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喬沁醒來

  夜色悄然退去,天邊逐漸泛起一抹淡淡的魚肚白。

  霍焱一整晚沒睡,筆直地站在搶救室外,那雙曾經深邃如星海的眼眸,此刻布滿了血絲,他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仿佛與周圍的世界隔絕。直到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破了這漫長的沉默。

  「哥,小沁她……她到底怎麼了?」林星染的聲音帶著顫抖,她挺著七八個月大的肚子,急匆匆地趕來,臉上寫滿了擔憂與焦慮。

  薄知禮緊緊跟在她身邊,小心翼翼地攙扶著她,生怕她因情緒過於激動而傷到肚子裡的孩子。

  面對林星染的銳利質問,霍焱的肩頭微微一沉,他的眼眸低垂,仿佛所有的話語都被鎖在了那沉默的深淵之中。

  他沒有回應,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裡,任由林星染的怒火在他周圍燃燒。

  林星染的聲音帶著難以掩飾的焦急和憤怒:「哥,你看著我!宋姨已經告訴我了,你和小沁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你為什麼要把她囚禁起來,剝奪她的自由?而且,她現在還在搶救室里生死未卜!」

  霍焱的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要說什麼,但最終又選擇了沉默。

  他的沉默如同一把無形的劍,深深地刺入了林星染的心中。

  林星染的胸口劇烈起伏,她的手指顫抖著指向霍焱,聲音帶著一絲顫抖的尖銳:「霍焱,你到底在怕什麼?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為什麼你要這樣對待小沁?她那麼善良,那麼無辜,你怎麼能忍心……」

  她的聲音漸漸哽咽,眼中閃爍著晶瑩的淚光。

  「親愛的別生氣,小心動了胎氣。」薄知禮輕聲安撫著,同時他的目光轉向霍焱,聲音沉了幾分,「霍哥,你就說吧,不然小染不會罷休的。」

  空氣仿佛凝固了片刻。

  終於,霍焱動了動那如深潭般漆黑的眼眸,他薄唇輕啟,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心底深處緩緩流淌出來。

  「我就是霍時晏,她已經知道了。」

  這沙啞的聲音在走廊上迴蕩,像是打破了一池平靜的湖水,激起層層漣漪。

  林星染的雙眼瞪得如銅鈴般大,震驚如巨浪般衝擊著她的心靈。

  他的那句話,像是雷霆般在她腦海中炸響,讓她久久不能回神。她的大腦里只有那一句話在反覆迴蕩,其他的,都化為了虛無。

  林星染輕輕搖了搖頭,內心的抗拒如狂潮般翻湧,她無法接受這個突如其來的事實。

  她的思緒突然飄回到不久前,喬沁來找她時說的那些話,那些話語如同預言般在她耳邊迴響,原來,一切早有徵兆。

  霍時晏,那個在她心中冷酷無情的男人,竟然就是她失散多年的親哥哥霍焱?

  這個事實像一塊巨石,狠狠地砸在了她的心頭上。

  「這怎麼可能……」林星染的瞳孔劇烈地震顫著,聲音顫抖得幾乎聽不見,「你怎麼可能是他?」

  話音剛落,一股劇痛猛然襲擊了她的腹部,猶如刀割般讓她痛得幾乎要窒息。這突如其來的疼痛,或許是她內心受到巨大衝擊的反映,她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單薄的身軀在疼痛中顫抖著,仿佛隨時都可能倒下。

