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裂雲龍珠

  大戰甫歇,蒼穹之上,濃墨重彩的烏雲,似被天地間無形的力量所驅散,緩緩游離,終顯露出那片久違的碧空如洗,白雲悠悠。陽光自雲隙間傾瀉而下,猶如金縷織就的錦緞,溫暖而又不失溫婉,輕撫過這片歷經大戰洗禮的海疆。

  海面之上,昔日的波濤洶湧,已化作往昔煙雲,漸復寧靜之態。那些因戰禍而起的驚濤駭浪,以及深邃莫測的漩渦,此刻皆煙消雲散,唯余幾縷細膩的波紋,在晨曦的輕撫下,緩緩蕩漾。海風輕拂,帶著幾分咸香與清新之氣,海鳥振翅高飛,穿梭於藍天與碧海之間,它們或低鳴,或高歌,為這寧靜的畫面添上了幾分生動與和諧。

  遠處觀之,海天一色,界限模糊,仿佛天地間的萬物皆在這一刻達到了至臻之融合。

  巨艦悠然泊於碧波萬頃之上,靜默之中,威嚴之氣自顯。甲板上,將士們勾肩連袂,目光所及之處,乃是那片重歸寧靜的海域與再也無法逞凶的凶獸遺骸,其面容之上,疲憊之色雖難掩,然而嘴角勾勒出的,卻是滿足而欣慰的微笑。他們不約而同地舉起雙臂,向著無垠的天際發出震耳欲聾的歡呼,那聲音高亢歡快,迴蕩於四海之間,是對勝利最直接、最熱烈之頌歌。帶走了他們身上的疲憊,只留下滿腔之豪情與壯志。

  彼此間,他們以眼神和言語傳遞著勝利的喜悅。那些身處艙室,未能親眼見證全程的袍澤們,此刻化作了最為渴望故事的聽眾,凝神傾聽,心馳神往。講述者眉飛色舞,眼中閃爍著激動與興奮的光芒,將戰鬥的驚心動魄、策略的巧妙布局、以及那些英勇無畏的瞬間,一一鋪陳開來,仿佛那驚心動魄的場景再次浮現在眾人眼前。講述者們的聲音時而激昂,如狂風驟雨,震盪人心;時而低沉,如細語呢喃,扣人心弦。每一個字句都飽含深情,讓聽者無不為之動容,心中激盪起對英雄們的無限敬仰。

  應龍已將驁龍牙收起,此刻正悠然盤坐於裂雲狂龍寒氣凝結而成的浮冰之上,閉目凝神,調息運氣,以療體內所受之創傷。所幸,僅是數根肋骨受損,以其龍族之堅韌體魄,不過區區數個時辰,便能恢復如初,再現往昔之威勢。然則,應龍心境卻難以平復,思緒不由自主地飄向了英招之處,對其傷勢的憂慮之情溢於言表。

  他深知此番戰鬥雖持續時間不長,然其兇險之狀,實乃此生罕見。英招與他並肩作戰,其英勇無畏之姿,歷歷在目,令人心生敬佩。而今,自己雖傷勢已無大礙,然心中卻難料英招境況如何,是否亦能如自己這般幸運,得以迅速恢復。應龍心中暗自祈禱,願天地垂憐,護佑英招安然無恙,度過此劫,再展英豪之風。

  斐危於幽邃水底,悄然蛻變,復歸人形,此刻破浪而出,輕盈躍上裂雲狂龍那龐然若山、浮於水面的遺骸之上。他瞪大雙眸,唇瓣微啟,眸中滿是不敢置信之色,仿佛仍沉浸於方才那翻雲覆雨、生死一線的大戰之中,心神未定。

  手指輕撫過巨獸那泛著烏青光澤、堅硬逾鐵的鱗片,一股豪情壯志自斐危心底油然而生,激盪胸懷。他猛然挺身而起,雙手叉腰,昂首向天,脊背挺得筆直,臉上洋溢著難以言喻的得意與自豪。此刻,他仿佛覺得這天地間,唯有他一人能獨步風雲,笑傲蒼穹。

