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這是人還是鬼?」有人喃喃問道。

  「這是,這是鬼!這是鬼!」

  「管他什麼玩意兒,打死再說。」

  有打手端起槍,不管不顧地對著那方向掃射,其他人也跟著扣動扳機。

  直到所有子彈都打光,密集的槍聲才停止。

  一陣風吹過,煙塵慢慢散去,可那棵樹下已經沒了人影。

  「人呢?怎麼不見了。你們看見他動了嗎?」

  「沒看見。」

  「沒有。」

  就在這時,雨幕中一道黑影閃過,兩名打手發出絕望的慘叫,然後消失不見。

  片刻後,兩人從空中墜落,直直砸在地上,發出沉悶的轟響。

  這次他們身體是完好的,但是聲息全無,脖子轉向詭異的角度,是被人一把給擰斷了。

  打手們驚懼地慢慢往後退,腳已經開始發軟。有膽子小的大口喘著氣,喉嚨里發出嗬嗬的聲音。

  「都背靠背站在一起,背靠背。」天狼警惕地四周看著,嘴裡命令道。

  禿鷲舔了舔嘴唇,嗤笑道:「背靠背有用嗎?」

  「□□媽的瘋狗,要不是你非要在這時去殺人,我們會攤上這種事嗎?」天狼憤怒地破口大罵。

  禿鷲剛要說什麼,就見面具人從石頭後走了出來。

  「他說我是條瘋狗,你覺得呢?」他問那面具人。

  面具人冷冷道:「他說得沒錯,你不但自己瘋,還要將我們都拖下水。」

  禿鷲陰狠地說:「你可是起誓要效忠創世神的,我遵從神諭讓真理教再度輝煌,你不但不配合,還屢次想拖我後腿,到底是安的什麼心?」

  面具人一把揪住他的衣領,粗啞的聲音從牙縫裡擠出,「你這條瘋狗,可別他媽褻瀆真理教了,要不是看你還有用,我早把你殺了。」

  禿鷲神經質地笑了聲,「你不是看我有用,而是怕我泄露你的身份,跟蹤我一年也殺不掉我,剛才還不得不出手幫我……」

  「瘋狗,把胸章還給我。」面具人咬牙切齒道。

  「噓噓噓別生氣……」禿鷲扯出自己衣領,臉上露出興奮的笑,「胸章我就拿去玩玩而已,他一直要我們好好相處,你這麼對我,會讓他對你失望的……」

  「夠了!」天狼在一旁大吼道:「我去你媽的什麼真理教什麼胸章,這個時候能不能別吵,把那個東西先對付了。」

  「頭兒,你還記得療養院外那次嗎?這要比那次可怕多了。」有名打手戰戰兢兢地說。

  「都別吵,怕個屁,那就是人,不是什麼鬼。」天狼和禿鷲背抵著背,警惕地看著四周和天上。

  「啊!在那邊,在那邊。」有名打手指著前方驚恐大叫,「我看到那邊有黑影閃過。」

  所有人對著那方向開始瘋狂掃射。

  槍聲結束後,仍然只看見幢幢樹影。

  「地上的,地上那名警長沒見了。」有人喊道。

  「這個上將也不見了,他一直躺在我腳邊,眨眼就不見了。」

  不遠處的樹林裡,洛周周小心翼翼地將楚封放下,讓他平躺在地上。

  雖然動作已經放到最輕,但牽動胸前的斷骨,楚封還是哼了一聲。

  洛周周就要去解他胸前的衣服,他睜開眼,虛弱地說:「去,去看思翰。」

  「好,那你等我。」

  陳思翰躺在旁邊,臉色慘白如紙,眼睛緊閉著,像是已經沒有了生氣。

  洛周周摸了摸他頸側,再用長長的指尖在自己手腕上輕輕一划,深紅色的血液頓時沁出。

  他將手腕湊到陳思翰嘴邊,讓那血,一滴滴淌進他的口中。

  隨著血液浸入喉嚨,陳思翰的胸脯開始微微起伏。

  洛周周舒了口氣,轉頭看向楚封,發現他正定定看著自己,目光一瞬不瞬。

  「沒事的,我變成吸血鬼後,他喝了我的血就會好,我們吸血鬼可以用這種方法給人治療。」洛周周解釋道。