  幸好這裡就是醫院,林星染很快就被帶到了婦產科。

  然而臨走前,她回頭望了一眼霍焱,那雙曾經充滿溫柔與親昵的眼睛,此刻已失去了所有的溫度,只剩下深深的失望和冷漠。

  她的眼神如同兩把鋒利的劍,直接刺入霍焱的心房。

  兩人對視,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

  霍焱的眼神在接觸到她的目光時,如同觸電般迅速移開,不敢再與她對視。他獨自站在病房門口,背影在昏黃的燈光下顯得格外孤寂。

  他的妻子,為了逃離他的世界,竟然選擇了用自殺這種極端的方式。而他的親妹妹,也因為無法接受這個事實而情緒激動,提前引發了胎動。

  他已經徹底成了孤家寡人。

  霍焱低垂著眼帘,那纖長如蝶翼般的睫毛,像是一道無形的屏障,將內心的情緒盡數遮擋。

  他身側的雙手緊緊攥成拳頭,仿佛要將所有的緊張和焦慮都擠壓進這凝固的空氣里,手指關節處泛著微微的青白,青筋凸起如同即將爆裂的藤蔓。

  就在這一刻,手術室的門緩緩開啟,一道微弱的光芒透過門縫灑出,仿佛在預示著某種未知的結局。

  霍焱猛地抬起頭,目光緊盯著走出來的醫生,但雙腳卻像是被無形的力量釘在了地上,沉重得無法邁出一步。

  他害怕聽到任何不好的消息,那種恐懼如同冰冷的利箭,直刺他的心房。

  醫生掃視了一圈,目光最終定格在霍焱身上:「誰是病人家屬?」

  霍焱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我……她……她還好嗎?」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喉嚨深處艱難地擠出來,充滿了無盡的擔憂和期待。

  醫生緩緩摘下已被霧氣浸濕的口罩,無聲地嘆了口氣,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擔:「她已經暫時擺脫了生命危險,但是現在的她,脆弱得如同風中燭火,不能受到一絲一毫的刺激,我們得順著她的心意來。」

  霍焱的心像是被從萬丈深淵中撈出,那份沉甸甸的壓抑感瞬間消散。

  他目送著喬沁被輕柔地推進普通病房,那張熟悉的臉龐此刻顯得蒼白而脆弱,呼吸輕得幾乎聽不見,仿佛隨時都會隨風飄散。

  然而。

  霍焱就站在門口,目光如炬,緊緊鎖定著那道虛弱的身影,但雙腳卻像是被無形的枷鎖束縛,再也不敢向前邁進半步。

  他的內心的掙扎如同狂風中的孤舟,搖擺不定,無法平息。

  喬沁陷入了深深的沉睡,而霍焱就像一尊石雕,靜靜地佇立在那裡,與她一同沉浸在時間的靜謐之中。他的身影在昏黃的燈光下顯得愈發孤寂,每一分每一秒都充滿了對喬沁無盡的擔憂與期盼。

  直至此刻,每一個經過的醫生都不禁駐足,輕聲提醒:「霍先生,您妻子的病情已經穩定,您這樣日夜守候,恐怕自己也會支撐不住。別忘了,您的健康同樣重要,別讓她康復時,您卻病倒了。」

  霍焱微微頷首,深邃的眸子裡閃過一絲難以名狀的情緒,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

  或許,她巴不得自己出事吧。

  然而,經歷了這場生死考驗,霍焱再也無法承受失去她的錐心之痛。

  他明白,或許自己需要學會放手,不再執著於那些無法挽回的過去,只要她還活著,還能看見她,還能在這個世界上留下痕跡,那便足夠了。

  霍焱在心中默默勸慰著自己,但每當想到要放手的那一刻,他的心便如同被無形的手緊緊揪住,痛得難以呼吸。

  他知道,這份感情已經深入骨髓,再也無法割捨,卻也不得不做出選擇。

  過了半晌。

  喬沁才從深深的黑暗中掙扎出來,她的眼帘像窗簾般緩緩拉開,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雪白的天花板,空氣里瀰漫著淡淡的消毒水味,刺鼻而又熟悉,這是她無數次在醫院中嗅到的味道。

  喬沁微微挪動了一下身體,試圖尋找一個更舒適的姿勢,但手腕處突然傳來的劇痛讓她不由自主地皺起了眉頭。

  她輕輕吸氣,試圖壓制住那股突如其來的疼痛。

  沒死成嗎?

  這個念頭在她腦海中一閃而過,如同一道閃電劃破黑暗的天空,她的眸光變得暗淡,仿佛被烏雲遮蔽的月亮,失去了往日的光彩。

  就在這時,病房的門被輕輕推開,發出「吱呀」一聲。

  喬沁以為是霍焱,所以她並沒有轉過頭去,只是淡淡地閉上了眼睛。但緊接著,一個熟悉而溫暖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夫人,你還好嗎?」宋姨的聲音中充滿了關心和擔憂,她的眼底滿是心疼之色,仿佛能滴出水來。她的語氣輕柔而堅定,像是春天的風,溫暖而又不失力量。