  他環顧四周,只見巨艦甲板之上,水手與士兵們目光皆聚焦於他,眼中閃爍著敬畏與欽佩之色,眾星拱月,盡皆拜服。此時,一陣震耳欲聾的歡呼聲自巨艦之上驟然響起,如同天雷轟鳴,響徹雲霄,那是對強者最真摯的頌歌,是對英雄無上的禮讚。斐危將這一切聽在耳中,嘴角勾起一抹得意而自信的微笑,抬手一揮,動作灑脫而不失威嚴。這一揮,仿佛是在向這些英無畏勇的戰士們致以崇高的敬意,又似是在宣告自己那份從容不迫與霸氣天成,讓在場的每一個人都為之動容,心生敬仰。

  應龍經過稍事調息,傷勢已無大礙,遂緩緩起身,目光轉向斐危,面上掛著一抹無奈而又讚許的笑意,輕嘆道:「斐危大將軍,當真是英勇無雙,威風得緊吶。此役,大將軍之風采,銳不可當,實乃我軍之幸,以後我應龍也要多仰仗您嘍!」

  斐危心知應龍在揶揄自己,然而他毫不在意,眉宇間盡顯傲然之色,朗聲笑道:「那是當然嘍,若非是我斐危英勇無畏,何以如此輕易便伏誅此裂雲狂龍?若非我臨危不懼,力挽狂瀾於既倒,恐怕我等還需承受更多無謂的損傷。稱我一聲大將軍,實乃名副其實,一點兒也不為過。」言罷,斐危繼續目光炯炯,神采飛揚地掃視四周,猶如猛虎巡視其領地,享受著鋪天蓋地而來的讚譽之聲,無盡之豪情壯志,涌動於心。

  應龍不禁無奈得抱著臂膀,玩味得看著斐危繼續裝模作樣。但他心知,斐危之言,實非虛妄,其於此戰中表現之卓越,超乎應龍之預料,實乃功不可沒。應龍苦笑著搖搖頭,遂釋然任之。正當此時,一側水面波光粼粼,只見游荒駕馭一葉小舟,輕舟蕩漾,緩緩而來。

  待那輕舟悠然泊岸,游荒輕旋身姿,眸光微側,淡淡瞥了一眼應龍,神色間並無關心之意,亦無分享戰後喜悅之情。隨即,她足尖輕點,身形輕盈一躍,便穩穩落於裂雲狂龍身軀之上,姿態翩若驚鴻,宛若仙子凌波微步。

  斐危見狀,心中暗自揣度,料想游荒同自己一般,亦是欲藉此機彰顯英姿,感受眾人敬仰,遂拱手笑道:「未曾料及,游荒姐姐亦是性情豪邁中人,斐危這便給姐姐讓位置,恭請姐姐獨享此榮耀之地。斐危亦來觀賞姐姐風采。」隨後,斐危退居一側。

  游荒嘴角輕揚,綻放出一抹溫婉笑意,令人心醉。她伸出纖纖玉手,輕柔地撫過斐危的發頂,語聲柔和而溫暖:「乖弟弟,你且自去嬉戲,姐姐另有其他事要辦。」言罷,便徑直走向裂雲狂龍胸膛被洞穿之處,眼中閃爍著凝重與決然。

  那裂雲狂龍胸口處被應龍神技「白虹貫日」所創之傷,猶自汩汩淌血,紅艷之色,宛若天邊殘霞,映得周遭一片悽厲之色。游荒目睹此景,神色淡然自若,自腰間抽出一柄精緻短刃,其刃寒光閃爍,宛如秋水凝霜。她執此刃於手,運力於腕,自那傷口之處,緩緩切入,刃光流轉間,皮肉仿若紙糊,應聲而裂,顯露其下錯綜複雜的血肉與森森白骨。

  面對滿目的污濁與血腥,游荒神色未變。她毅然決然地將整隻手臂深入那裂開的胸膛之內,在血肉模糊與骨骼交錯間細細摸索。

  應龍見狀,心中疑惑更甚,遂詢問道:「游荒姑娘此番深入探尋,究竟欲尋何物,以致如此奮不顧身?」游荒聞言,卻未回應,只見其眸光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堅決,身形更趨深入那裂雲狂龍胸膛裂口,越探越深,直至上半身全然隱沒於血肉模糊之中。