  楚封沒有說話,還是那樣看著他,濕透的頭髮搭在額頭上。

  洛周周蹲著往他面前挪了幾步,伸出手腕,說:「輪到你喝了。」

  楚封遲遲不張嘴,也不做聲,洛周周疑惑地問:「怎麼了?喝吧。」

  接著又醒悟過來,用一隻手去拍他的背,哄道:「小乖乖,小寶貝,喝了胸口的傷就恢復了,不好喝咱們也忍一下好嗎?」

  「周周……」像是終於確認了面前的人,楚封啞聲開口。

  洛周周又將手腕往他嘴邊湊,迭聲說:「是我是我,小寶貝快喝,別浪費了。」

  楚封順從地張口,含住眼前的手腕吞咽起來,喉結上下滾動。

  幾口後他鬆開了嘴,說道:「好了。」

  「不再喝幾口嗎?」

  「不了,你快止血。」

  「嗯。」

  楚封看見,洛周周手腕上那道細細的傷口,開始肉眼可見的迅速癒合,幾秒後,一點痕跡也沒有。

  遠處傳來腳步奔跑聲,顯然那群人沒有見到洛周周,想趁這機會趕緊離開。

  「你休息會兒,看著陳警長,我馬上就回來。」

  洛周周說完,不待楚封回話,一個縱躍就消失在樹林裡。

  楚封閉上眼,用自己才能聽見的聲音喃喃道:「他一直說自己是吸血鬼,我從沒相信……」

  兩名打手小跑在最前面,面具人匆匆跟在中間,最後是天狼和禿鷲,邊走邊警惕地張望。

  再前進幾十米,就是他們停在那裡的車。

  天狼催促道:「快點,只剩咱們五個人,上了車就好了,那怪物肯定追不上。」

  一名打手加快了奔跑的速度,另一名也跟了上去。

  就在這時,雨幕中又有黑影閃過,落到他們最前方,伸手抓住了那兩名打手。

  「啊啊啊啊!」天狼和禿鷲對著那裡同時開火,槍聲連接不斷地響起。

  「停,停,快停下。」面具人大聲阻止。

  槍聲停止,那兩名打手撲倒在水潭裡,後背已經被射成了蜂窩狀。

  除此之外,靜靜的馬路上,再沒有第三個人的影子。

  天狼抹了把臉上的雨水,憤怒地轉著圈吼道:「你他媽是什麼鬼東西,給老子出來!出來。」

  周圍沒有任何回應,仍然只有嘩嘩的雨聲。

  他渾身顫抖地看向面具人,問道:「怎麼辦?你不是很有本事嗎?現在怎麼辦?」

  禿鷲這時也老實下來,等著面具人的指令。

  面具人沉默了一瞬,從懷裡掏出兩根針劑,分別拋給他們兩人,開口道:「注射了。」

  他的聲音嘶啞得很不自然,應該使用了變聲器。

  「這是什麼?」天狼捏著針劑問道。

  面具人冷笑道:「別問這麼多,想活下去就馬上注射掉。」

  天狼警覺地問:「那你為什麼不注射?」

  禿鷲又笑了起來,說:「他已經不能注射了。」

  說完,他接過針劑,毫不猶豫地扎到自己頸邊。

  天狼見他這樣,不再懷疑這藥劑的成分,抬手也注射了。

  空藥管摔在地上,兩人全身的骨骼發出聲響,眼底也迅速地變紅。

  天狼看了看自己的雙手,驚喜地說:「我感覺我充滿了力量,我真的變強了。」

  禿鷲沒有他那樣興奮,有些焦躁地說:「時間不多了,我要趕緊殺了那個omega。」

  「你他媽能不能等這事結束以後再發瘋?那時候隨便你怎麼殺,想復活你心中的哪個神都行。」天狼又忍不住低吼道。

  面具人不耐煩地打斷他們,「別吵了,不管什麼原因,今天咱們要平安離開的話,必須殺了那個omega。」

  就在這時,一道猶如鬼魅般迅捷的黑影,突然出現在他們身旁。

  天狼在那瞬間就反應過來,躍起來對著黑影踢了過去。

  禿鷲也將拳頭捏緊,帶著普通人無法承受的狂猛力度,一拳砸了過來。

