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小白
這份無名的養生之法算是從血肉純化術與《呼吸法》里縫合編改而來,從肉身到精神,他都已踏上了非凡,故而很多地方都要改動後才能為普通人所契合,否則事倍功半不說,還很容易出岔子。
「法門很簡單,只涉及最基本的養護方面,面前可以看作一本呼吸吐納、內壯己身的法子。」
要說價值,於山下或許連城,千金都難尋,不過對陳嶼而言不過是挑揀一二稍作改動即可,費不了多少神。
至于于啟猛靠著這本吐納術匯聚精神凝鍊自我……不大可能。
雖然經過一番神思匯聚後的交集,這位於道長確實是個有水平的,論及道學經義乃至吐氣導引等水平比他這個半桶水要高到不知哪裡去。
但依然沒有可能。靈液靈炁靈植全無的情況下,對方完全沒有精神、胎息誕生的根基,何況之後的熔煉歸一為法力,肉身再蛻變等等。縱然他當做報酬的養生法門再如何精妙,養護到極限也不過相當於常人四十歲水平,畢竟老修行年歲太大。
加之常年累月練武,少時又闖蕩江湖歷練天下,走南闖北落下一身病根,此刻不算明顯,不過逢霜遇雨仍舊不時感到些許不適,若無此番際遇,再過三五載這位名滿西州的道門真修估計連一身功夫都維持不住,氣血頹敗嚴重,只能在緬懷與隱痛中垂垂老矣。
「養生法門給了,這些道經書冊的記憶打包帶走。」
花去不少精神力複製下一份,陳嶼不再關注元陽峰上的一老兩小,轉身入虛沒入內景中,打算走霞光海抄近道。
養生之法並非法術,一蹴而就,須得日夜不輟,至少要勤加練習才能體現出效果來,至于于啟猛看到自己留下的精神留言以及一篇吐納呼吸功訣後會是如何個反應,他卻是不大在乎了。
……
歸途自不多言,一路無恙,霞光海中難得平靜,沒有稀奇古怪的險地浮現。
陳嶼返回到道觀中,灰撲撲內景地的邊緣,他的肉身還環繞流淌著一層銀芒。
精神力庇護著肉身沒有比內景拋飛出去,等到再次松垮垮、乾巴巴的元神體蹦出巨大的四色霞霧牆壁後,意識頓時回落至主身。
呼!還是肉身用著舒坦。
意識念頭傾注在元神體內就這點不大好,動輒損壞,連帶著攜裹駕馭在其中的陳嶼感受也十分難忍。
仿佛套了一件破爛甲冑,遠不如肉身這般輕鬆。
當然,他的主意識從始至終都未離開身軀,不過是擔心心分二用之下會影響駕馭元神的穩定性,故而選擇了意識集中流轉一頭,若真出現緊急情況需要作出取捨的話,他無疑能夠毫不猶豫扔掉元神體。
畢竟可再生。
陳嶼將元神按回泥丸內,四周一直維持的精神力量同樣收回體內,下一刻整個人便從灰濛濛世界內消失無蹤。
青台山,雲鶴觀。
三月到了,春暖花開,這幾日趁著陽光正好,他暫且放下了第二次捕捉雷霆的計劃,之前弄出的[印痕]都還沒搞懂多少,先緩緩。
春三月里隨著綠意一起蓬勃的,還有各種吃食。山野林間,鬱鬱蔥蔥。
飛禽走獸且不去談,他現在對血肉之食興趣不大,除了墨靈鮍這等機緣巧合小改造出的靈魚外,陳嶼不打算浪費時間進入山林里打獵。
哪怕真抓了當初那頭大黑熊,幾百斤吃下肚裡的肉食還抵不了多添幾碗飯。
秋刀麥好歹是靈植,除去五感方面的加持外,對氣血的回補滋養遠非尋常食物能夠比擬。
事實上陳嶼偶爾也會思索,能否在靈魚之外多養殖一些靈獸,但從現今的情況來看,無論三巨頭還是墨靈鮍,誕生過程都有一定的偶然性。
他弄出的分割靈性、約束血肉的法子在墨靈鮍身上證明用處不大,更多還是靈液在作用,至今都沒弄明白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才使得那些魚兒的血肉變得與靈性更親和。