  周遭靜謐,唯余血肉被攪動的沉悶聲響,以及游荒偶爾因觸及堅硬骨骼而發出的細微咔嚓之音。終於,在應龍與斐危二人得屏息以待之中,游荒終是緩緩自那血肉模糊中抽身而出,其周身披掛著斑駁的血污與細碎的肉塊,狀若嗜血瘋魔,令人心生畏懼,卻難掩其眼中閃爍的喜悅之光,讓人不禁對游荒此行所獲之物充滿了好奇與遐想。

  斐危凝視著游荒,雙眸之中滿溢驚恐之色,繼而顫抖著嗓音,以僅應龍能聞之細語低聲問道:「這游荒姐姐怎的如此駭人。她竟敢於眾目睽睽之下,毫無顧忌地大啖血肉,她莫非是某方上古凶獸,悄然化作了人形?」言罷,斐危不由地又瞥了一眼游荒,只見她面容之上,雖血痕斑斑,卻難掩那份心滿意足之態,宛如饕餮盛宴之後的滿足,此景此景,讓斐危心中驚濤駭浪,久久不能平息,思緒紛飛,難以自持。

  應龍聞斐危之驚疑,默然不語,僅以眼神示意,指引他向游荒手中看去。只見游荒玉手輕握,掌心之中,一物若隱若現,被鮮血染就的斑駁之下,透露出不凡的氣息,引得斐危心中好奇更甚。然而,面對此刻的游荒,他心生畏懼,眸光閃爍中,猶豫不決,最終還是未能鼓起勇氣,上前一文究竟,只能遠遠地凝視,心中滿是對未知的好奇與不安。

  游荒收斂笑顏,隨即身形一展,宛若靈燕掠波,躍入碧波萬頃之中,滌盡周身血污。再觀時,她已自水中翩然而出,復又爬上應龍與斐危所立之浮冰。其衣衫盡濕,緊貼於曼妙玉體之上,勾勒出曲線玲瓏之態。海水似對她格外眷戀,依依不捨地沿著她白皙如玉的肌膚緩緩滑落,留下一道道晶瑩剔透的水痕,化作最細膩的水晶珠鏈,為她平添了幾分嫵媚與純潔並存的韻味,看得應龍心旌蕩漾。

  她悠然一甩濕發,如瀑般的烏髮在空中勾勒出一道道曼妙的弧線,隨即溫順地垂落於香肩之上,增添了幾分溫婉與柔情,更顯風姿綽約。目光流轉間,她望向冰面之上的二人,眼中閃爍著深邃而複雜的光芒,仿佛有千言萬語欲訴還休。

  「二位心中所念,我已瞭然於胸。」游荒說著,並以指為梳,輕輕梳理著貼在頰邊的髮絲,動作間流露出一種不經意的雅致。「此物名曰『冰魄裂雲珠』,乃裂雲狂龍體內精華所凝結而成,亦是我此番甘願想助共伐此獠之因由所在。」說罷,她自袖中掏出一顆冰藍色的珠子,其色清冽,晶瑩剔透,內里似有冰絮在不停翻滾,顯然是個至寒之物。

  「姑娘此戰居功至偉,應龍實乃心悅誠服,敬佩不已。只是不知,這裂雲狂龍之獸珠,究竟蘊藏何等神妙,竟能讓姑娘不惜以身犯險?」

  「救人!」游荒眸光如電,直射應龍,其聲鏗鏘,語氣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決,但她又話鋒一轉:「方才與裂雲狂龍激戰之際,我餘光瞥見斐危公子竟化身為異獸之姿,獨首雙尾,形態詭譎。應龍公子與斐危公子,二位非但身懷絕技,且隱匿於這蒼茫大荒之中,以人形示人,想必背後定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與使命吧。」

  驟聞自己真身被識破,斐危神色大變,滿臉慌亂得看向應龍,而應龍則穩坐如山,面色沉靜如水,眼含冷意得說到:「世間萬物,皆有難以言喻之秘,非獨我二人。觀游荒姑娘之姿容氣度,想來應是火族之中顯赫的權貴吧。此番踏入金族疆域之內,姑娘亦不願自身偽裝輕易被揭露,引來不必要的風波吧。」

