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軟語深吸一口氣進入小樓。
樓下沒人。
王姨也不在。
溫軟語把送來的草魚放到了廚房。
她在想要不要就這麼悄悄的來,然後悄悄的走算了。
但想到自己的行李還在傅擎深的房間裡,總得去收拾一下吧,她還是咬牙上樓了。
這個時間點,傅擎深如果在家的話,沒有下樓就肯定在臥室。
雖然沒和傅擎深相處多久,但對於傅擎深的習性溫軟語還是比較了解的,傅擎深基本不吃早餐,上午都在睡覺。
溫軟語上樓,樓上安安靜靜。
她走到臥室門口,抬手準備敲門,又猶豫了。
見到傅擎深要說什麼?
昨天傅擎深和唐婉柔一起離開的,那打開門會不會唐婉柔也在?
之前她要離開蜃景,傅擎深的態度就發生了改變,現在她又要離開這裡,傅擎深會不會態度又變了?
溫軟語這一刻,腦子裡想了許多,敲門的手放下,過一會兒又抬起。
然後她用力搖搖頭低聲自語:「溫軟語啊,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野豬都不怕,你居然怕傅擎深!」
說完溫軟語直接抬手敲門。
「你來了。」傅擎深深沉得有些沙啞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溫軟語被嚇了一跳,連忙回頭。
原來傅擎深並沒有在臥室,他從那邊的書房裡走出來。
傅擎深還穿著昨天的衣服,像是徹夜未眠一樣,那深邃的眸子帶著些許紅血絲,顯得越發幽暗,整個人都散發著一種頹廢的凶戾。
溫軟語那些緊張和忐忑,此時都變成了驚訝:「傅擎深,你怎麼了?」
傅擎深不答反問:「溫軟語,你心中有恨嗎?」
溫軟語被問的莫名其妙,還以為傅擎深說昨天落水沒有救她的事。
她難過是有的,但怎麼也談不上恨呀。
她剛想回答,就聽傅擎深又說:「你恨你父母嗎?恨那些不願幫你的親人嗎?恨一些村民的落井下石嗎?」
溫軟語皺了眉頭:「傅擎深,你在調查我嗎?你到底想說什麼?」
「你恨當年那些對柳志見死不救的人嗎?」
溫軟語瞳孔微縮,厲呵一聲:「傅擎深!」
溫軟語生氣了。
當年父親的拋棄,外婆大姨的嫌棄,各種落井下石,人情冷暖,她都可以不在意,但傅擎深不該提柳老師。
傅擎深看出了溫軟語的生氣,還是盯著溫軟語的眼睛繼續問:「那你恨嗎?」
像是一個內心住滿了魔鬼的人,非要深挖對方心中的魔鬼,他不相信一個經歷了那麼多事情的人,內心還一片光明。
溫軟語沉著臉:「傅擎深,你這個人對別人是不是學不會半點尊重,你既然調查過我的事,就應該知道柳老師對我的重要性,卻還要故意提及這些來問我恨不恨,你可真是惡劣。」
傅擎深只是看著溫軟語的眼睛,他想從這雙眼中看出恨意。
然後他如願以償的看到了。
傅擎深覺得滿足了,他就說人性本惡,怎麼可能有人那麼悲慘的長大心中沒有恨。
一個五歲的孩子獨自生活,要經歷多少痛苦絕望,沒人比他更清楚。
看來眼前這個小鬼只是比別人更會裝。
偽裝的善良大度,偽裝的活潑開朗。
傅擎深正想著這些,下一刻就聽溫軟語說道。
「我不恨我那名義上的父親,他生而棄我,我便和他再無瓜葛,我也不恨別人的嫌棄不願幫忙,他們本就沒義務幫我,可柳老師的事……我的確是恨的,我不怪別人,我只恨我自己當年不夠強大,沒能力救下柳老師,但是沒關係,柳老師沒做完的事,以後我幫他做,我會努力成為柳老師那樣的人。」
溫軟語的聲音,堅韌而清晰。
傅擎深略微失神。
溫軟語眼中的那點對她自己的恨意平復。
她明亮的眼睛看著傅擎深:「傅擎深,你救過我,你是我的恩人,我不會貪圖你什麼,你也不用一直懷疑防備我。」
溫軟語沒有繼續和傅擎深說什麼,她開門進入房間。
傅擎深站在原地沉默著。
沒一會兒,溫軟語提著自己的行李出來了。
住進來的時候,溫軟語就把自己的東西放在了角落,沒有把這裡當成自己的家,隨時可以離開。
此時都不用怎麼收拾,快速的拿著出來了。
傅擎深不知道在想什麼,看到溫軟語背著行李走出房間,才回過神來:「你要搬走?」
「嗯,傅爺爺說讓我住到老宅去。」
「你之前答應搬回來的時候,我說過我不喜歡隨意搬動。」
當時傅擎深車禍受傷,溫軟語擔心得六神無主,所以主動提出要搬回來照顧傅擎深。
也是那個時候,傅擎深提出要試著做夫妻。
溫軟語有些歉意的搖頭:「抱歉,是我說話不算話了,可傅爺爺身體不好,我想住到老宅去。傅擎深,謝謝你當初陪我坐過山車,也謝謝你車禍救我,今後你有任何要幫忙的事,我都會願意幫的。」
也僅此而已。
只要唐婉柔還在,只要傅擎深對唐婉柔依舊特殊,他們就沒有辦法試著做夫妻。
「如果我一定要讓你留下呢?」傅擎深語氣森冷。
「不能,因為傅爺爺會生氣。」
就算以恩情來排名,傅擎深也排在傅爺爺後面。
傅擎深臉色陰沉,他本以為之前算計了那些,溫軟語會安心的留在他身邊,只需要他來考慮信不信任溫軟語。
關於心中有沒有恨這個問題,溫軟語的回答也很讓他滿意。
如今他願意信任五分了,溫軟語居然要搬出去。
昨天是老頭子把人帶走的,他以為今天溫軟語就會回來。
現在的確是回來了,回來收拾東西的!
傅擎深微微眯著眼,眼中儘是凶戾之氣:「當初那個柳志,只是幫你一些小事,你就能為了他考入京大,要為他做他想做的事,我對你那是救命之恩,卻只是讓你留在蜃景都做不到嗎?」
此時的傅擎深完全沒有意識到,他面對溫軟語的時候話是越來越多了,雖然很多話說得不好聽。
溫軟語聽到這話,看著傅擎深有些失望的搖了搖頭。
「傅擎深你不懂的,在我心裡沒有任何人比得上柳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