關鍵沒有點化出魚妖,魚還是魚,不似黑魚那樣日漸聰慧。
「對了,氣血丹的幾樣藥材這兩天應該大差不差了,留一批作培育靈種,其餘都先煉製成丹。不知是否錯覺,這段時日池子裡的魚都餓瘦了幾分。」
蘆參、玄參、貝母……這一批藥材大多是剛入二月時種下,現在快三月中,一個多月時間下來即將長成。不過由於一開始已經驗證了作用,所以大多都要留種繼續培育。煉丹只能取用一小部分。
「好在氣血丹成丹不難,一爐多多少少也有十六七枚,兩三爐下來便足夠幾條靈魚吃上許久了。」
墨靈鮍喜好氣血丹,投餵後往往爭搶著往嘴裡吸,不過一旦吃下就會蜷縮到池子底消化,一動不動大半天,之後很長一段時間的食慾也會大減。
這種情況隨著一枚枚丹丸下肚,魚兒膘肥體壯的同時,消化吸收速度同樣會進一步提升。
來到後院藥田,仔細打量一圈後陳嶼才發覺,即將成熟的不止氣血丹所需的幾種藥草,還有之前晚冬時移種而來的幾類草植。
其中一個模樣稀奇,一溜黢黑埋在土裡半截,莖幹掛著幾根翻條,上端則撐了一朵圓潤傘蓋。
大雪菇,又稱烏足、灰傘蓋。
只是靈植化後的大雪菇又與山上的同類不一樣,湊近了細看,頂部裂開一道寸長的十字縫隙,內里裹著一層半透明膠質事物,類似樹脂,嗅著有股濃郁草木氣。
法力凝聚成針,兩頭扎在菇朵上,微微用力掰開。
原來膠質並非油脂之類,而是一簇簇纖細無比的菌叢探伸出的一截,很是飽滿瑩亮,湊在一起乍一看確實像一坨樹脂。
剝了一根,髮絲一般卻分外堅挺。
落在掌心後,陳嶼翻看了一陣,然後甩了一團洞悉術,結果稀稀落落,反饋少之又少。
大概是無毒的。
或許有些毒素,但對肉身圓滿且有著法力、精神以及元血作為依靠的他而言都是小問題。
再者幾步外還種著一片潤腸草,真中毒的話大不了掐一把焯水下肚,何況雜物間裡還放著幾枚拔毒七寶丹,用處多少有一些的。
所以陳嶼膽子大,覺得生吃了都沒什麼大事,不過到底沒有這麼做。因為有時候有些好東西也會發生連鎖反應,導致不好的事發生。
於是他抬手,一道匹練躥上天,下一瞬攜帶著這根菌絲筆直飛向雞棚。
自打洞悉術愈發熟練後,雞兄肉眼可見清閒起來,閒到每日都在為自己和母雞們的事煩心。
正好給它找點事做。
青光飛雲之下,趁著雞兄還沒反應之時一把拽住腦袋、掰開前喙,一團光暈在對方呆滯的表情下滴溜溜滾進了腸胃。
法力消散,大公雞跌靠地上,久久都未回過神來,不曉得發生了什麼。
這頭交給了雞兄試驗,剩下的便是等待。另外幾樣植株中有兩個陳嶼靠著對靈植的豐富判斷經驗搞清楚了作用,其餘的則分別扔給了小鹿和黑魚。
三巨頭就是要整整齊齊。
本來是想給墨靈鮍也扔一些的,不過早先埋入水池裡的靈石似乎對水質和其中的生靈產生了某種影響,令它們的氣血更加磅礴、根基更加渾厚……換言之,肉質更嫩更緊緻鮮美了。
為了避免被靈植影響到口感,陳嶼終究沒有往水裡投放,只將任務分派給門前院後那三隻。
尤其那頭饞嘴鹿,從入冬到現在,噌吃噌喝可不少,靈液催化的新鮮野草吃得口味都挑剔起來。
好在後來他又餓了這傢伙兩頓,瞬間就把挑食的毛病給扼殺在搖籃內,恢復到有啥吃啥、吃啥不剩的狀態。
……
這一日,挖了十來根蘿蔔(靈石)埋入到奇景:青朧山中,陳嶼琢磨了一會兒手中臨摹的雷痕,又沉浸意識中去翻看了大半個時辰的道經書冊——這些經文沒必要刻錄下來,哪怕不用動腦子,可一篇篇用法力篆刻的話量依然很多,會占用太多時間,而且刻出來的用處其實不大。
留在腦袋裡挺好的,正巧他喜歡閒暇時以此打發時間,時常翻一翻就是。
觸類旁通,道門先賢雖未真正走上餐霞食炁的修行路,但於人生與道理而言未嘗沒有獨屬於他們的修行。
