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定喬寶珠身體無礙,沈驍緊繃的心弦放鬆下來。
身體沒有不舒服,喬寶珠卻坐在炕上枯坐發呆,說明有事情讓她傷神。
沈驍在喬寶珠身前緩緩坐下,嘴角含著笑語氣低柔:「你有煩心事,願意跟我說說嗎?」
喬寶珠愣住了,眼裡除了沈驍那雙帶笑的眼睛,什麼都看不到了。
沈驍身上有一種非常獨特的感覺,是一種令人信賴的、讓人忍不住依靠的力量。
看見沈驍笑容的這一刻,喬寶珠不由自主的裂開嘴笑起來,心裡的煩惱和焦慮煙消雲散,
喬寶珠言簡意賅的將郝春梅等幾個小姑娘用勞動換糖果的事情說給沈驍聽。
略去了後面發生的小矛盾,直指問題根源:「按理說家屬院裡的日子吃穿不愁的,怎麼我看有些人家過得還不如我們農場普通職工呢。 」
「還有啊,家屬院裡才拉了電線。什麼設備都是新的,各家用電量也不高,怎麼就總是無故停電呢?」
「你老實告訴我,你們兵團在財政上是不是出了問題?」
聽到喬寶珠的三連問,沈驍嘴角上的笑意逐漸斂去,表情嚴肅起來。
喬寶珠對兵團改制的事情本就不了解,而且年代過於久遠,很多細節她想不起來。
她只記得76年過完年,建設兵團撤銷了。而她所在的國營農場又變成了農墾局,全部接收了建設兵團里的退伍老兵。
喬寶珠對兵團撤銷的了解,還停留在上一世喬喜鳳的說辭上。她說沈驍本可以回到老部隊,但是為了白紅梅留了下來。
通過這段時間的接觸,喬寶珠可以清楚地斷定沈驍不是一個色令智昏的男人。他沒能回到老部隊,肯定另有內情。
喬寶珠不招惹白紅梅,就是怕落進她的陷阱,給沈驍惹上麻煩,影響了他的前途。
如今看來,沈驍沒能回到老部隊,肯定上面的人做了手腳。
而且那個人手段高明地位不低,不然沈驍一個根正苗紅的軍二代,得犯多大的錯誤,才會被家裡當做棄子,將他棄在農場獨自生自滅。
這事也再次印證了,沈驍跟家裡的關係差到了極點。
「寶珠,你到底怎麼了?是不是聽說了什麼,還是想到了什麼?」
沈驍看著緊鎖眉間、愁眉不展的喬寶珠,心也跟著揪在一起。
喬寶珠強笑道:「沒事兒,就是沒想到家屬院裡的人也過得緊緊巴巴的。大家每天累死累活的干,日子這麼艱難,一定是兵團決策出了問題。」
沈驍很驚訝,片刻驚訝之後,再看喬寶珠的眼神閃著讚賞的光芒。
「從百姓生活小事上,就看出背後反映出的社會問題。你的眼光真的很厲害,而且膽子很大。」
家屬院的日子不好過,有些人就算私底下懷疑有領導貪污,也不敢說出來。
而喬寶珠更大膽,她直接略過領導,直說是領導班子在決策上出了問題。
沈驍沒說話,而是轉過身去拉屋裡牆上的燈繩。
高壓汞燈泡亮度高噪音量也高於普通的鎢絲燈,靜謐的房間裡傳來滋滋的聲響。
喬寶珠抬起頭,看著明亮刺眼的燈泡,幽幽的嘆了口氣:「吳大姐跟我,家屬院裡好多人家買了40瓦的燈泡不用,平時家裡只用25瓦的,來客人或者過節的時候才會換40瓦的。」
「我當時聽著好笑,她們用電量本來就不多,換個亮度高的,多花不了幾毛錢。」
「現在想起來,我才是那個不懂人間疾苦的。」
喬寶珠覺得自己之前的想法有點何不食肉糜了。她覺得多出來的幾毛錢電費不算什麼,可對於有些人家來說真有那幾毛錢就會給孩子買塊糖吃、買個頭繩戴了。
「明天把廚房的燈換成普通的吧,做飯用不著那麼貴的燈泡。」
看著喬寶珠失落愧疚的表情,沈驍好笑的去將廚房燈的燈繩拉下,順便打開碗櫃從裡面拿出喬寶珠專屬的繪著牡丹的湯碗。
進了屋沒有急著安慰喬寶珠,而是走到柜子前,拉開抽屜從裡面拿出兩塊餅乾。拎起暖瓶沖了一碗奶粉,將那兩塊餅乾丟入碗裡泡著。
沈驍一手端著一碗奶粉泡餅乾,一手拎起炕桌在喬寶珠面前擺好。
「我們家還不至於到了用不起電費的地步,你先吃點東西墊墊胃。」
喬寶珠看這眼前整整一大碗的奶粉,哭笑不得的看著沈驍。
「牛也喝不了這麼一大碗,一下子沖了這麼多也太奢侈了……」
沈驍在對面坐下,看著喬寶珠一臉無所謂的表情看著她。
「能喝多少喝多少,剩下了倒給我。」
喬寶珠愣了一下,忽然想到了什麼,面露驚慌。
「哎呀,我忘做飯了。你肯定很餓吧,你先把這碗奶粉吃了,我去下點掛麵,很快的。」
喬寶珠把面前的餅乾泡奶粉往沈驍面前一推,起身就要下炕。
沈驍身子前傾,大掌輕覆在喬寶珠的額頭上,聲音低沉有力:「我沒那麼餓,你先把餅乾吃了。肚子裡有東西,心情會好一點。」
喬寶珠哪好意思自己吃東西,讓沈驍餓肚子。
自打結婚之後,沈驍幾乎包攬了家裡所有的家務活。
打掃院子、挑水、劈柴、收拾旱廁這些又髒又累的男主人活都是他主動做。
屋裡面打掃衛生、做飯、洗衣服這樣的家務,喬寶珠主動承擔過來。
但事實上,沈驍不僅洗自己的衣服連喬寶珠換下來的厚外套也會『順手』洗乾淨。
每天沈驍早起晨練,等喬寶珠起床的時候,不僅早飯做好了,還把灶底的灰掏乾淨、泔水桶刷的亮晶晶。喬寶珠洗漱的時間,沈驍再把屋裡家具擦一遍。
如果連頓晚飯都不給做,喬寶珠真的不好意思在這個家裡呆下去。
可沈驍態度堅決,盯著喬寶珠吃東西。
喬寶珠靈機一動,夾起碗裡的餅乾一口咬掉半塊,端起大海碗咕咚咕咚喝了兩口。
喝完端著大碗遞到沈驍面前:「我吃完了,該你吃了。」
沈驍盯著白瓷碗上淡淡的口紅印,臉頰發燙,呼吸侷促、心跳劇烈。
鬼使神差的從喬寶珠手裡接過碗,腦海里有個小人激動狂笑。
「這是她的碗,她把剛用過的碗給我用。」
「天啊,我倆親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