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2章 將落
如同滔滔江水似的帝流漿被拋灑下天空,於夜色掩映中沒入無數生靈體內。
或潛藏大地,或蘊積一處。
一夜之後,天地煥然一新。
……
做了此事,陳嶼對現世的布置便告一段落,之後對陣法也甩了手,哪怕泉眼節點以及新生的福地,通通不再多管。
他日出餐霞,日落飲露,吐納著那本在心頭翻了不知多少遍的功訣,一點點將其填補完善,將足下道路拓展向前。
又是大半月過去,新春尚未企臨,青朧山中的靈植率先成熟了一批,比起上一茬成色更佳。
如日月草與星漢草等漫山遍野數之不盡的,便以法力旋動似鐮斗,呼呼一陣即可收采數百斤。
至於當陳青、山芒、長芋草、地靈藤等一應諸物,也都將一個個竹筐盛得滿滿當當。
這些已是不少,更不用提占去大半靈田的元靈根、靈石蘿蔔,在拔起後稍作處理便扔進儲物袋,封存於主峰上的三寶洞中——自開闢一來,三口洞府已經裝入太多雜物,其中最大頭的就要屬各種靈植。
好在儲物袋被煉製出來,這才騰出不少空餘,否則以奇景的出產之能,即便他加大了煉丹煉藥的頻率,用不了兩年三口洞府也要裝不下去。
陳嶼採收靈植,包括山腳下一片蒼翠竹林,此時也紛紛揚揚結出竹實,一併有銀毫飄落,被他收集。
揉成一大團放在洞府中。
現如今,青台山上靈田已經只栽種了些秋刀麥一類的尋常靈植,充做點綴。真正有價值的如金靈桃樹、茶樹,都被移栽至奇景中去。
哪怕一些新的草植培育,也在青朧山特意開了片靈田去嘗試,那裡靈光湧現不絕,遠比現世的環境更佳,能更有效發揮靈液催熟之力,令植株成長更快。
到了眼下,陳嶼幾乎將入目所見大部分植株都薅了一遍,栽種嘗試,以靈機去培育。天南海北,大抵只有海外數座大陸還未涉及,腳下萬里江山都被他采盡。
青朧山上又開了許多田,各種靈植太多太多,其中比之金靈桃樹一般的也有不少,更有超絕者,唯獨成長太慢,一輪便要數年光景。
有些靈植變化後亦將異樣隱匿,若非他有洞悉之能,恐怕真要錯過不少。
不過,到這裡也就極致了,陸上的基本被他試了個遍,幾種最是獨特的靈植對他而言其實也就那般,算不得多驚人,只滿足了陳嶼栽培的興趣。
「靈植栽種,或許不應只局限草植樹木花果……」
在越過本土,將目光放向其它大陸上多樣植株,以及天空之外的宇宙時,陳嶼也在思考,想要跨越固有念頭,拓寬靈植的概念,培育一些更『具備特點』的大藥。
人念、靈性……既然天地自然可以成就供他修行的秘寶,那麼為何自己不能更進一步,培育出真正的寶藥?如天外天中的精神寶藥一樣,現世中未必不能參考。
然而單單他的造化法力,似乎差了不少,當初以法力雕琢花卉,結果沒能賦予真靈,只餘一團死物。
「其實,寶藥未必需要真靈真意……」
他調轉念頭,死物便死物,如秘寶不也是死物,卻有不小用處。玉瓊天根同樣沒有真靈意念,功效亦不凡。
陳嶼覺得現世中人工培育的大藥不求如秘寶那樣奪天地造化,也不需比肩玉瓊天根等精神寶藥,只求能用便成。
況且思及三界井,此刻在大陣關聯之下日益成長壯大,真要被他煉出一株株紮根現世的大藥,憑空而出,浮於天地,或許成就不會限定。
只是該如何入手?陳嶼低頭沉吟,正要喚來萬法鏡推演。恰在此時一道漣漪從冥冥神知中傳來,在思緒之下暈開,吐出無數反饋。
他手中一頓,眉梢輕挑,抬眼上望了眼,原是自己半月前分出的分身已經有了結果。
……
天外,真正的星辰之外,無間深邃漫布,那是任何詞句都無法形容的空匱,卻又被星光點綴,被刺目驕陽盈滿,令人心中震動。
分身立在一處,夾在兩顆星辰間。
說是如此,實則比較兩端的巨物,八尺高的它宛若海中沙礫,細微不可見。
然而,正是這一渺小之物,此時正遙遙相隔七十九萬五千八百四十里,喚醒了另一邊青台山上的主身。
一陣晃動,盤坐虛空中沐浴陰影的分身眉目微顫,下一刻睜開雙眼,一轉流光在眸中涌動。
少頃,氣息平穩下來。
「隔了這麼遠了麼。」
嘟囔著,陳嶼成功將意識重新附著在這具分身上,他回身望去,一顆蔚藍的星辰宛若明珠,點綴在這片孤寂荒涼的宇宙角落。
看了片刻,他收回視線,伸了伸腿腳活動身體。
有些不適,如同披著厚重盔甲負重前行,意念集中才能克服那股凝滯感。
這能理解,畢竟隔著數十萬里,哪怕藉助了『萬般念頭終歸我』,從意識海借道傳輸意念,又有法象呼應投映,但距離實在太遠,加之這裡乃絕靈之地,無論分身的回饋還是陳嶼轉移而來的主體意識,都不是一閉一睜就成,而花去了不少時間準備。