陳嶼看的是記憶,翻閱的書卷,體會的則是一代代道門前輩的人生。
當然,他是個外來戶,對很多事了解不夠,所以大多時候都是當故事來讀,偶爾被對方的事跡激發下靈感,或有收穫。
看過了書,休憩足夠。
右手輕巧一划,宛若門戶打開,精神沉入其中——
天外天。
難得有空又到了這裡。
陳嶼開著元神,飛在虛無混沌中,四野迷濛無垠,辨不清上下左右。
隱約間,有幾個點位傳來若有若無的呼喚與吸引,他沒去管,不久前才灌注了一批精神力,遠沒到耗盡補充的時候。
「這地方的盡頭到底在哪兒,一直都找不到。」
他張望,視線內漆黑如墨,時而有渦流在旋動,攪弄吞吐。
閉目感知,稍候一會兒後尋了個方向化虹而去。
盡頭以後慢慢找,有沒有都還不能確定的事,沒必要此刻糾結。陳嶼動作很是快速,但架不住目的地也在變化,此時已然不是上一次的位置,而是漂到了另一個稍遠一截的地方。
又過了許久,一抹瑩光在千篇一律的昏暗中顯得奪目。
陳嶼靠近前去,一座灰撲撲石頭山呈現在眼前。
瞧看了幾眼,他若有所思。顏色要比之前淺淡許多,不復如墨般的漆黑,而是轉為幾分灰色。
旋即,他搖頭,一揮手將大量山石破碎掉,散落漂浮在外。暴露出內里那些還帶有些許黑色的石塊以及繁茂的根系。
翠綠晶瑩,竟在黑暗中閃耀出玉石似的純淨光輝。
頃刻間又有黑霧匯集在四周,仿佛被吸引,席捲之際飄散的碎石被吞沒,陳嶼面色平淡,沒有多看,精神力打出巨浪將黑霧消磨乾淨。
隨手收攏了黑霧湮滅後殘餘的黑煤渣們,這些原石能夠供給眼前植株的成長。
雖說效果一般般,不過量大,用完了也無礙,就如剛才一樣將植株暴露一時半刻就會大量黑霧用來,積極添磚加瓦。
「小白的成長挺快的。」
小白,陳嶼給這株長成自精神之種的植株的稱呼,全名暫且未定,因為沒成熟還不曉得效用功用,所以得等以後再定。
而之所以叫小白……畢竟是與大白根極其相似的種子,雖說種出的是朵似荷死蓮的不知名事物,跟大白根並不沾邊。
這時,陳嶼看見在底部的兩片漏斗狀葉子上,有一圈綠熒熒的水滴。
天外天顯然是沒有雨露的,所以這東西必然不一般。他飛到近前,正要抵近細看,卻見小白好似感受到了什麼,如同應激反應似的將葉片捲起,同時頂上探出兩根金燦燦長須,唰地劈打而下!
金須穩穩落在不閃不避的陳嶼身上後留下一道半寸深的切口,然後又顫顫巍巍地縮了回去。
他沒去在意傷痕,瞬息便復原。反而是那條根須讓陳嶼在意,甚至一時都顧不得被葉片保護起來的綠色水滴。
「好東西!」
他雙眼放光,這明擺著是和山竹銀毫類似的東西,都可以直接作用元神。這是他迄今遇見的第二種。
而且從之前兩條長須的大小長短來看幾乎堪比自己用去的銀毫的百倍!
這得培育多少山竹才能催化出來。陳嶼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能不能掰下來,揉巴揉巴當法衣用。
上一套法衣已經耗盡了,山竹成熟時間又格外的長,短時間內可找不到第二批能庇護元神的事物。
不過眼前的植株有些不認人……似乎對陳嶼並無親近,又或者說本就沒多少智慧,本能驅使下應激反應有些過強了。
「來幾下鞭撻倒是無懼,但金須過度損耗就不好了。」
已經把長須視為己物的他此刻想的是如何才能在不驚擾對方、影響成長的情況下將金須折下來。
很快,他離遠了些。
葉片重新舒展,顯然小白並未誕生真正的意識,剛才的行為確實是本能。
陳嶼想了想,目光從葉片上的翠綠水滴轉到盤曲纏繞的根莖之下,那一堆堆壘高的原石上。
「威逼會起反效果,要不利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