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盼娣便笑道：「勞駕，能不能拿一雙合孩子腳的鞋碼？」
營業員的目光又不自覺的看向了勝男的腳。
勝男沒有襪子，她穿著母親親手納的布鞋，可是明顯鞋子有些小了，指頭將布面頂出來了些。
布料也磨損比較嚴重，帶著多次漿洗的毛邊，看著並不乾淨。
猶豫了下，營業員開口道：「小孩穿多大的碼？」
羅盼娣看向了羅招娣。
然而羅招娣皺著眉，有些無辜的搖搖頭，「我不曉得穿多大……我都是比著她的腳做的。」
開口就有很重的土氣。
營業員都得是城裡姑娘才能當得上，本來她也不耐煩起來做生意，賣多賣少，她的工資又不會有變化。
「鞋碼都不知道，我怎麼給你們拿鞋子？先搞清楚自己的碼數吧！」
營業員不耐煩的又坐了回去。
聽見營業員的話，羅招娣和勝男顯得很是尷尬，勝男的小臉紅彤彤的，看上去像是羞恥的很。
陸怡寧對幫助羅招娣沒有太大的想法，可是她是有些欣賞朱勝男這個小朋友的。
此刻看見勝男自尊心受損，她看著勝男的腳，在心裡判斷出了個數據，便對營業員說道：「你拿雙三十四的鞋吧！」
態度並不十分友善，反而帶著些居高臨下。
營業員聽見她開口，還是有幾分不情願的。
「我拿來了她也不能試啊，瞧瞧這鞋髒的，腳也一樣髒的話，弄髒了這雙白皮鞋，還怎麼賣得出去？這一雙鞋要三十多塊錢呢！」
「別說三十多塊錢了，就是把你這整個店裡的鞋都買下來，我也拿得出這個錢！」
朱勝男看見陸怡寧這模樣，眼睛亮晶晶的。
這個姐姐似乎非常了不起，小姨昨天一直在說那個姐姐的事情，如果未來有一天，她也能夠像這個姐姐一樣光芒萬丈就好了。
營業員猶豫著，看陸怡寧這一身打扮和她周身的氣質……確實不像是普通人。
因此雖然不情願，但營業員還是去拿了雙三十四的白皮鞋過來。
她隨手朝地上一丟，「喏。」
陸怡寧冷冷看她，「你這是什麼態度？」
「什麼什麼態度……」
「你的服務態度不好，我要找你們領導投訴，讓你下崗！」
拿鞋根本就是順便，陸怡寧就是要在朱勝男的面前，讓她找回自尊心。
一聽見要被投訴，營業員還是有些慌的。
「你說下崗就下崗？這人可真好笑！」
「我說讓你下崗你就下崗！你可以試試！」
這下營業員心中驚疑不定，難不成，這個女人是什麼領導家的孩子？
而這看著土氣又貧困的一對母女，是他們家窮親戚？
打狗也要看主人，或許就因為這惹了眼前這個靚麗女郎的不喜吧。
還是不要得罪人為好。
營業員立馬改了態度，「真不好意思，但是——我不知道哪裡態度不好，請你說出來，我會改的。」
「剛剛你拿鞋子過來，為什麼直接丟到我們腳下？鞋子摔壞了，算你的還是我的？你這樣的態度一點都不尊重我們！」
營業員皺皺眉，「這鞋子很結實，摔不壞的，我們一直都是這樣的——總不能叫我們蹲下來給你們試吧？」
「你們一直這樣，就說明你們一直都不尊重客人，再說了，鞋子不試怎麼知道合不合腳？之前你為什麼不肯將鞋子給我們拿來？」
營業員聽見這話也覺出味兒了。
這不是誠心想試鞋子，這是在為剛剛找回場子。
想到這裡，她也不免有些生氣。
難不成就因為一雙鞋，陸怡寧還真能讓她下崗嗎？
說的好像誰家裡沒點關係似的。
想到這裡營業員的膽子便大了起來，「這位客人，請你不要胡攪蠻纏，你要三十四碼的鞋子我已經給你拿來了，你們愛試不試吧！你們是來這裡買鞋子的，又不是專程過來挑我刺的！」
羅盼娣見狀趕緊出聲，「算了，怡寧，別跟她一般計較，就是個售貨員罷了。」
聽見羅盼娣的話，池騁皺了眉——他能理解羅盼娣的心態是不想讓陸怡寧麻煩，可是眼下這個時候，羅盼娣說這話很不合時宜。
本來老婆就是在為她們出頭呢！自己人滅自己的氣勢怎麼行？
於是一路都沒怎麼說過話的池騁頭一次鏗鏘有力道：「怎麼不跟她計較？我們作為客人，她憑什麼不尊重我們，甚至還敢侮辱——老婆，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羅盼娣聽見池騁的話，頓時愕然。
她這會兒還沒意識到自己的問題，但是她是個聽話的人。
於是就退回了原位，靜靜等著事態發展。
陸怡寧是什麼都不怕的，有池騁的支持，她心情更加愉悅。
然而縱使池騁再帥，營業員也生不起好感了，誰叫這個男人是和這群女人一夥的？
「這位先生，你不要血口噴人，我什麼時候侮辱你們了？」
「你剛才說我們小孩腳髒，所以不想讓她試鞋子，你有什麼資格這麼說？你看見髒了？」
朱勝男聽見池騁維護她的話，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腳，不安的將腳扣成了內八。
她的腳不髒。
昨天去招待所，有供應熱水，她把全身上下都洗得很乾淨，怕弄髒了招待所的床單被罩……
營業員看池騁這麼強勢，心裡有點虛。
不由得嘟囔道：「一看就是鄉下人，我就說說還不許了？瞧那指頭都快把鞋面頂破了，能幹淨到哪去？」
陸怡寧沉了臉，「把你們領導叫來！」
營業員多少是有些不敢的，「你要想找我們領導，你自己找去！」
「要我們自己找，我就去報警，我倒要看看你搞階級對立，是個什麼罪名！」
陸怡寧的話讓營業員的臉都白了 「我、我什麼時候搞階級對立了？你不要給我扣大帽子！」
「看不起鄉下人，這可是你自己說的，你又是什麼高貴人？」
營業員慌了。
她們這裡的吵鬧，已經將其他店面的店員都惹了過來，只是沒人敢湊近，都在外面偷看。
「我、我不是故意那麼說的……」
「那你憑什麼不樂意讓我們試鞋子？」
營業員癟著嘴，「我們店長教的！不能成交，我給你們試了做什麼？到時候把鞋子弄髒了，就是不好賣呀！我承認我剛剛說的那些話是過分了些，你到底想我怎麼樣呢？！」
「我們沒想讓你怎麼樣，是你得為剛剛說的——」
陸怡寧的話還沒說完，便被打斷了，一個語調高亢尖銳的聲音傳來，「在這鬧什麼？都讓開，別在我的店吵吵鬧鬧影響生意！」
伴隨著高跟鞋噔噔噔的聲音，一個及肩短捲髮的女人登場。
羅盼娣有些傻眼的看著她，第一時間便湊到了陸怡寧耳邊。
「怡寧……實在太不巧了，這人、這人是老孔前妻，劉竹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