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交易場離公交車站還有段距離,洛周周撐著雨傘慢慢走著,聽雨滴打在傘面又滑落到地上,發出淅淅瀝瀝的聲音。
雖然已經過了最寒冷的季節,但一陣風吹來,還是讓人感覺有點冷。
他裹緊身上的雨衣,加快了步伐。
走到一半時,他停下了腳步。
人行道上有處坑窪灌滿了水,這樣走過去的話,鞋子褲腿都會被浸濕。
馬路兩側的雨水也匯合成了小溪,沒法繞過去。
他撐著傘左右打量,藉助路燈的光,想在周圍找幾塊磚頭什麼的墊墊。
這時,終端突然響了起來,聲音急促。
上面的號碼顯示是楚封。
他將雨傘夾在脖子下,點開終端,高興地問:「楚封,你忙完啦?」
「周周,你現在在哪裡?」楚封打斷他,聲音有些嚴肅。
洛周周說:「我在交易場外面剛準備回家,剛才攔計程車沒有攔到,準備去搭乘公交。」
他聽到終端里傳來腳步奔跑的聲音,接著是汽車發動聲。
「周周,你現在掉頭回交易場,不要呆在黑暗的地方,往有人的地方走。」
隨著汽車馬達的轟鳴,楚封的聲音很低沉,口氣是不容置疑的命令。
這段時間的經驗,讓洛周周瞬間就警惕起來,他轉著身看向四周。
這裡只有幾盞路燈,一個行人也沒有,幾家器材行商店也早早就關了門。
「這裡沒有人,我現在回交易場。」洛周周飛快地往回走。
「如果遇到奇怪的人向你靠近,你就跑,明白嗎?」
「明白。」
「周周,你是跑得最快的,我相信沒人可以追得上你。」
洛周周雖然現在心裡很慌,但楚封的話讓他又鎮定下來。
「我知道,只要有人靠近,我就拼命跑。」
洛周周聽到楚封那邊響起了警笛聲,不時還有汽車在高速行駛中,急轉彎時的刺耳聲響。
「你現在走到哪兒了?」楚封駕駛著警車,副駕駛坐著陳思翰,正全速行駛著。
他的聲音和神情都很冷靜,只有方向盤上那雙握得關節泛白的手,泄露了內心的緊張。
「我走到兩根路燈交叉的地方了。你知道那地方嗎?就是旁邊還有一家補鞋店,那家的老闆看上去很和藹,每次路過的時候,都會對著我笑……」
洛周周一邊看著四周往交易場走,一邊不停地說著話。
只要和楚封保持著通話,他心裡的不安就會少很多。
周圍很黑,有盞路燈壞了,時明時暗地閃爍著。
洛周周剛走過那家鞋店,就聽到身後多了種異響。
不是雨聲也不是其他什麼聲,是輪胎壓過水麵的沙沙輕響。
他撐著傘轉頭看去,透過雨簾,看見一輛車正緩緩行駛著。
那是輛暗紅色的越野,車速很慢,雨水落在車頂,濺起一朵朵的小水花。
洛周周轉回身,繼續往前走,邊走邊回頭張望。
那輛車也不提速,就保持著幾十米遠的距離跟在他身後。
他停下腳步,那輛車也停了下來。
大雨中,一人一車默默對峙著。
「周周,怎麼不說話了?」楚封那邊問道。
洛周周警惕地看著那輛車,沒有回答。
「周周,周周。」
「我在。」他對著終端說:「有輛車跟著我。」
他聽到楚封那邊又傳來輪胎橫移的刺耳摩擦聲,同時急促地說:「別害怕,我快到了,你看看路邊,如果有台階的話,就往台階上走。有人下車,你就跑。「
「我知道。」
這句剛說完,身後的汽車就開始提速,從他身邊超了過去,壓出水花濺到他褲腿上。
「沒事了,他走——」
一句話沒說完,就看見那輛車在超過他幾米遠後,突然一個剎車停下。
洛周周咽下後面的話,停住了腳步。
幾秒安靜後,車門緩緩打開,一隻穿著短靴的腳,踩上了地面。
洛周周在看見有人下車的瞬間,顧不上去瞧他的臉,扔掉傘轉身就往後跑。
同時,身後傳來腳步落到水面的重響,又快又急地追了上來。
洛周周一邊奔跑,一邊去看地上的倒影。
倒影的速度很快,絲毫沒有被他拉下,反而逐漸拉近了距離。
前面就是剛才遇到的那個水坑,洛周周毫不遲疑地踩上去,水花四濺中跑出水坑,繼續往前沖。
緊接著身後又是一陣水聲,那人也淌了過來。
洛周周看著地上的倒影,就在那影子接近自己,並且伸出手的瞬間,猛地剎住腳步往下一蹲,掉頭從他胳膊下鑽了出去,重新往交易場的方向跑。
那人一時沒反應過來,往前踉蹌了幾步,穩住身形後又才轉身繼續追。
洛周周這次用盡全身力氣,對著交易場的方向發足狂奔。
鹿皮短靴里已裝滿了水,有些沉,跑起來裡面嘩嘩作響。
也不知道終端那頭的楚封有沒有聽見,他邊跑邊大聲喊道:「快來!」
楚封開著警車,街上的車輛都紛紛讓道,一路飛馳到了離交易場不遠的街口。
「小心!」陳思翰突然爆出一聲大喝。
雪亮的車燈照射下,前方兩輛車橫在街上,將街道堵了個嚴嚴實實。
看樣子是追尾,貼在一起的車頭車尾都癟了下去。
兩名司機模樣的人,正站在車旁爭吵,聽到警笛聲,都閉上嘴看向警車方向。
「怎麼辦?路被堵上了,我下去問他們能不能把車挪開。」陳思翰側頭問楚封。
楚封沒有回話,緊緊抿著唇,他沒有踩剎車,繼續保持著原速度往前。
「啊啊啊啊,要撞上去了。閃開,快閃開。」
陳思翰緊貼椅背,抓牢車門上的扶手,也不管外面的人能不能聽見,只在車內驚慌大叫。
那兩車主本以為是交警到了,卻見警車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對著這方向就沖了過來。
嚇得驚叫兩聲,飛快地跑向街邊。
砰!
