相波動,噴吐出一絲微弱的反饋,本已牢固鎖死的境界,悄然打開了些許縫隙……
終究還是沒逃過——思想出了大問題。
去年12月到今年1月,現世有點兒事,斷斷續續沒把那一口氣鼓上。但這不重要,關鍵還是自己本身寫作出了問題。
筆力太差,情節布置不足,爽點不夠,想法多但落實不了,折磨讀者也折磨自己。
這本書本意是想寫種田,但後面慢慢就跑偏了,越來越朝著群像去了,王朝更迭也好,修行發展也好,裝逼不到位,一切都白搭,偏偏自己又沒這個能力。
意識到的時候已經停不住筆,積重難返。
總之,確實對不住各位訂閱、投票的讀者老爺,但實在掙扎不了,大綱已經崩了,細綱在第三卷結束就面目全非,第四卷都是糊裡糊塗弄下去的。
繼續這樣勉強寫下去,就是過於浪費讀者們的時間,本來寫的就不好,沒必要再噁心大伙兒。
再次道歉,想罵就罵吧,作者都領了。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