  應龍目光深邃,似在洞察游荒心中所想,又似在審視這錯綜複雜的局勢,氣氛一時凝重異常。而斐危則是心中五味雜陳,既有被識破的窘迫,亦有對游荒身份的好奇與揣測。

  游荒美眸驟凝,視線輕輕滑落至肩頭,只見那原本烏黑如夜般的長髮間,竟悄然顯現出幾縷妖嬈如火的紅絲。原是方才投身入海之時,一時疏忽大意,忘卻了自己以秘藥將髮絲染墨之舉,未曾料及海水滌盪下,那附著於發間的黑色染料緩緩褪去,露出了其下本真的火紅之色。

  此刻,紅與黑交織,猶如夜色中綻放的彼岸花,既神秘又誘人,為游荒平添了幾分不可言喻的風情。她輕撫過那幾縷紅絲,眼中閃過一抹複雜的情緒,似是懊惱,又似是釋然。

  游荒將頭髮盤起,將那如火紅髮悄然隱匿於烏髮深處,眸光流轉間,似有深意:「既你我雙方皆握有對方的把柄,何不拋卻前嫌,化干戈為玉帛,共謀一樁雙贏交易?此冰魄裂雲珠於你等或許僅是無用之物,然予我,卻是至關緊要。不如拿著這個,盡可換成財帛萬貫,或日後於火族疆域之內,有任何困難,若遇艱難險阻,但憑此玉珏為信,我必傾我所能,助你等渡過一次難關。」言罷,他自襟懷間取出一枚玉珏,輕輕一拋,那玉珏便穩穩落入應龍掌中。

  應龍輕撫掌中玉珏,一股熾熱的氣息悄然滲透掌心,宛如活物般躍動不息。此玉珏色澤赤紅似熔金落日,觸感細膩猶若凝脂。此非凡之物,乃是取自火族聖山之巔,歷經萬載熾火淬鍊而成的鎏火玉所制,非火族王族之尊,不可輕易佩之。斐危正欲細觀此珍寶,卻見應龍已將玉珏迅速收入懷中。

  「如此甚好,姑娘慷慨贈玉,應龍感激不盡。「二人言罷,眸光交匯,各自心懷盤算,卻皆以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相對。唯余斐危獨佇於旁,眉頭微蹙,手指不自覺地輕撓發梢,心中暗自嘀咕:「怎生如此迅速,便達成了這等默契之約?莫非其中另有玄機?「

  游荒不再隱匿其能,微微閉目,周身環繞起熾熱如焰的赤色真氣,片刻之後,水汽蒸騰而上,化作裊裊雲煙,繚繞於其身畔。但見她那原本濕漉的衣衫,迅速變得乾爽。

  三人隨即踏上游荒駛來的小舟,應龍與游荒二人,宛若早有默契,自然而然地一者據船首,一者守船尾,各自側首,目光避而不交,仿佛天上日月,各自閃耀,卻無意交匯。

  斐危立於二者之間,察覺到二人之間暗流涌動,關係微妙難言,不由心中暗自揣摩。憶及前夜,應龍神秘失蹤,悄然歸來之時已夜闌,斐危心中不禁泛起層層漣漪,暗自揣測:莫非應龍深夜外出,正是為了與游荒姑娘共赴一場月下之約?而今日這赤紅玉珏,又是否正是二人情愫暗生,以物寄情的信物?

  隨著小舟緩緩前行,斐危思緒紛飛間,目光在應龍與游荒間流轉,嘴角勾起一抹洞悉世事的微笑。

  夕陽似熔金,緩緩沒入海天交融之處,將天際織就一幅淒艷絕倫的緋紅錦緞,與海面躍動的萬點金鱗交相閃耀。於這夕陽餘暉溫柔擁抱的海域之上,四艘巍峨巨艦,踏著粼粼波光,破浪歸航。其龐大的身軀,在光影交錯間被無限拉長,每一道輪廓都顯得異常莊重而深沉。