楚封撞上兩輛車之間,那車頭被撞得換了個方向,警車順勢從中間的縫隙沖了出去。
兩名司機都愣愣地站在路邊,看著那輛警車閃著紅燈,繼續鳴著笛呼嘯而去。
陳思翰飛快地轉後,從後車窗看那兩名反應過來的車主,在路上跳著腳破口大罵。
他轉回身,抹了把臉,說道:「我完了。」
洛周周已經停下了奔跑。
他剛才一口氣跑回了交易場,可是大門緊閉,門口一個人也沒有。
他是交易場下班的最後一人,等他離開後,就關閉了大門。
等到衝上台階後發現不能進去,想再回頭時已經來不及了。
身後的那條黑影也停下奔跑,對著他慢慢走了過來。
黑影越走越近,皮靴落在滿是雨水的地面,發出沉悶的聲音。
接著,整個人就暴露在路燈下。
這是一個光頭男人,左嘴角還有顆醒目的黑痣。
看清楚他的第一眼,洛周周就認出來,正是之前在林文采家翻找東西被他撞見,然後順著小巷子逃走的那個男人。
洛周周一邊往旁邊退,一邊用目光在地上梭巡,看有沒有可以當做武器的東西。
他的目光瞟向左邊,發現那裡有幾塊磚頭,估計是修葺圍牆時剩下的。
他動了動腳,正想衝過去,卻被對面的人發現了意圖,以更快的速度擋在那方向。
「不要怕,不要跑,小omega,你背負著神聖的使命,應該為此感到自豪。」對面的男人突然說話了。
他的聲音像是撒了把沙子,嘶啞難聽。
邊說邊對著洛周周一步步靠近,眼底閃著狂熱而興奮的光。
洛周周看了下右邊,他知道那黑暗中有一條小巷,小巷深處更是四通八達,像一張讓人迷失方向的蜘蛛網。
只要能衝進去,他自信可以甩掉這個人。
那男人還沒靠近,眼下就是最好的時機,他不動聲色地調轉方向,準備從右邊衝出去。
洛周周剛剛抬步,突然覺得世界安靜下來,囂雜的雨聲,腳步聲都瞬間消失。
他看向那男人,只看到他的嘴唇仍然在張合,卻一個字也聽不到。
同時,眼中所看到的一切,都開始旋轉晃動。
就在這節骨眼上,夕顏症突然發作了。
男人越走越近,已經踏上了台階。
洛周周靠著背後的牆壁,努力維持著平衡,雖然視線已經模糊,仍緊緊看著那方向。
耳朵里沒有任何聲音,但他能感覺到胸腔里,那激烈的心跳聲。
面前的人影對他伸出手,洛周周感覺到,有指尖碰了自己的臉,那冰冷黏膩的觸感,讓他渾身一陣戰慄。
「小omega,不要怕,你會迎來這一生最榮耀的時刻……」
嘶啞難聽的聲音繼續響起。
洛周周維持著平穩,努力往右邊移動,徒勞地想離小巷靠得更近些。
那男人的手順著他臉下滑,停留在頸子上,握住那脆弱的部位,大拇指在柔滑的肌膚上摩挲。
洛周周正想低頭在那手上咬一口,就覺得他動作突然頓住了。
面前的人影收回手,開始左顧右盼,又突然轉身下了台階,飛快地往馬路上跑去。
洛周周看向遠處,只見模糊的視野里,似乎有紅燈在閃爍。
他努力眨了眨眼,發現那是一輛警車。
應該是楚封來了。
他渾身的力氣瞬間被抽空,靠著牆壁放鬆地滑坐了下去。
光頭男人前方的路被警車堵住,他瞬間掉頭往道路另一端跑去,陳思翰跳下車緊緊追上。
楚封來不及管他,直接跑向洛周周,大喊道:「周周。」
洛周周半睜著眼,看著有人奔了過來,握著他的肩在說什麼。
他現在腦子有些昏沉,只知道這個人肯定是楚封,含糊地說了句:「我沒事。」就倒進他懷中。
楚封快速檢查了一遍,確定他全身沒有任何傷痕後,知道這是夕顏發作了。
他將人一把抱起,跑向警車,放到后座上,又轉頭追去陳思翰的方向。
光頭男人飛快地奔跑,陳思翰對著天空開了兩槍,反而讓他跑得更快。
陳思翰乾脆拿出當年做特種兵時的速度,拔腿猛追。
