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為自己而活,少時心動(不要攢文求追讀!)

  空氣安靜的令人害怕。

  喻淺鯉俯身撿起那根筆,撫去上面的浮灰,重新遞了過去。

  「我都聽到了,你沒必要瞞著我。」

  她拉開溫雲聿的手,將筆塞到他的手裡。

  溫雲聿低下頭,愣愣地看著自己的掌心。

  人間二十五年,夢中恍然也過去百年,在那段茫然無寂的日子,他曾目睹過人世間漫天盛放的煙火,也見過了輪迴台前那電閃雷鳴的呼嘯。

  這世界上,比可望而不可及更加無力的是,近在咫尺卻無法觸碰的距離。

  就像被一道欄杆分割出來的兩個世界,明明只要跨過去,就能達到觸及到自由的風,哪怕最後會是一起被抓,他也依舊甘之如飴。

  可等價的交換又豈是他能左右的,從一開始的孤寂到如今的憮然,他早就接受了這樣的結局。

  所以他從來沒想過,命運會有眷顧的那一天。

  「我沒騙你,確實丟了。」

  被他丟在了命運的盡頭,那段永不見天日的陰暗時光里。

  「血玉陰煞,一般人壓不住,你能戴那麼久,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它承擔了相當大的作用,為什麼要丟掉呢?」

  對啊,為什麼丟掉呢?

  溫雲聿笑了笑,當一件事情無論如何選擇,都是長痛短痛之別的時候,做什麼選擇都已經沒有分別了。

  比起忍受長久的岑寂,無數次在醒來唾棄自己的懦弱,他寧願痛痛快快的活上幾年,看著她過的幸福,再以身殉道,永不入輪迴。

  「或許是我只想為自己活一次吧。」

  百年的折磨之後,他終於看到了盡頭的光,滿身污泥的他自是不顧一切的奔向那抹天光。

  即使它並不明亮,且希望渺茫。

  「算了,」喻淺鯉吻上了他的唇,「別說了,溫雲聿,我不聽了。」

  那會是誰的?

  他惶然睜開眼睛,未乾的淚痕就那般措不及防映入眼帘。

  她哭了?

  為什麼哭?

  溫雲聿忽然有些慌亂,他開口,想要去問出個究竟,卻給了喻淺鯉機會。

  「苦難並不值得歌頌,我不希望你過的那麼艱難。」

  或許是覺得自己現在的樣子實在不能見人,喻淺鯉乾脆伸手捂住了溫雲聿的眼睛。

  溫雲聿啞然,伸手握住了她纖細的腕骨:「淺鯉,我……」

  「溫雲聿,」喻淺鯉的哭腔幾乎壓抑不住,喊他名字的聲音都在顫,「我是你的妻子,是百年之後要和你合葬的人,能不能……不要把我推開啊。」

  他真真切切的愣住了,幾乎是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個不顧一切的少女。

  上京城並不是每個地方都堂皇豪奢,他的少年時期,幾乎是在巷尾溫柔的燈火中長起來的。

  慵懶的白貓攤在少女的懷中,風吹起髮絲,露出的瑩白臉頰上,掛著的是淺淺的笑。

  他聽到她柔柔的喚他:「雲聿,走啊。」

  傍晚,護城河畔有賣畫的畫家,在記錄著人間煙火,小孩子成群結隊的從他們身旁穿過,歡聲笑語下也體會過世情溫暖。

  溫雲聿失笑,他不敢去碰少女的頭,只能撓了撓懷中小貓的下巴:「你很勇敢。」

  貓崽不滿地用爪子拍他,粉嫩的肉墊拍在手上,沒甚力度,像是輕描淡寫的撩撥。

  他淡笑著收回了手:「今天怎麼了?」

  少女佯裝驚訝:「連你都能看出我的不對嗎?」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少女知道他話少,索性替他補全,「溫雲聿,你說,那些山盟海誓,真的能信嗎?」

  此時的夕陽已經很淡了,火紅色也漸漸的深藍取代,最遠處的濃稠的黑。

  他默了默:「事在人為,並非天定。」

  「果然是行動派啊,」少女舒展了眉眼,握住了小貓的爪子,朝著他的方向一伸,「那我輕輕許個願,如果我們能一直不分開就好了。」

  平常不愛搭理他的小貓一到了她的手裡,就變得無比聽話,溫雲聿輕輕應了一聲,不過他的聲音有些小,呼嘯而過的車聲又有些大,將他的承諾衝散了。

  懷中的小貓似乎是聽到了什麼,沖著他喵喵叫。

  少女也沒再糾結這些,將小貓抱了起來,揉搓它柔軟的皮毛。

  那夜風很柔和,昏黃的燈光下,他們的影子交疊在一起,被拉的很長。

  少時不知春,一心動,便是一萬年。

  後來溫雲聿有無數次後悔過,他想,他當時的聲音再大些就好了。如果再大一些,大到上天能聽到他的應答聲,是不是就不會有後來的許多事了?

  跪在滂沱大雨中時,他不是沒有想過人來救他,縱然人能練成銅牆鐵壁,刀槍不入的本領,在一開始面對那些痛苦的時候,也做不到無動於衷。

  只是他早就習慣了不期待。

  不是沒有想過有人來救他,可誰會來蹚這趟渾水呢?

  曾經永遠歡聲笑語的家早就破滅,涼亭周圍的滿天星被人盡數除去,荒廢已久的鞦韆倒伏。

  「孽種,瞎看什麼,吳媽,看著他,等雨停了再讓他進來。」

  暴雨不斷淋濕他的衣衫,連日不退的高燒將他的思緒摧毀個七七八八,他用了很久才消化掉這句話,看管他的是平日最疼他的保姆,他已經這樣了,就不給人添麻煩了。

  最終,他沒等到煙消雨霽,意識昏迷之前,他聽到了身後來了人。

  一把純黑色的傘遮在了他的頭上,砸人生疼的雨點停下了,他仰頭看去,對上了老人心疼溫柔的眼。

  「跟我走吧。」

  那一刻,溫雲聿的腦海中閃過很多,沒來由的虐待,無止境的謾罵,最後卻落在了少女那句半真心半玩笑的約定上。

  然後呢。

  她違背了她的誓言,可困住的卻是他。

  在昏迷被帶走之前,他看到了躲在角落裡的焦急觀察的少女,她渾身已經濕透,顯然來了很久了,卻在他看過來的瞬間,轉身跑開了。

  時隔多年,他終於等到了自己的救兵。

  作為交換,他需要在絕望中,無止境的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