  巨艦之艉,粗壯鐵索橫陳,於夕陽餘暉下閃爍著寒峭爍光,宛若幽冥巨蟒,緊緊束縛著昔日那裂雲穿浪、肆虐海疆的巨獸。而今它只能靜靜地臥在那裡,被鐵索拖拽著,鮮血沿著斑駁的鱗甲兀自潺潺而淌,昔日的威嚴與生機皆已消逝。夕陽餘暉淡淡灑落,其鱗甲黯然失色,每一道傷痕,皆是往昔激戰的烙印,默默訴說著戰鬥的慘烈與不易。

  昔日海上之霸主,一朝隕落之後,其遺骸散發的血腥之氣,引來了深海中的鯊群與無數翱翔的海鳥。這些往昔為裂雲狂龍所不齒的微末存在,此刻卻蜂擁而至,眼中閃爍著貪婪之光,妄圖以齒牙與利喙,競相撕扯分食其雄壯不再之殘骸,盡顯世間萬物之無常與殘酷。

  應龍立於艦上,目睹此景,心中不禁湧起萬般唏噓與感慨。他凝視著在裂雲狂龍破碎的殘軀上肆意狂歡的獸鳥們,若某日自身亦遭逢不測,隕落塵寰,是否亦將落得如此下場,成為他人砧板上的魚肉,任由宵小之輩分食?四周一片靜寂,唯余海風輕拂,帶著幾分秋日特有的涼意與歲月沉澱的滄桑,為這位昔日海上霸主的消逝低吟著悠長的輓歌。

  隨著四艘巍峨巨艦緩緩逼近,岸畔燈火漸次甦醒,猶如夜空中的星辰,點點灑落人間。船頭之上,高懸的旗幟在晚風的輕撫下獵獵作響,猶如戰神的號角,宣告著勝利的凱歌與不屈的意志。

  巨艦逐一徐徐駛入港口,岸邊人群猶如潮水般沸騰,歡呼之聲與雷鳴般的掌聲交織成一片,此起彼伏,響徹雲霄。他們或翹首仰望,眼中閃爍著對英雄身姿的期待之光;或熱淚盈眶,為這些遠征歸來的勇士們默默祈禱祝福,但願無人傷亡。每個人的臉龐上,都洋溢著難以抑制的激動與喜悅,目光中更是滿溢著對英雄歸來的無上敬仰與崇拜。

  裂雲狂龍那龐大的身軀,即便是靜臥於岸,亦足以震撼人心。其體型之巨,即便是死後的沉寂,也難掩其生前的雄風。其鱗片覆蓋其身,泛著幽青的光澤;獨角與利齒,銳利如槍似劍,讓人不禁回想起它生前翻雲覆雨、所向披靡的恐怖與威嚴。眾人心中滿溢嚮往之情,卻又難掩敬畏之色,皆噤若寒蟬,小心翼翼地保持著距離,唯恐這裂雲狂龍並未全然死去,一步之差,驚擾了裂雲狂龍,再度暴起食人。

  在確鑿無疑地確認了海中那凶名赫赫的裂雲狂龍已然歸於永恆的寧靜之後,孩童們在人群中穿梭嬉戲,圓睜著雙眸,眸中閃爍著難以置信的光芒,仿佛要將這傳說中的凶獸深深鐫刻於心間,成為他們童年記憶中最耀眼的篇章;而老人們則紛紛面露感慨之色,他們低語相傳,視此景為蒼天對正義之道的深情眷顧,亦是對世間邪惡的終極審判與清算。裂雲狂龍的遺骸,橫陳於地,其龐大之姿雖已沉寂,卻在這一刻,化作了勝利與無畏勇氣的最璀璨註腳,永遠鐫刻於新津城百姓心中。

  繼而,凱旋的將士們踏著沉穩而堅定的步伐,自巨艦之上走出。百姓們聞訊而動,無不歡欣鼓舞,自發地匯聚成兩條綿延不絕的長龍,自港口始,蜿蜒伸展至繁華城邑深處,,蜿蜒曲折,穿街過巷,萬民夾道相迎,其景蔚為壯觀。他們手中,鮮花絢爛綻放,彩布斑斕翻飛,猶如天邊絢爛的雲霞落入凡間。人們以最簡單而真摯的方式,表達著對英雄的崇敬與感激。每一朵、每一片都承載著對英雄深深的敬意與熱愛。他們的口中,不時爆發出震天響的歡呼,英雄之名響徹雲霄,迴蕩在每一寸土地上,溫暖而又鼓舞人心。