  喬沁聽到這個聲音,心中的冰冷稍微融化了一些。

  她緩緩睜開眼睛,看到了宋姨那熟悉的臉龐。她的臉上寫滿了關切和擔憂,那雙眼睛裡充滿了對她的關心和愛護。喬沁的心中湧起一股暖流,讓她感到了一絲安慰。

  喬沁微微搖頭,眉頭緊鎖,仿佛心間縈繞著一片無法散去的陰霾。

  然而,就在那一剎那,她的思緒似乎觸及到了某個記憶的角落,讓她不由得緊張起來,輕聲詢問:「上次的事情……霍焱,他有沒有為難你?」

  宋姨看著她,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隨後輕聲回應:「當然沒有,夫人,您大可放心。而且……」她的聲音在此刻突然變得柔和而深沉。

  「霍先生……他,他知道自己錯了。」宋姨頓了頓,仿佛在斟酌著每一個字眼,「他決定,在你出院之後,不再限制你的自由,以後你想去哪裡都可以。」

  喬沁的眼眸中閃過一絲難以置信的驚喜,原本黯淡無光的眸子,此刻仿佛被點亮了一般,閃爍著希望的光芒。

  她喃喃自語:「真的嗎?他……他真的這麼說?」

  宋姨輕輕地點了點頭,如同春風拂面般溫柔地撫摸著喬沁的手背,給予她最後的肯定:「是真的,夫人,所以快點好起來吧,小少爺不能沒有媽媽。」

  喬沁將信將疑地嗯了聲,她會努力讓自己好起來,只希望霍焱沒有騙自己吧。

  第二日的晨光微熹,輕柔地灑在病房內,仿佛帶來了一天的希望與溫暖。

  林星染緩緩步入,她身著一襲素淨的病服,臉色略顯蒼白,但那雙明亮的眼眸中卻充滿了擔憂與關切。她的大肚子高高隆起,即便身體不適,也毅然決然地趕來探望喬沁。

  「小沁,你……你好些了嗎?」林星染的聲音中帶著一絲顫抖,她的眼眸中閃爍著淚光,仿佛隨時都會決堤而出。她緊握著喬沁的手,仿佛想要將自己的力量傳遞給她,「你怎麼能做出那種傻事,萬一……萬一真的……你讓我怎麼辦?」

  喬沁被林星染的話語驚得坐直了身子,她急忙安慰道:「星染?我已經沒事了,真的沒事了,都過去了。」

  林星染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平復著自己的情緒,她輕輕地拭去眼角的淚水,對著喬沁露出一個微笑:「我……我放不下心。你現在沒事了,真好。」

  她的聲音雖然還有些哽咽,但已經恢復了些許平靜。

  喬沁這才注意到她身上的病患服,眉頭微微皺緊:「你怎麼了?身體哪裡不舒服?」

  「我沒問題,只是剛好也在這家醫院做產檢。」林星染不想讓她擔心,所以撒了個小謊,緊接著道:「你沒事就好,以後不許做這種傻事了。」

  喬沁毫不猶豫地應承了下來。

  兩人繼續閒聊了片刻,夜色漸深,才各自回到各自的病房。

  而霍焱,依舊沒有出現,喬沁心中反而感到一絲輕鬆,仿佛卸下了什麼沉重的包袱,心情漸漸開朗。

  當夜幕降臨,萬籟俱寂。喬沁早早地躺在床上,閉上了疲憊的雙眼。沒有了霍家那種讓人窒息的壓抑感,她終於可以放下心中的防備,安心地進入夢鄉。她的嘴角掛著一絲淡淡的微笑,那是她久違的寧靜和滿足。

  而此刻,病房裡悄然出現了一道身影。他靜靜地站在喬沁的病床旁,目光溫柔而深邃,仿佛能穿透黑暗,直達喬沁的心靈。

  他凝視著喬沁那張恬靜的臉龐,心中泛起陣陣漣漪。

  霍焱不禁陷入了沉思。

  他已經多久沒看見喬沁這樣開心的笑了?

  回想這段時間,他們之間似乎只剩下彼此怨恨。

  或許有些東西是強求不來的。

  霍焱靜靜地站了許久,直到夜深人靜,才深吸一口氣,悄然地離開了病房,每一步都那麼的沉重而落寞,他知道他應該選擇放手了,哪怕再捨不得也必須這樣做。

  「啪嗒——」

  霍焱緩緩關上了病房的門,隨著門縫緩緩合上,喬沁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視線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