縱然這樣許多謀劃,最終的效果也差強人意。只能說能用,還需要適應一二。
行功半刻,運轉分身法力,陳嶼用了些時間去契合,終於讓念頭轉動變得流暢了許多。
接著低頭打量各種物件,儲物袋沒有損壞,內里的靈植與靈土都完好,只有臨行前法力幻化的法衣略顯破損。
在他意念降臨的剎那,青光拂過,衣衫恢復如初。
對此陳嶼倒是不意外,這一批分身都無多少念頭分潤,僅有法力駕馭,按著他事前留下的要求按部就班,傾向在維護金雷遁光術以及兩隻儲物袋上,至於衣物服飾之類,左右宇宙空無一人,襤褸些也不在意。
「說到底法力造化不到家,比不得真正的法衣,幻化終歸是幻化,需要時刻維繫才能堪用。」
好在他神通用的熟練,提前安排也沒有遺漏,於是橫渡宇宙,並未被各種爆裂的輻射侵蝕。
轉過頭,他看向前方。
碩大、灰寂的星辰映入眼帘。
月星,不遠了。
……
金雷遁光術這一術法的成就讓陳嶼在宇宙中的飛行變得快速無比,與主身那邊還在眼巴巴盯著靈礦蛻變打造飛舟不同。
分身有法象投映依靠,化無窮法力支撐行動,術法神通信手拈來,尤其事前被陳嶼烙印的幾道重點術法,更是被分身一刻不停地用出,使了大力。
如這門遁術便是其一。
近八十萬里遙遠,半月飛越,這速度不可謂不快!何況這裡面更多時間都被感知主身占去,回饋意念也用了許久,真正用在全力趕路上的時間還要在這基礎上減去幾日。
「數倍於音速的飛騰,但日夜不息。」
陳嶼不禁搖頭,這他可做不到,也是為何要去打造法舟的緣故。
而且在他看來如今的速度還是有些緩慢了,去一趟月星來回就要半月,若再去更遙遠出,估計得以年記。
心頭這般計較,他適應了後,足下一抬,迸發力量,法力化作氣焰,暈染在這片虛空中,整個人則如流星遠去,奔向那顆晦暗的星辰。
月星看著已經很大,實際離著還有近數萬里,當然,對全速前進的陳嶼而言這不過是兩三時辰就可跨過的距離。
甚至主身意識降臨,將這段時日來分身不斷操使遁術的經驗消化,一些靈感與領悟湧現,隱隱間速度更快幾分,體內的法象投映綻放光明,若有若無的神通烙印浮現,轉瞬又不見。
陳嶼渾然不在意,遁術神通積攢尚不足夠,不過宇宙很大,多跑幾次也就水到渠成。
他不急,相反,心神此刻都被那越發接近的月星吸引。
漸漸的,一抹亮光從星辰背後脫出。
將巍巍大星映照完全。
天上的陳嶼在登陸異星,還是地上世人傳說無數的月亮,也不知此時有無人抬首仰望,目力非常者,或許能看見那小小黑點,攀爬上了皎白銀月。
建康城,大內宮廷。
一場晚宴正在舉行。
陳慶忠端坐上位,大半年的上尊之位坐下來,原本混不吝的浪蕩子也漸漸多了幾分渾然威儀,不為下方眾人敢直面,紛紛低首。
這位大陳皇帝現在面帶笑意,聽著底下之人高唱讚歌,一時也興起,下了鑾座與眾將同飲。
「唯有一缺,文老弟不在。」
皇帝如此感嘆,其餘人紛紛附和,言稱文相乃不世出的奇人,有經天緯地之才幹,在前線必能調兵遣將,打得西北宋屠夫落敗而逃。
越了年關,東西兩方再度開戰,這一次中原三國兢兢戰戰不敢幹擾,給了陳與魏分出勝負的機會。
文頌領兵,新朝里大部分將領也都跟著一起,本來陳慶忠也要隨同,御駕親征對方,結果被文頌按回到皇座上,說是國朝初立,建康少不得他。
無奈,只能每日看著軍報解饞。
好在不知是作惡太多,行屠殺絕戶之事惹來惡病,還是被仇家投毒,總之宋義雲翻過年後身體就不大對,細作傳回的消息,那位屠夫如今臥在床榻,手下人心思浮動。
正因此,陳軍的多次進攻都取得了不小戰果,眼看著就要直逼西北,打到對方瑤山老家,陳慶忠喜不自勝,不止他一人如此,大多朝臣都覺得照這樣下去,說不得南朝持續許久的戰亂或能在他們手中落幕。
皇帝與臣子共賀,送出大量賞賜給予前線將士,一場場勝利以軍報的方式傳到後方,於是就有了這樣宴會。
既是將喜悅分享給城中各家,也凝聚起更多人心。
是夜,晚宴結束。
陳慶忠在侍從護衛下上了閣樓,站在憑欄處,吹著晚風。
他身材高大,身披大氅,只是數年征戰下來,不知何時落了病根,偶有咳嗽。
咳咳!
握拳捂了捂嘴,長吸口氣,涼涼的風順入肺部,吹散了疲累。
「要結束了啊!」
看向那靜謐都城,一對兒虎目張望遠方,不知在想些什麼,時而期待,時而激動,時而又隱約有些對未來的迷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