  英招雖自重傷中甦醒,然步履維艱,只得依仗士卒以涼轎緩抬而行。游荒則甫一離舟,便巧妙隱入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旋即躍上她那匹名為「錦風」的龍馬。她輕提韁繩,錦風應聲而動,四蹄生風。如同前次在醉香樓前那般,游荒不由自主地回首望向應龍,但此次目光中已褪去了往昔的慍色,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難以言喻的柔情,深邃而複雜。隨後,游荒一夾馬腹,錦風便載著她,絕塵而去,其身影漸漸融入遠方,留下一路風華。

  應龍渾然未覺游荒已悄然遁入人海,此刻他與斐危騎著龍馬並肩行於隊伍之首,宛若雙星閃耀,引領著前行的方向。二人含春風之笑,不時向兩旁歡聲雷動的百姓揮手致意,從容與親和。在他們的身後,將士們亦深受感染,脊樑挺直如松,步伐更添了幾分堅定與豪邁,仿佛每一步都踏出了山河的壯闊與金族的威嚴。

  行至醉香樓畔,忽聞樓上傳來一女子清脆之音,穿透了熙攘人群的喧囂,引得周遭行人紛紛側首聆聽:「哎喲喂,瞧這二位立下奇功的少年俊傑,不正是我醉香樓的座上賓麼?昔日裡,他二人頻頻光顧,與幽嵐、含嫣二姝徹夜暢談,好不快活。若再有恩客再欲尋二位佳人共敘風月,一親芳澤,恐怕那價錢要隨行就市,便不似往昔那般隨意可得嘍。」

  言罷,女子笑聲宛轉,清脆如銀鈴搖曳,在樓台間悠悠迴蕩,為這喧囂的市井添上了一抹別樣的旖旎風情。四周之人,聞此趣談,無不心領神會,嘴角勾起一抹會心的微笑,對這醉香樓內的風流韻事更添了幾分遐想與嚮往。而應龍與斐危,則面帶尷尬之色,哭笑不得。然二人並未停留與那鴇母辯駁,繼續前行穿行於人流之中。自此這醉香樓的綺麗傳說便與應龍、斐危二人交織在一起,成為了市井間又一段流傳的風流佳話。

  夜幕降臨,萬盞燈火交織成璀璨的星河,整座城池依舊沉浸在一片歡樂與祥和之中。人們以各自獨特的方式,歡歌笑語,共慶這來之不易的勝,而應龍、斐危、英招三人,則成為了這個夜晚最璀璨的星辰。

  三人踏月而歸,進入城主府邸。子時已過,府門之外,仍是人聲鼎沸,絡繹不絕,皆是慕名而來,欲一睹英雄風采的百姓。月華如水,微風拂過,帶來一絲絲涼意,卻也吹不散那份對英雄們的敬仰與感激之情。然呼延紱深知,三位勇士歷經苦戰,身心皆已疲憊至極,故未設慶功盛宴。

  他吩咐侍從引領英雄們各自歸房,好生安歇,以養精蓄銳。同時,呼延紱特諭府門守衛,今夜無論城中權貴如何顯赫,皆不得擅入,以免驚擾了英雄們的休憩。守衛們領命而去,神色肅穆,嚴守門戶,確保府中一片寧靜祥和。

  城主府內,一廂房幽靜雅致,燭光如豆,輕輕搖曳,映照出呼延紱專注的身影。他正親執玉碗,小心翼翼地餵英招服下那精心熬製的湯藥。碗中湯藥色澤深邃,藥香裊裊,與室內淡雅的薰香交織,營造出一種寧靜而溫馨的氛圍。正當此時,門外忽傳一陣清脆的敲門聲,打破了室內的靜謐。