  面具男飛快地退到一旁。

  洛周周平平往後移了幾米,避開了兩人的攻擊。

  這詭異的速度和身法,讓天狼三人都怔了怔,一股寒意從腳底升起。

  「你到底是什麼?就算注射了苯非多,也不可能達到這樣的效果。」

  面具人在一旁喝問,經過變聲器處理後的聲音,像是一把生滿鐵鏽的鋼鋸。

  洛周周正準備沖前來,聽到這話後站定腳步,歪了歪頭,說:「我是一隻吸血鬼。」

  他頓了下,又說:「你們真的太壞了,不過我馬上就要弄死你們。」

  當誰用這種既認真又天真的口吻,說自己是只吸血鬼時,都只會讓人覺得好笑。

  可若這人剛剛輕易就殺了幾人,嘴邊還有兩顆雪亮的尖牙時,那這場景怎麼都不會好笑,只會讓人不寒而慄。

  禿鷲舔了口唇角的雨水,眼睛發亮地說:「小吸血鬼,那咱們就看看誰先弄死誰。」

  天狼趁著洛周周沒在意,繞到他後面,狠狠一拳砸了過去。

  他用上了全身的力量和速度,帶著深切的恨意,覺得這一拳就算吸血鬼也擋不住。

  他等著胸骨斷裂的脆響,看他從嘴裡噴出內臟碎塊,慘叫著死去。

  可就在拳頭快要接近時,眼前的人又那麼憑空消失,自己腳下一空,後背被人拎起扔了出去。

  一聲轟響後,撞在了路旁的大樹上。

  那棵樹經不住衝撞,咔嚓一聲從中間斷裂開。

  天狼從地上爬起來,摸摸自己全身,沒有什麼傷痕,又看了看身後那棵樹,臉上露出狂喜的神情。

  洛周周將天狼扔出去後,就和禿鷲戰在了一起。

  禿鷲注射了苯非多,雖然招式比普通人要快很多,在他眼裡還是很慢。

  看著他擊來的一拳,洛周周只是側了側頭避開。

  再次原地消失,出現時在禿鷲身後。

  面具人趁這機會慢慢後退,悄悄鑽進了旁邊的樹林。

  禿鷲腳下用力,對著前方的大樹躍去。

  他躍起了幾米高,輕鬆落到了樹巔,再拔出匕首,撲向樹下的洛周周。

  天狼從後面沖了過來,他和禿鷲一人在空中,一人在背後,眼中都露出勢必可得的自信。

  洛周周仍然站在原地,就在兩人逼近他面前時,突然出手,一手掐住天狼的脖子,另一手抓住禿鷲的一條腿,猛地往上一衝。

  三人頓時消失在夜空中。

  楚封捂著胸口,從地上慢慢坐了起來。

  他能感覺到胸腔里的斷骨,正在快速地癒合,再生。

  雨水很大,他喘著氣看著天空,想找到洛周周的影子。

  這時,身旁的樹林裡,傳來樹枝被踩斷的輕響,有人在往這方向接近。

  他轉頭看向那裡,摸索到身旁的一根木棍,緊緊握在手中。

  樹葉被分開,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有人從裡面鑽了出來。

  是那名戴著黑色的面具的人,他看見楚封,停下腳步,慢慢舉起了手裡的槍。

  黑洞洞的槍口下,兩人都沒有說話,只沉默地對視著。

  「我知道,你肯定是我們那批學員中的一名,你是誰?」楚封突然開口問道。

  他背靠著身後的樹,臉上的神情很平靜,像是問一件普普通通的小事。

  面具人沒有做聲,仍然拿槍對著他。

  楚封笑了下,很輕地喚了聲:「王均。」

  面具人依然一動不動,只是喉結輕輕滾動了下。

  「王均,是你吧……」楚封轉過頭,看向漆黑的天際,「上次去見柳姨,王素說我送去的藥還沒吃完,我當時就猜到了幾分。」

  停頓片刻後,他閉了閉眼睛,說:「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你的身形,我一眼就能認出來。」

