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擎深沒有和鐵石抱頭痛哭。
他仿佛冷血無情,再次擊潰鐵石的幻想:「沒有人不會死,每個人都會死。」
鐵石似乎已經崩潰了:「死了是要去哪裡呀,我奶腿腳不好,我能不能也跟著去照顧我奶啊!」
「不能!」傅擎深的聲音越發冷靜:「鐵石你清醒一點,婆婆付出了多少才把你養大,如今她走了,最後的希望就是你能健康幸福的生活,所以你必須好好活!」
「可是……哥,我好難過。」
「沒事……沒事的。」
傅擎深的聲音有些發顫,似乎也不像看起來那麼冷漠。
鐵石接受了婆婆已經死了這個事實。
傅擎深開始操辦婆婆的後事。
人死了,就應該入土為安,不能讓老人家辛苦了一輩子,死後都還不安心。
鐵石還有點恍惚,有點呆呆的不知道該做什麼。
婆婆的後事,基本都是傅擎深操辦的。
鐵石就跪在靈堂前, 一直跪著,不停想那些年和奶奶相依為命的日子。
越想越難過,以後再也見不到了,以後他就是一個人了。
葬禮舉辦得很熱鬧,村莊裡的人大部分都來了。
婆婆一生與人為善,和大家關係都很好, 村莊裡的人都為老人家的去世而傷感。
不少人有些好奇傅擎深是誰,為什麼老人家的後事不是鐵石在操辦,而是這個陌生的小伙。
只是這個時候,沒人去問這種小事。
大家看著跪在靈堂前的鐵石,都覺得有些可憐。
有人上前安慰了幾句,有人搖搖頭嘆息。
靈堂前,香燭的煙飄飄渺渺的向上,遠去,消失不見。
葬禮結束後,熱鬧的人群漸漸散去。
慈祥的老人,埋在了小小的黃土堆里。
屋門前再次恢復了安靜。
過分的安靜中流淌著悲傷。
傅擎深突然有些想回京都了。
不知道那個嘴硬的老頭子現在還好嗎?
傅擎深和鐵石在堂屋裡,一人坐在一張長凳上。
傅擎深開口道:「石頭,以後你有什麼打算。」
鐵石搖頭,像是失去了精神支柱一樣,茫然的道:「不知道。」
「跟我去京都吧,婆婆走之前,希望我能帶你離開。」
「我不想走,我想留在這裡,我要是走了,家裡就沒人了。」
以前婆婆在,無論何時回家都有人在。
現在婆婆不在了,要是他也走了,家裡就沒人了。
傅擎深其實明白鐵石的心理。
不管是嚴重的創傷和難過,人的內心都有可能走不出來。
他當年走不出那間地下室,鐵石如今暫時也走不出這小小的家。
走出去就會變成孤家寡人,走出去就什麼都沒了。
傅擎深放輕聲音道:「沒關係的,以後我可以經常帶你回來看看,婆婆教你讀書認字,讓你去外面工作他,就是想告訴你外面的世界很大,想讓你多出去看看,不要一輩子困在這村莊裡。」
「我如果留下……我奶是不是會難過啊?」
「嗯,婆婆希望你能無牽絆的走出去。」
鐵石像是下定決心一樣:「哥,我跟你走,我不守在家裡, 我要去京都工作,我要好好掙錢,我可是考上了大學的。」
以往鐵石遇到困難,婆婆就會告訴他,沒問題的,你可是考上了大學的呢。
考上大學,似乎就是一個證明,證明鐵石不笨,證明鐵石想做的都做得到。
傅擎深沒有馬上離開。
他打算給鐵石一些時間,讓鐵石從那種極度的悲傷中緩和過來。
直到看著鐵石重新說話,能冷靜的去上墳祭拜了。
傅擎深才決定回京都。
傅擎深通知了京都。
傅擎深的一個電話,像是在平靜的湖水中丟入了一塊石頭,轟的一聲, 整個水面都開始波動起來。
傅擎深要回京都了!
離開了一年多的傅擎深,就這麼突然的要回京都了!
陸景和等人接到消息,第一時間趕來蜃景。
傅老爺子正在傅氏罵人,得到消息,最後一句話都沒罵完轉身就走。
金玉正在和剛認識的男朋友約會,聽到消息,丟下去買電影票的男朋友直接去了蜃景。
周揚接到家裡人的通知,喊上柯書瑤,馬上請假出了校門。
傅擎深還沒到,所有人都以最快的速度趕來蜃景。
蜃景的大廳很熱鬧,坐了好多人,只是大家都下意識的把最中間的沙發空出來。
直到那輛車駛入蜃景,眾人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傅擎深穿著粗布麻衣,在親眼見到之前,沒人能想像到傅擎深會穿這樣的衣服。
即使前段時間陸景和回來,形容過傅擎深的情況,大家都想像不出來。
傅擎深走進蜃景,走向空出來的沙發。
他往那兒一坐, 大廳頓時安靜下來。
離開了一年的傅擎深,像是離開了很多年一樣,竟有了一種歲月的沉澱。
那些浮於表面的冰冷肆意全部收斂,明明穿著粗布麻衣,卻給人一種更強的壓迫感,然而一瞬之後,壓迫感又變成了沉穩。
傅擎深淡淡的道:「石頭,不用緊張,坐吧。」
鐵石確實有些緊張,好多人,還一看就是電視裡那些大人物一樣的人,房子外面還站了好些保鏢。
聽到傅擎深說話,鐵石勉強鎮定,在傅擎深身邊坐了下來。
大家都心中一驚。
之前都去注意傅擎深了,都沒在意這個跟著傅擎深回來的大個子。
此時終於注意到了,因為鐵石坐在了傅擎深旁邊。
大廳里的沙發,空出來的是三人椅位,傅擎深一個人坐,大家都默認了離傅擎深遠點,沒人會去坐傅擎深旁邊。
此時鐵石就這麼自然而談的坐在了傅擎深旁邊。
大家刷的全都看向鐵石。
只有陸景和知道一點情況,沒有這麼震驚。
鐵石被看得一下子站起來,有些拘謹的道:「怎麼了?怎麼都看著我?」
李清瑞皺著眉道:「你為什麼坐那裡?」
鐵石有點懵,解釋道:「這邊位置寬呀,沒事不會擠的,在我家,我和哥擠著坐一條長凳都坐得下。」
大家內心更加震驚。
從鐵石的話中,大家知道了傅擎深離開的這一年多住在他家。
也陸景和一樣,從哥這個稱呼中,看出了傅擎深對鐵石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