  「請進。」呼延紱溫聲而語。

  門扉輕啟,一陣清新的風悄然湧入,應龍與斐危步入房中,二人皆已褪去沉重的鎧甲,換上了乾淨的便服,他們微微欠身,淺行一禮。

  「深夜打攪,實乃情非得已,不知英招將軍傷勢如何?可有好轉之兆?」二人關切地詢問,目光中滿是對英招傷勢的憂慮。

  呼延紱放下藥匙,眉宇間略帶憂慮之色,嘆息道:「唉~英招將軍此番征戰,經脈多處受損頗重,傷勢雖兇險,幸得良藥相助,已現轉機,漸有康復之望。年輕人氣血方剛,體魄強健,只是仍需靜心調養月余,方能恢復如初。」聲音低沉而充滿磁性,仿佛能撫平人心中的憂慮與不安。

  言罷,他再次執起玉碗,繼續為英招餵藥。英招見應龍二人前來探望,雖病體沉重,卻強撐精神,欲要坐起,其動作間難掩虛弱,卻透出一股不屈之意。呼延紱見狀,眼神中滿是疼惜,以臂輕攬英招之肩,另一手則穩穩托住其背,動作輕柔,生怕一絲一毫的疏忽便加重了英招的傷勢。

  英招唇色淡褪,面若金紙,其聲細若遊絲,卻字字沉重,滿載歉疚之意:「未曾料及,那裂雲狂龍竟於數日之間,境界飆升,其凶焰較之往昔,何止倍增,狂放不羈,幾欲將我等捲入萬劫不復之境。我非但未能助諸位一臂之力,反成累贅,實乃愧對諸君。英招在此,躬身謝罪,望乞寬恕。」

  應龍溫和一笑,輕按英招肩頭,阻止其起身之念,而後語帶寬慰說道:「英招兄弟切莫妄自菲薄,若非你運籌帷幄,引領艦隊破浪斬風,更在千鈞一髮之際,以無畏之姿牽制那裂雲狂龍,使之不得逞其凶威,我等豈能輕易克敵制勝?此番獵殺凶獸,實乃眾志成城之功。至於些許微瑕,不過過眼雲煙,便讓他隨風而逝,莫再提及。「

  英招還想說什麼,怎奈一陣突如其來的劇烈咳嗽將他未盡之言生生截斷。呼延紱見狀,眼神中閃過一絲憂慮,隨即迅速以手輕撫英招之背,動作中滿含關切與慰藉,並轉而對身旁的應龍與斐危溫言道:「二位,且隨我退至室外,讓英招將軍得以靜養,恢復元氣。」

  隨即,三人輕手輕腳地退出了房間。屋外,月華如練,灑落一地銀輝,呼延紱立於光影交錯之處,其身影顯得格外挺拔。他輕拍了拍應龍與斐危的肩膀,語氣溫和而莊重:「我已命人將酬金細細打包,置於二位英雄居所之中。此番戰役,二位英勇無雙,功高蓋世,為新津城之安寧立下不朽功勳。日後,無論何時何地,但凡二位踏入新津城,皆可享受上賓禮遇,城中百姓與官員,必以誠相待,以謝二位恩德。」

  應龍與斐危躬身拜謝,面色微顯為難之色,說道:「我二人此番前來,一是探視英招兄弟的傷勢。二是需向呼延城主及英招兄弟辭行,明日破曉之時,我等便需啟程,身承長輩所託之重任,刻不容緩。」

  呼延紱抿了抿唇,一縷輕嘆悠然逸出:「唉~情意深重,奈何緣淺,終須一別。游荒姑娘不辭而別,現在你二人亦將要離去。」應龍聞此,也一陣失神。呼延紱望向二人,「既然身負重任,我便不以一己之私挽留二位了,英招處,我自會代為告知。但二位請記住,新津城雖小,卻永世銘記二位之功勳。唯願二位前程似錦,一帆風順。」

  互道珍重後,應龍與斐危轉身,步入那蒼茫的夜色之中。呼延紱靜立於原地,目光柔和,宛如春水般溫柔地鋪灑在二人漸行漸遠的背影上,每一縷目光都蘊含著無盡的關懷與不舍。他心中暗自祈願,願這二人前程光明,風雨兼程亦能安然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