  遠處傳來一聲慘叫,是禿鷲的聲音。

  面具人猛地上前兩步,將楚封抓到手裡,拿槍抵住他的太陽穴。

  楚封沒有掙扎,也沒有出聲,只仰頭看著他。

  看他略帶慌亂地左顧右盼,發出急促的喘息。

  「放開他。」洛周周的聲音突然在後面響起。

  面具人猛地朝向身後,槍仍然對著楚封的頭。

  洛周周站在樹影里,還穿著那件米白色的大衣,裡面是件淡粉色的高領毛衣。

  如果忽略他那張不正常的臉,看上去就像名普通的omega。

  只是那大衣已經被雨水淋透,還沾染上了暗紅色的污漬。

  面具人拿槍頂了頂楚封的頭,低啞著聲音對洛周周說:「放我走,不然我就打死他。」

  說完後,他的背微微弓起,全身繃得很緊,做好了逃亡的準備。

  沒想對面的吸血鬼聽到這話後一愣,也沒有其他動作,飛快退到一旁,讓開路說:「那你快走。」

  面具人似乎沒反應過來,頓了下,接著眼底閃過亮光,將楚封提起來架在懷裡,一步步往來路走去。

  在路過洛周周身邊時,他警惕地倒退著。

  洛周周看著那把抵著楚封額頭的槍,像是很想動,又生生忍住了,只癟嘴看著楚封。

  他現在這張臉,露出這個表情來,看上去很是詭異。

  楚封的脖子被箍著,頭上頂著冰冷的槍。

  他一邊被扯著倒退,一邊對洛周周露出安撫的微笑,用口型說:「別怕。」

  洛周周跟著往前走,面具人搭在扳機上的食指動了動,大吼道:「你站在那裡不准動。」

  洛周周立即停住腳步,一動也不動。

  面具人架著楚封,一路退到了幾輛越野旁,上了其中一輛車。

  他迅速地啟動,一邊打火,一邊從後視鏡看著洛周周。

  洛周周還是站在原地,緊緊看著這輛車。

  在聽到發動機響聲後,他情不自禁地往前走了幾步。

  「別動。」面具人將頭探出車窗大喊了聲。

  見洛周周不再動,他收回頭,踩下油門,越野對著前方沖了出去。

  洛周周跑著跟在了車後。

  越野開出去百米遠,面具人從後視鏡看著緊追不捨的洛周周,皺了皺眉頭。

  接著打開了副駕駛門,冷冷地對楚封說:「自己跳下去。」

  「王均,我知道是你,收手吧,一切還來得及。」楚封靠在副駕駛上沒有動。

  面具人沒有吭聲,就在楚封以為他在考慮,正要繼續勸說的時候,他突然伸手,將楚封一把往外推。

  楚封在跌出車外的瞬間,翻身將他的面具從臉上一把扯了下來,那張熟悉的面孔暴露在眼前。

  「果然是你。」他喃喃道。

  被扯下面具的王均這時反應過來,用力將楚封推下車,大敞著副駕駛的車門,就要踩下油門。

  「我已經掌握了證據,也看到了你。王均,你跑不掉的。」楚封對著駛出的越野大喊。

  越野在前進了幾米後突然剎住,駕駛室車門被打開,王均站了起來。

  他臉色陰沉,將槍舉過車頂對準楚封,毫不猶豫地扣下了扳機。

  子彈從槍膛射|出,穿過雨幕,往前飛射而去。

  時間仿佛凝滯,楚封直直看著王均的眼睛,心臟雖還未被擊中,似乎已經有什麼東西碎掉了。

  瞬息間,一道身影擋在楚封前面。

  那顆急速飛來的子彈停在空中,被兩根細白的手指夾住。

  洛周周將那顆已經變形的子彈扔到地上,黃銅色的金屬彈頭蹦跳著滾到了路旁。

  這一切都發生在短短的瞬間,王均猛地縮頭鑽回車內,大力踩下油門。

  配置極好的越野秒內提速,轟鳴著向前沖了出去。

  車燈將前方照得雪亮,雨水淌滿了車前窗,他顧不上打開雨刮器,就憑著感覺往前飛馳。

  他眼底滿是狠意,額頭青筋暴起,緊緊咬著牙。

  就在衝出去幾十米遠後,他聽見車頂傳來一聲響,有什麼東西落在上面。

  接著,一條米白色衣袖的手臂從車頂伸下來,敲了敲他的車窗。

  王均立即將方向盤往右打死,想將車頂的人甩下去。

  他雖然看不清前方,但腳下油門不但沒松,反而踩到了底。

  幾秒後,越野在他驚恐的眼裡,突然飛了起來,同時伴隨著轟然巨響,撞上了一旁的廢舊倉庫。

  倉庫受不住這樣的衝撞,水泥磚往下掉,全部砸在了車身上。

  越野熄了火,安靜地埋在水泥板下,只有發動機冒著騰騰熱氣。

  洛周周看了看遠處支起手臂半坐起的楚封,將車身上壓著的那些水泥板掀開,從車門往裡望去。

  王均伏在方向盤上一動不動,右胸凹陷下去一塊。

  他將車門和卡住的車座掰開,將王均拖出來放在地上。

  見楚封似乎想起身,他乾脆將人又託了過去。

  「我救不活他,他的內臟都碎了。」洛周周把王均放下說道。

  楚封微微搖了搖頭,「不用救了。」

  洛周周說:「我知道你有很多話想問他,不問的話,你以後都會很難受。」

  說完,他用長長的指甲在自己手腕上劃了一道,讓血滲了出來。

  「周周!」楚封急促地喊了聲。

  洛周周說:「沒事的,我的血可以讓他再拖一會兒。」

  說完,他將手腕放到王均嘴邊,讓血滴落到他嘴裡。

  王均一動不動地躺著,片刻後,突然咳了兩聲,慢慢睜開眼。

  他微微側頭,注視了楚封幾秒後,露出個虛弱的笑,說道:「小封,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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