接近他身後幾米處時,飛身一個縱躍,將人從後面撲倒在地。
光頭男人被撲在地上後,迅速地翻身一個肘擊,將他手中的槍擊飛出去。
正想繼續往前跑時,陳思翰也跟著起身,一腳踢向他腿彎。
這個角度很刁鑽,如果這一腳踢中,他的小腿骨就會斷裂,再沒有逃跑的可能。
可光頭男的反應也非常迅速,看也沒看後面,直接往左一閃,緊跟著一拳揮去。
陳思翰接住這一拳,反手還擊,兩人就在空蕩蕩的雨夜街頭上打了起來。
「老楚,快來。」他難得求助地大喊一聲。
這個人他們找得太久也太辛苦,既不能擊斃,也不能出絲毫差錯。
光頭男人無心戀戰,只想脫身,可陳思翰看出他的目的,緊緊纏著不讓他有機會逃走。
他眼光往後一瞥,看到楚封也正在奔來的身影,臉上露出一絲狠戾。
他退後兩步,對著自己的衣領說:「我知道你在附近,如果不來幫我的話,我就將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他們,包括你的身份。」
陳思翰聽到他突然說話,心中一愣,手下也就慢了兩分,被那人擊中一拳,往後退了兩步。
光頭男趁此機會又想逃,剛竄出去兩步,就聽「砰」一聲槍響,他腳邊飛濺起石塊和雨水,出現了一個彈坑。
他頓住腳步,慢慢舉起了雙手。
陳思翰趁機將他反手擰住,壓下肩膀按在地上。
楚封走上前,低頭看著他,語氣森寒地說:「抬起頭來。」
光頭男被反剪著手,低著頭一動不動,楚封狠狠一腳踢到他腰間,大吼一聲,「我叫你抬起頭來!」
那人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慢慢抬起頭。
他的嘴邊溢出鮮血,和雨水一起迅速滴落。
「你叫什麼名字?」
「禿鷲。」
楚封看了他的臉幾秒後,咬著牙問:「五年前,是誰指使你搶劫了軍部護送的密碼箱,然後送到巴沃教堂去的?」
禿鷲仰頭看著他,嘴角慢慢扯出一個笑,卻沒有回話。
楚封狠狠一拳擊在他臉上,喘著氣問道:「五年前,是誰指使你搶劫了軍部護送的密碼箱,然後送到巴沃教堂去的?」
禿鷲的頭軟軟垂下,鮮血順著半張的口,滴落到地面的水潭裡。
「楚封,冷靜點,別把人打死了,好不容易才抓到。」陳思翰連忙鬆開手裡的人,去抓住楚封的胳膊。
禿鷲沒了支撐,一頭栽在地上,被冰冷的雨水一激,又醒了過來,開始大聲嗆咳。
楚封雙手緊緊握著,臉色狠戾地看著他。
陳思翰將人從地上提了起來,接過楚封手裡的槍,對準他的額頭問道:「如果你開了口,可以多活一陣。如果你什麼都不說,那我現在就可以把你擊斃。」
「陳警長,就算是罪犯,也不能私自處死啊。」
不遠處突然響起一道聲音。
因為雨聲太大,情緒也太激動,兩人竟然都沒發現來了一群人,就站在他們身後不遠處。
一排漆黑的槍口,正瞄準著他們。
「陳警長,楚上將,舉起手吧?」
說話的人站在前面,楚封一眼就認出來,那是天狼。
他身邊站了群端著槍的手下。
楚封的視線從他們臉上滑過,其中一人突然引起他的注意。
那人戴著一張黑色的面具,遮擋住了整張臉,只露出了嘴和一雙眼睛。
他和其他人一起,默默地站在天狼身後。
作者有話要說:怎麼會虐周周呢?不但不會虐他,還會出現你們期盼已久的改變。就在下一章。甜文!大寫的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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